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明修上报了出现幽冥婴妖,青城山内夫子开始彻查学校,清除偷跑出来的灵祟。除了这件事就没什么事情发生了,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几天后,便接到了来函,意思是看了随心的对局觉得很有资质,就随信附上了几道势(围棋里死活题的古代称呼),请随心做一做,三天后寄回。
四月初周逸瑾就要走了,约着随心前一天聚一聚,晚上和那些京城友人做别宴。三月是踏春的好时节,鸟雀呼晴,景色青翠,映人眼帘,生机勃勃。
周逸瑾和随心约着去游湖,载一叶轻舟,两人飘向荷叶塘中,看着嫩绿娇俏的荷叶竞相探出,满塘碧玉有趣,偶有早早立起的花苞,被紧紧包裹透出淡淡粉色,船夫正待要进,周逸瑾制止道:“荷叶长得如此娇嫩,就不要进去坏了这一片青葱了。”
随心拿扇子遮住头顶的阳光,“荷叶虽翠,但久在日光下也不免觉得晃眼了,我们去水心亭躲躲阳再赏吧。”
船夫轻快地把船转向,往水心亭去。
水心亭只是一个小亭台,虽被荷塘包裹,但留有一条水道可进,供游人在此坐一坐歇歇脚,只三侧有座,中间地上摆有茶案和坐垫,供游人自备茶果饮茶赏光。船夫把船停稳后,把东西递上,就在船上自坐休息。
随心和周逸瑾上了亭,摆了茶水果子。
“今天天气真好,大晴。”
“是啊,这么好的天气也让人心情大好。”
“你明天几时走?”随心一面说,一面坐在坐垫上。
“不清楚,应该是一大早,我娘自有安排,到时候叫我就好了。你不用去送,太早了,起不来。”
“那我就先把送行礼给你喽。”随心从乾坤袋中把从周逸瑾要过来的随身配剑递给周逸瑾。
“这本来就是我的,你干嘛。”周逸瑾好笑道接过。
“你试试。”
周逸瑾拔出剑先仔细观看,剑韧刚强,通体银亮,用力一刺,剑击破空气,利落轻快,刚中带韧,非常顺手方便。收剑入鞘,竟可暗暗听见微微剑鸣。“好剑!”
“怎么样,还满意吗?”
“太好了!剑不在多刚强多珍贵,只在于顺不顺手从不从心。经你之手,这剑十分顺手从心了。不愧是你!”
“哎,大恩不言谢,叫声娘就可以。”随心伸出手在空中往下轻按,打趣道。
“神经。”周逸瑾笑着收了剑放在案上。随即坐在座上。
微风轻拂,撩过发丝,迷了眼睛。天光大晴,照耀着嫩绿的荷叶,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几片白影掠过,进入荷塘深处,不见踪影,只有轻晃着的荷枝微微摇动。随心青绿色的衣裙被风拂起,发带微微飘动,翠竹扇在修长的指尖上下起伏,玉镯悄悄滑落,带出皙白的肌肤,享受着暖暖又清凉的微风。
周逸瑾也侧身坐着,腿侧放在座上,手搭在栏杆上,远望着湖面,波光粼粼,眯了眼,撑了手。周围轻悄悄的,风声水声鸥鹭声声声入耳,还有均匀的呼吸声悄悄透出。
随心听见后,看了一眼发现周逸瑾已经眯了,鼻翼小小的摆动着。船夫早已睡着,笠帽挡在脸上,做着美梦。
随心微微含笑,却无睡意。看了周逸瑾的身姿和背后的美景,心中感觉闲适,便摆出画纸与笔,画了起来。
风吹起纸角,掠起一点一点,笔流过纸间细细声,添水磨墨,入颜料。
宋明修远远行来,船夫摇着浆,荡漾着飘行。
日光波澜下,一碧波女子立于亭中,挽袖做画。
万籁俱静,身若无物,只微微动着。
正画着,听得浆划过水声,看了一眼,见是宋明修过来,便比划示意他们睡着啦,悄声些。
