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至少丁小雨不信。
他所认为的喜欢是日久生情,是等枯树长出新芽,是等冰湖消融。而自己喜欢一个人会是理智的,是克制的。
直到……
“小雨?”
模糊的视线瞬间聚焦,他看见女孩明媚的笑容。心,便在此刻漏掉一拍。
“要上课了。”
他故作自然站起来,“好。”
丁小雨朝身后一瞥——少年少女的影子落在白墙上,就像热恋的情侣密不可分。这个认知让他耳尖一烫,他慌忙收回视线。
“小雨,你在看什么?”
女孩突然好奇地问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和语句,却能让丁小雨方寸大乱。他能感觉胸膛里的那颗心正跳得飞快。滚烫,就像煮沸的水要掀开盖子一样。
“看花。”
“看一朵很漂亮的花。”
直到——
他遇见了顾林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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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雨喜欢顾林溪这件事是王亚瑟先察觉的.
他发现丁小雨会盯着顾林溪看。
起初他以为小雨在好奇顾林溪在做些什么。毕竟顾林溪的画画真的挺出色的。人嘛,总有些好奇心作祟的。直到某天,丁小雨手里突然多了部蓝色手机。
“林溪,能报下你的号码吗?”
“哦好。”前桌的顾林溪放下铅笔侧过身。王亚瑟听见动静默不作声的合上泰戈尔的诗集。他听见好兄弟这样说,“写这里吧。”
丁小雨一指某处。
王亚瑟借着看风景的空隙一瞥。
指尖所指之处,是丁小雨自己装订的琴谱集中的某一页——《水中的阿狄丽娜》。顾林溪看着誊抄整洁的谱子,不忍心下笔。
“小雨,这样不美观诶?要不直接存手机吧?”
“我记性不好,之前都是这样写两份。所以没关系的林溪。”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我得写工整些。万一小雨你打错电话被人当传//销骂就不好了。哦,对了小雨,你刚办手机一定要小心陌生电话,最近骗子猖狂得很。我妈有个朋友就被骗了很多钱诶。”
顾林溪像初学的小学生,慢慢地写出清晰又标准的数字。只不过小学生一般在草稿上学写数字,而她是在琴谱上。
最后一节课是终极一班最乱的时候。有人将黑板画上巨大的涂鸦,又突然学毕加索乱糟糟的来上几笔。有人将试卷折成纸飞机,有人吃着零食,聊着放学后的活动。汪大东脸上盖着《蜡笔小新》的漫画在休憩。
天边的云染上晚霞,落日斜斜的照进这间传闻光到不了的教室。
你开着窗,窗外的风景自然会跑进来。
橘红的光如轻纱,如蝉翼的盖在少年少女的身上。一个在认真写,一个在低头看。除了王亚瑟,没有人注意到窗边的小世界。
丁小雨注视着谱子上一点点勾勒出的数字,神情专注而缱绻,像在目睹一件了不起的作品的诞生。
“是,所以,谢谢你。”
王亚瑟望着这个角落——
像窥见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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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可能一直揣着疑团过日子。
终于在某天体育课,王亚瑟趁着中场休息在丁小雨身边坐下拧开矿泉水,不经意地问,“小雨你办手机了?”
“嗯。”
“行啊。”王亚瑟从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下。”
“抱歉亚瑟。我目前只想存顾林溪的。”王亚瑟错愕不已,他从未想过好兄弟如此坦率直白。
“顾林溪?为什么?”
