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太医焦头烂额方子换了又换，也没见好转。

沈廷玉第二天就被皇后赶去上朝，“陛下有旨，朝政有三殿下代为处理，”皇后站在沈廷玉的面前，“挺起胸膛来，太子没回来之前，你得顶住了。”

沈廷玉完全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被推到了人前，幸而他之前跟着皇帝有些经验，这几天自己顶上也不至于完全地手忙脚乱。

但是沈廷玉这边还算稳定，不代表没有人蠢蠢欲动，因为当天下午沈廷玉就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皇子。

如果说太子沈廷轩是天之骄子，最优秀的嫡长子，那么二皇子与他正相反，文治武功样样不行，皇帝病前把他赶到了北边去治理虫灾，没想到现在他却回来得最快。

二皇子沈廷沐一回来便要往皇帝的寝宫里面冲，被皇后带人拦下了。

沈廷玉过来的时候，沈廷沐正在门口叫嚣，“本皇子凭什么不能见父皇?！”

皇后冷笑，“本宫不让你见，就是不让你见，你算个什么东西跟我叫嚣。”

沈廷沐被她说得脸皮通红，眼神也逐渐凶狠起来，“我父皇身体康健，现在却突然病倒，你还不让我进去见，谁知道是不是你这毒妇谋害父皇！”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是这么个样子，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二皇兄，”沈廷玉站在几步开外，看了眼皇后，确定对方没事之后便笑了下，“虫灾的事情解决了?”

沈廷沐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沈廷玉和他离开前不大一样了。

但他也没多想，只是几步走到沈廷玉面前拉住他，“三弟，刚才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如今父皇病重，太子又不在京中，你我可千万不能让狼子野心之人钻了空子！”

皇后清清冷冷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谁才是那狼子野心之人?”

沈廷沐当场开骂，骂的沈廷玉一脸震撼，等到沈廷沐又想拉上他的时候直接抬手让飞羽军将人给押住了。

沈廷沐傻了，“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监搬来椅子，又给沈廷玉端了杯茶，沈廷玉便拿着茶坐了下来，问，“什么什么意思？”

沈廷沐不明白，“不是，你绑我干什么，你把那个毒妇绑起来啊！”

沈廷玉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然后喝了口茶，等到沈廷沐着急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说，“你口中的毒妇是我礼朝的皇后，且不说皇后所做没有错处，即便是有，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沈廷沐着急地说，“所以我才叫你过来啊，你不是我三弟嘛！”

沈廷玉被噎住，一时不知道沈廷沐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皇后在这个时候插话，“他就是个傻子，在这个时候出头，恐怕有人背后挑唆，你问清楚吧，此事我不管。”

说完，皇后就进了殿内，只留下殿外的沈廷玉与沈廷沐。

沈廷沐恍然大悟，声音也大了起来，“原来你们早就沆瀣一气了，难怪明明是那毒妇阻拦我，你却偏要帮着她！”

沈廷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大费周章地把他弄走，又连续几年不让他回京了，说到底还是希望这个傻子远离京中漩涡，能活得久一点。

沈廷玉不说话，沈廷沐却被他看得心里一惊，一时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弟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有威严了。

“看来还不算太傻，至少还知道怕，”沈廷玉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既然知道怕，那就明明白白地把事情说出来。”

“什么事情?”

“谁叫你来的，怎么说服你的，”沈廷玉见沈廷沐要打断，目光一凛，对方便瘪了，“想清楚，说明白，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出去。”

沈廷沐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软禁我?”

“怎么是软禁呢，”沈廷玉笑了下，“分明是二哥贴身服侍父皇已尽孝道。”

他摆摆手，“把人带下去，吃穿用度跟平时一样，再给他一张纸，什么时候写满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沈廷沐:“沈廷玉！你这个&＊％＆＃＊％￥＊＊＆％＊……”

沈廷玉捂了捂耳朵，“哪来的狗叫声?”