宋明修示意船夫慢些轻些靠过去。上了亭,轻步走到随心身前,看见了画,弯腰仔细看画。
随心也不介意,接着画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画也画完了。随心又请宋明修改改,宋明修拿起笔,看了画里的荷叶田田,荷花粉淡,水光潋滟,人闲静,叶轻摇,鸥鹭藏,舒适惬意自然可爱,竟不知如何下手。手接着笔头,小心着墨滴滴在完美的纸面上。
随心悄声说:“这画虽还可以,但我觉得还是缺了点声音,没有这声音不够惬意,但是我不知能在哪里加了。”
宋明修听后,慎思了一会儿。添了一双儿红鱼儿,一只跳出水面,携着湖水而上,身形弯曲韧劲十足,水珠四溅,一只在水里靠在空中鱼儿下静静游着游着。画完后请随心指点。
随心看后,微微抱拳,表示敬佩。把画卷平铺开,让风吹干。
宋明修对着周逸瑾而坐,看看周逸瑾睡着的样子,看看随心收拾东西,看看亭外的风光无限。
周逸瑾睡足了睁眼,带着点迷蒙,缓了一缓,清醒了些。看见了宋明修,轻启着嗓音:“明修,你什么时候来的?”这一说把睡着的船夫给叫醒了,周逸瑾看见了,“抱歉抱歉。”船夫刚醒还是懵蒙的。
“好一会儿了,还看了一幅好画。”宋明修的语气有些悠闲,颇为自得。
“心情挺好,画在哪里?”周逸瑾起来伸个懒腰。
“在这。”随心眼神示意给他看。
周逸瑾顺着看过去,拿起画来。看见里面的人后,笑道:“你画我的时候能不能把我画得更帅气些英俊潇洒些。你这画景比画我人还好看,不行哎。”
“自己不如景,好意思。”随心回道。
“放屁,哥的帅气有目共睹。不过,你没午枕吗?”周逸瑾放下画问。
“为了好好陪你玩,上午早睡过了。结果你睡起来了。”随心说罢打了个哈欠。
“哟,这么看重我,受宠若惊啊。”周逸瑾顺手把手帕递过去。
“神经。”还是遮了一点张大的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趣道。宋明修在旁边看着他们俩,有点开心又有点寂寥。
周逸瑾看了过来,“哎,明修,你怎么来了?”
宋明修仿佛才想起自己来的原因,“文旭,叫我来赏春景。”
“现在正是踏春的好时节。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周逸瑾回道,“那怎么午后来?不会太热吗?”
“初春,在湖上不热。结束了休息一会儿再参加你的别宴,你们一起去吗?”宋明修对随心周逸瑾说。
“不了,我们自己玩会儿,晚上再见吧。”周逸瑾回道。
“随心姑娘呢?”
“我和他玩会儿就不去了。”随心回道。
“好,那晚上见。”宋明修作别,乘舟而去。周逸瑾和随心目送。
宋明修渐渐走远后,周逸瑾他们转身回坐。
“你把这画送给我。”
“你拿吧,若是时间来得及我便给你裱了,可是你明天就要走了,你到学院那边找个人裱吧。”随心把画卷了装进竹筒里。
“你和明修好像关系好很多了,怎么回事?”周逸瑾好奇道。
“在学校遇见了幽冥婴妖,然后就原谅了。”
“看来是真原谅了,没见你报复他。所以两人嗯...”周逸瑾又接着打趣。
“别多想,现在目前来看只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了。”随心拿扇子敲响了周逸瑾的额头。
“嗯,如果你进了棋院进修,虽然地处偏僻些,但是还是在京城,还是会经常遇见的,还会有所发展哦。”
“欸,别乱说哦。我志不在此。”
“行吧行吧,不开你们玩笑了,那你那个棋院的事怎么样了?”
