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日,阳光恰暖,入目却极尽荒芜。
闻离行过之处,毫无人烟,荒废的房屋遍布青苔,窗户上结满了蛛网,围起的栅栏翻倒在地。
是战火灼烧尽了人烟,异兽遭受压迫已久,兽神出世后,各族好似有了底气,暴乱四起。
周遭百姓不堪其苦,纷纷背井离乡,去往军队驻扎的几座城池附近安家,只求一个生的机会。
步入丛林后,闻离便隐约察觉到不对,有东西跟着她。
在发觉到底是何物之时,她故意放慢脚步,等待着后面之人跟上来。
少年发前面跟着的人突然不见,急匆匆地跟上去。
闻离顺势闪出揪住身影,少年翻身滚落在地。
他飞快起身,有些后怕,心跳得剧烈,伸头查看后面并没有东西追来。
“嘘,小点声,他们来了。”
他们?谁?
少年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嘶嘶,蛇类爬行的声音。
闻离悄悄探头,果然看见一节蛇尾。
蛇尾走过之地,瞬间失去生机,变成流着黑水的沼泽。
声音若近若远,恍恍惚惚惹人心慌。
少年侧头细细聆听,等到声音不见才长舒一口气,大口呼气。
“是九头猫。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九头猫闻离是知道的,无需多言,她飞快在前面探路,少年紧紧跟在后面,两人走着羊肠小道,尽量绕过黑水沼泽。
少年加快脚步,“吓死我了,我本来是出来救人的,没想到差点把小命搭上。”
突然,闻离停下脚步,她指了指前方,没路了。沼泽全面包围,倒像是请君入瓮。
嘶嘶,耳朵捕捉到细微的声响。
不等两人反应,一条硕大的蛇尾扫来,迎面卷走少年。
“别急,我这就来救你。”闻离大声喊道,试图安抚少年的情绪。
少年发出呜呜声,蛇尾勒得他生疼,说不出话来。
蛇尾在沼泽里游得飞快,闻离一个跳跃站在树上,轻松地踩着树枝跟在后面。
现在的她,已经能轻松掌控身体,但还不够,实力远不如她巅峰时期。
九头猫见甩不掉闻离,转头呲牙咧嘴试图吓退闻离,发出阵阵低吼,沼泽从中心开始向四周波动,水像煮开沸腾一般冒着泡泡。
前面没树了,闻离瞅准沼泽中的浮木,飞身跃上去。
九头猫张大嘴,决定先把到嘴的食物吃进肚里,这样才保险。
竟因为给哪一个头吃产生了纠纷,互不相让。
闻离了然,这异兽食过人,她不必客气。
她提起匕首上前,砍掉了一个头。
此举也惹怒了九头猫,脚下的沼泽滚滚四起,侵袭而来。
闻离并不慌张,她沉着冷静地扔出匕首,而后被沼泽吞噬。
少年看着这一切欲哭无泪,唯一能救他的人没了。
就在他绝望至极,缠在身上的尾巴松开,而后九头猫轰然倒地。
沼泽褪去,闻离显出身形,匕首收回手中。
劫后余生的少年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向闻离道谢:“谢谢你救了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谢珂。”
“闻离。”
“刚刚真的吓死我了,”谢珂喋喋不休道。“恩人,你要去哪?”
“青城。”青城里有离这最近的传送法阵,她想回凌霄宗去。
在外面久了,终归得回去了。
“这不是巧了,正好顺路,咱俩一起吧。”
“嗯。”
闻离垂着头,刚刚战斗中莫名有些心悸,感觉十分烦躁。
她明明已经筑基了,为什么心魔却还在。
低头看去,手背上赫然出现一排牙印。
闻离:“……”
临近傍晚,太阳落山之前,两人终于看见了青城的大门。
然而--
青城的城墙高高垒起,城墙上每隔几米都有一个放哨的侍卫在站岗。
大门紧紧关闭,时刻警惕防备着异兽来袭。
但在这城墙下面竟然有一个又一个的茅草屋,简陋漏风的茅屋紧紧挨着城墙搭建,不少难民打扮的人从里面偷偷窥探着两人。
谢珂带着闻离,一路穿过狭小的过道,来到城门下,大声喊道:“进城,开下门。”
城墙上很快探出一个较为年长的侍卫,严肃回应:“明日午时在门口排队,带好进城文书。”
进城文书,闻离倒是有,但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谢珂不舍弃,吆喝道:“我现在有重要情报上告。”
侍卫没吱声,倒是一旁的年轻侍卫嬉笑道:“现在的小毛孩都有情报了?说谎要靠谱一点。”
谢珂肉眼可见的气愤,攥紧拳头。
还是年长的侍卫打圆场:“城门现在的确开不了。你们明早再来吧,今晚先应付一晚吧。”说完,两人就从城墙上消失了踪影。
任凭谢珂怎样呼喊,都再也无人回应。
看来今晚是不会让他们进去了。
闻离刚刚就发现,谢珂吆喝的时候,茅屋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两眼放光,像饿狼一样盯着他们。
现在见侍卫不再搭理他们,更是有人出来径直走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要不两位先去我那对付一下。”