丁小雨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矿泉水的盖子一圈一圈的拧紧。“亚瑟,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王亚瑟笑了笑:“世界无奇不有。但出现在你的身上可让我有点惊讶了。”
他自小在黑/道/长大,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也懂得隐藏在微动作下的心理。
来到芭乐后,王亚瑟交了两个好兄弟。自大狂汪大东善良讲义气,虽冲动却很有引导力。拥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种简单粗暴的第六感总会在困境中破局。而小雨,沉默寡言、理性、讲话一针见血,总能迅速找到逻辑中心和重点。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在“一见钟情”这件事上,王亚瑟自认是有信心的。以丁小雨的性格与自身逻辑来讲,他不是会一见钟情的人。
“亚瑟,连我自己我也不相信。”
丁小雨的指腹摩挲着瓶盖的边沿,“亚瑟,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开学那天,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顾林溪,明明只是一个打伞的背影,可我却控制不住地追上去。”
“当她转过身,我心里有个声音突然告诉我,‘就是她了。’亚瑟,我觉得这不是一见钟情,但我没办法用其他词来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
明明开学那天发生很多事,可丁小雨在睡前只回想早上那场细雨、回想那个远去的背影,回想顾林溪的眉眼与一颦一笑。
他为求一个答案在夜里辗转反侧。
直到——
一场大雨。①
……
“嗒嗒——”
屋檐的雨砸在护栏上,水珠炸开,像一朵小小的花。香樟树的叶子在雨里起起伏伏,丁小雨搂紧怀里的册子往终极一班走。
“叮铃——”芭乐学子如白鸽从教室涌出。
“这雨下了一天了。”
“妈,我今天没带伞来接我吧。什么?你跟爸去约会了。拜托,那就麻烦你花点时间带上我这个电灯泡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丁小雨逆着人群回到终极一班,不少人还在慢悠悠地收东西,“大东哥拜。”
“下次约啊。”汪大东突然看见门口的丁小雨,脸上的笑容一顿又绽放,“诶小雨,放学了要不要一起去断肠人的摊位啊。”
“不用了,你和雷克斯去吧。”
雷克斯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
丁小雨快走到外面的走廊看了看,汪大东感觉自己兄弟很着急的样子,他有些不明所以,“小雨,你在找什么?”
“林溪去哪了?”
汪大东愣了愣:“林妹妹?不知道啊没注意。”
正在补口红的煞姐扭头:“溪溪?溪溪还没下课就走了啊?她好像很急的样子。你不知道?”
最后一句无疑是绝杀。
丁小雨丢下一句“谢谢”便抄起军绿色的书包跑出教室。站在门口的汪大东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了这是?雷克斯你知道吗?”
“大东,我怎么会清楚呢?”
“嘟——”
耳边是长长的,冰冷的嘟音。
丁小雨跑向天台,空无一人。
“你好,有没有看见一个扎辫子的女生?”
“你好,一个扎辫子的女生?”
“有没有看见?”
世界是乌灰色的,雨淅淅沥沥越下越大。雨淋湿丁小雨的衣服,他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你好,见过一个女孩吗?没有?好谢谢。”
他像魔怔似的逆着人群。
在哪?
到底在哪!?
明明是在学校,明明还没有盖棺下定论,明明最不可能发生那种结果,可丁小雨心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庞大的,如掀起的滔天巨浪。
大雨滂沱,快要……
不能呼吸了。
“叮咚叮咚——”响起的铃声打断急促的呼吸。
丁小雨慌忙擦去按键上的水渍。自己刚办手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打通“丁小雨”的电话。
丁小雨按下接听键。“喂。”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颤抖。
“怎么了小雨?”
“林溪,你在哪?我去找你。”
……
教学楼下,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宽大的格子伞下。她不停地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顾林溪将伞往上抬了抬,她听见了鞋踏在水里的声音,急匆匆的,接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站在她的面前。
顾林溪错愕不已:“小雨?!”
她快步上前,宽大的伞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的。“小雨!你怎么身上都湿了?!”
“放学前我去便利店买雨伞了,挑好的时候刚好打铃,人实在太多了,太吵了,所以我没有及时接到你的电话,真的很抱歉。”
丁小雨看着顾林溪的眼睛。
“你去买伞了?”
“对啊,这伞大吧?刚好可以遮住两个人。嘿嘿,我跑得快吧?”
“很厉害。”
丁小雨抬手想去摸她的头发又垂下手。
这样林溪会感冒的。
他想。
“林溪,我们回家吧。”
“好。”
“小雨,去我家换衣服吧,你这样会感冒的。”
“没关系的林溪。”
“生病可是要打针,要吃很苦的药,怎么会没关系嘛……”
“嗒嗒—”
天上的雨没有停歇之意,可丁小雨不怕了。
因为他已经找到了顾林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