“还行,又给我回信了,让我做了几道势(围棋死活题古代说法),寄了过去,不久就会收到确定消息了吧。”
“那提前祝你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周逸瑾抱拳恭贺状。
“也祝你此去一帆风顺,一路平安。”随心也抱拳祝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在水心亭上,两人坐了会儿,钓了鱼,喝了茶,聊了天。又划船去了岸边的桃林,时间差不多了,便没仔细欣赏,远远望上一眼就回去了。
晚上别宴是安置在亲王府的一处别院,只邀请些亲朋好友过来作别。白天就已经洒扫庭院,布置场地。晚上处处点灯,灯火通明。席上歌舞燕乐,佳肴美酒齐备。人来人往,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或一堆围坐在庭院内欣赏歌舞,或一堆在廊下绕着琵琶女听曲,或立在琴师旁侧耳倾听,或赏看院子的流水落花,各有各的玩法,各有各的乐趣。周逸瑾穿梭其中,一会儿与这边打趣,一边与那边介绍,一边欢迎着来宾。
宾客相继而来,宋明修和伍文旭也相携而来。周逸瑾上前迎接,寒暄了一阵,“来的刚刚好,今天人有点多,你们自己到处逛逛,要什么就找侍女。”
“行,你去招呼吧,我们自己会玩好的。”伍文旭摇着那把李孟岚送的行书扇,高兴道。“给你带了礼物。”拿出给周逸瑾送的送行礼。
“带什么礼物啊,这每年都去,要收什么礼物。”周逸瑾接过道。
“一份心意而已,一年不见的。”
“给你。”宋明修也送了一个礼物。
“谢谢二位,进去吧,玩得开心,等会来找你们。”周逸瑾让管家领着他们进去,又去与别的公子攀谈了起来。
席上舞姬翩翩起舞,摇曳生姿。音乐灵动跳跃,轻盈飞舞。席上的宾客和女伎饮酒谈笑。伍文旭坐了下来,邀着宋明修坐下。宋明修环顾了一下,慢悠悠坐了下来。
“这歌舞如若不是在王府宴上,在平常是难得一见的。”伍文旭欣赏道。
“嗯。”
侍女正要上酒,伍文旭说道:“我要酒,他要茶。”
“是,世子吩咐了,给伍公子倒葡萄酒,给宋公子上泾阳茯茶。”
侍女呈出了夜光杯和茶具,斟茶倒酒。
宋明修坐了一会儿起身转转。伍文旭正与一些朋友寒暄。宾客也来得差不多了,周逸瑾也入了席。
宋明修看了这假山,主人家特意放了流水,流水里放了几片竹叶在其中,竹叶旋旋,随水山而流。周逸瑾走了过来,“明修,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场面,有几个寂静处,景色也不错,我带你去。”
“好。”
周逸瑾带着宋明修往廊下走,穿廊而过,过小桥,来到真正的流水岸边,有一琴师正背靠着杨柳,琴声悠扬。地下铺满了一层鹅暖石,些许人坐在流水旁赏月,侍女侍奉左右,斟茶倒水。
“这琴师好面熟。”
“就是上次雅阁的那位琴师。”周逸瑾让宋明修坐下。“明修,坐。”
“随心姑娘没有来吗?”似无意中提起。
“没有,这里太多人了她不认识,她不喜欢。”
“哦。”良久不言。琴声低低。
周逸瑾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去照顾其他宾客,回到席上,饮酒作乐。夜色越来越黑,渐渐有了冷风起来,宾客陆陆续续拜别离开。伍文旭和宋明修他们早已告辞,周逸瑾送走所以宾客后,也休息下去。第二天就启程离去了。
又过了几天,随心收到了回函,恭喜她能顺利进入棋院私塾,请赶快作准备,按时报名入校。随心找了青城山院监告知此事,请辞学校。院监很快办理了此事,给随心充足时间收拾东西。
“不管以后在哪里,祝君前程似锦,万事顺遂。”万院监拂着胡子说道。
“谢谢夫子。”随心拜别。
入了棋院私塾,除棋师正常教学外,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去看古籍钻研,相互对弈。
宋明修也正常上学,周逸瑾也去了,随心也不见了,不知能在哪里见到。
一日,宋明修路过随心之前的教室,往里看了一眼,不见人。便拦住了一人,问道:“请问随心姑娘在吗?”
“她不在了。”
宋明修急切问:“她去哪里了?”
“她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