闻离心中警铃打响,一脸不信任地看向他。
她在外行走多了,见识过这世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散发出善意。
来人笑笑,搓动着手指:“别误会,一人十两银子。”
谢珂从口袋摸出几块碎银子,细细数过之后。
他沉默片刻,扬起招牌笑容,“便宜点,不值这个价。”
闻离瞬间明白他的意思,打起配合:“在林子里对付一晚得了。”说完拉着谢珂就要走。
说真的,如果谈不拢,闻离打算就在树上挂一晚,她爱修炼,刻苦促使她成长。
瘦小男人眼睛一转,赶忙上前挡住两人:“八两。”
闻离扯着谢珂小声道:“囊中羞涩。”
谢珂打量着她缝缝补补的衣服,的确看得出来,“你救我一命,哪能让你破费,我来。”他拍着胸脯大方说。
“一人五两。管饭,有肉。”男人上前小声说道,他没想到生意竟这么难做,以往像少年这般打扮的外来人都十分痛快,至于另一位嘛,一看便知是穷鬼无疑。
“成交。”谢珂一咬牙,将钱袋解下送了过去。
男人满意地掂量着钱袋领着两人往茅屋去。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人住处虽说是茅草屋,但的确搭建的大些,屋里别有洞天,收拾得整整齐齐。
屋外不远处的树梢剧烈抖动。
屋里还有一个面色肌黄的女人抱着同样瘦骨嶙峋的孩子,孩子看起来病怏怏的,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看起来很久没吃饱饭了。
男人带他们进去坐下,倒了两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叮嘱女人道:“快去铺床,我去弄点菜回来。”
女人见状把男孩放下,去里屋收拾,小男孩因着移动,剧烈咳嗽起来,闻离上前轻拍着男孩的背,把水递给他喝下,这才缓和不少。
闻离摸过孩子的背,皮包骨头。
谢珂扯着她的衣角,小声嚼耳朵:“恩人,我没钱了,不过进城后倒是有办法。”
同样身无分文的闻离瞬间有些沉默,她收回她的同情,目前看来好像是她更贫困。
这些年来,她也是风餐露宿,但好歹有点灵力加持,无需顿顿进食。
男人很快回来,手里提着一把小青菜,一条鸡腿,还有两个鸡蛋。
男人讪讪笑道:“贵客别介意,咱这没啥吃的,这个已经是能凑出来最好的了。”
闻离笑道:“能吃就行,没事。”
女人从里屋走出来,接过男人手里的东西,两人一起去屋外生火做饭,只留小男孩跟他们一起坐着。
入夜的风凉飕飕的,从破洞的窗户里吹进来,小男孩受凉剧烈咳嗽,他断断续续地吐字:“姐…姐,能…帮我…去柜子上…拿药…吗?红色…纸袋…”他伸出小手指着门口柜子。
闻离走到门口,柜子上码着十几包药粉,红色的袋子……找到了,正要回去,透过半掩着的门,她看见男人不时透过油纸窗向屋里窥探。
她悄悄带上门,走回去将药冲开喂给福子,坐回谢珂身旁,摇摇头,在他的手心写着小心二字。
闻离垂眸想着,已经很久没人叫她姐姐了,取而代之的是恩人之类。
不多久,夫妻两人就动作麻利的把饭菜端上来,却只准备了两双筷子,显然是不准备跟他们一起吃。
福子眼睛亮亮地盯着鸡腿,刚要伸手去拿,女人赶紧将他抱在怀里,小声嘱咐道:“乖,娘以后给你做,先让客人吃。”福子乖巧地点点头。
闻离见状,夹起鸡腿放在碗里推到福子跟说:“吃吧,多吃点,我们吃菜就行。”
福子激动地看向男人,男人别开眼,点点头,他这才小口地咬着肉吃起来。
闻离两人啃着黑面窝窝头,挑了几口青菜胡乱对付了几口。
夫妻二人在一旁静静坐着,闻离招呼道:“一起吃吧。”
男人搓搓手笑道:“已经吃过了,贵客吃吧。”
吃过饭后,闻离就打起哈欠,男人见状起身离开,女人体贴地熄了灯,一行人很快睡下。
半夜,女人为福子掖了掖被子,悄悄出门去了。
闻离一直半梦半醒,她很少能睡着了,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瞬间让她警觉。
果然不对劲,身体有些发沉,她起身摇醒谢珂。谢珂睡得迷迷糊糊,嘟囔道:“怎么了。”
闻离捂住他的嘴,用力掐住他的胳膊,谢珂这才清醒过来。
屋外身影晃动,闻离见势不对,将谢珂护在身后。
屋外,男人拿着铁锹正准备动手,女人拉住他摇摇头:“要是查下来,咱得罪不起啊。”
男人狠心甩开女人,小声叮嘱:“管不了那么多了,等拿到他俩的进城符文,你就带着福子进城治病。别管我,我会想别的办法的。”
“能行吗?”女人满脸忧愁地问道。
“放心,有我在。”说着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亮起来,光影晃动,有人惊慌喊道:“异兽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