于是沈廷沐连最后一点声音也没了。

沈廷玉累了一天，又被沈廷沐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他没回宫，而是进了寝殿。

皇后正拿着帕子亲自为皇帝擦身，见他来了便将帕子递给了他，“这些事情你不必亲自来做。”

“皇后其实也不必亲自来做。”沈廷玉说。

皇后难得有些怔愣，但很快又回神，“陛下的情况不是很好，即便这次熬过去，以后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她看向默默干活的少年，“现如今太子不在京中，你难道没想过……”

“干不了，”沈廷玉言简意赅地说，“皇后又不是真心问，也不用试探我了。”

皇后哂笑，“也不算试探，只是问问而已。”

沈廷玉累坏了，皇后出去熬药，他便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给皇帝擦身的帕子。

沈廷轩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少年趴在床边，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无法掩饰的苍白与疲惫。

沈廷轩走到床前，回来的一路上他已经了解了皇帝的身体状况，他甚至更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沈廷轩将沈廷玉从床边抱起来，他一动沈廷玉便醒了，沈廷玉迷迷糊糊地抬头，“皇兄……你回来了……”

沈廷轩“嗯”了声，“我回来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沈廷玉一听，高兴地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沈廷轩将沈廷玉送到了他的宫中，但是出来迎接的却是个青年。

沈廷轩见过他一次，皇帝带回来的琴师，原本以为迟早被收入后宫，却没想到在沈廷玉的宫中见到了他。

王钰之看到沈廷轩之后便行了礼，随即道，“太子将三殿下交给草民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廷轩却没松手。

王钰之抬起头，微微一笑，“是陛下赐草民栖身于此的。”

沈廷轩立刻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只不过如今他没工夫处理王钰之的事情，只能暂且先安置沈廷玉，他没有将人给王钰之，而是直接抱进了房中，为他盖上被子。

王钰之自始至终就在旁边看着，嘴角含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廷轩站起身看向他，“你这几日多上心些照顾他，至于你们的事情，孤之后会再处理。”

王钰之不解，“殿下要处理什么?”

沈廷轩没回答而是匆匆离开了。

沈廷玉这一睡就睡了一天，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自从皇帝病倒以后，他自顾不暇，没睡过几次好觉。

想到沈廷轩终于回来了，沈廷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殿下终于醒了，”王钰之掀开帘子，手里端着托盘，“那就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不说还好，一说沈廷玉就觉得饿了，他吃饭的时候王钰之就坐在一边托腮看着，好像在看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

“你看我做什么?”沈廷玉没忍住问道。

王钰之笑了一笑，“殿下这几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可能是突遇变故，殿下这几日凌厉了不少，有点像……太子殿下。”

“像皇兄?”沈廷玉自己没感觉，只是这处理朝事，不强硬一些是不可能的，否则人人都以为他是绣花枕头，到时候沈廷轩还没回来，朝廷就已经打乱了。

王钰之看着他，说，“殿下其实很厉害。只是殿下自己不知道而已。”

又或者他知道，只是不愿意努力而已。

如今沈廷轩终于回来了，沈廷玉就又变回了以前的老样子，咸鱼一只。

＊

沈廷轩回来的第二天皇帝就醒了，竟然精神还不错，拉着沈廷轩说了很久的话，直到皇后进去打断，皇帝才闭了嘴。

这一次皇帝虽然醒了，但是身体大不如前，朝事一应交给太子沈廷轩处理，只有有些他无法决断之事，才会送到皇帝这里来。

沈廷轩忙前忙后，沈廷玉几乎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半个月后，崔郁与宋云起回京，两个人一同进京面圣，虽然调查这宗案子的后期沈廷轩不在，但是崔郁与宋云起完成得也很不错，皇帝高兴之下，给宋云起升了官职，又赏了珠宝，而相比之下，皇帝只是给了崔郁一笔赏钱。

这比赏钱甚至还是崔郁亲自求来的，按他的话说他是俗人一个只想攒点钱。

这话没人信，但是却是最合适的话。

那天晚上沈廷玉在宫里看着沈廷沐交代上来的话，骤然听到脚步声，一抬头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崔郁。

“殿下，”崔郁说，“奴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