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惊气呼呼地拉着燕落离开，一路上要叫他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边才满意。
于是燕落干脆变作山雀，落到苏沐惊肩头，然后一屁股坐下。
“那你背着我吧。”
说罢他便窝在苏沐惊肩上，微微眯着一双眼睛坐着，苏沐惊眸光轻瞥，想来这样他也不用再担心燕落会到处乱跑，倒是也更省心了。
于是山雀就坐在苏沐惊肩上，跟着苏沐惊走过绵城街头。
就像是他从前经常做的那样，随便停在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不吵也不叫，就这么安静地看看人间，无聊了就闭上眼睛小憩，想来也挺好的。
只是燕落不曾想过那大街上人来人往，过路行人也众多，自己一只山雀虽小，但坐在苏沐惊肩头，也就不是那么的不显眼了……
“哦呦，公子这鸟好漂亮啊。”
“？”
那时忽然有个从身边经过的路人被燕落吸引了目光，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口中这么道了句。
周围人听见了也便好奇地转过头瞥上几眼，有三三两两凑热闹的跟着围上来。
“确实是呢，还是第一次见到山雀长得这么好看。”
“而且很乖啊，会坐在人身上都不飞的。”
“真是稀奇啊。”
他们这么一言一语地谈论纷纷，一时间有太多的注目都落到了一只小山雀的身上，众多高大幽深的人影也渐渐将它小小一只的身形笼罩。
（鸟鸟害怕qaq)
山雀依旧淡漠着一双眼眸，可心底里却略微有些心虚。
忽然有个人伸出手想要摸它，却被小山雀挪挪挪，往苏沐惊的脖颈旁靠了靠，身子贴上了苏沐惊的脑袋，爪子抓着他的衣领。
苏沐惊发觉它害怕，便抬起手护在了自己肩头，浅笑着同众人敷衍了句:“各位，普通山雀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可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亲人的麻雀呢，而且模样长得好精致，真是稀罕事。”
“公子这鸟是哪来的啊？怎么养的？”
“真没什么，小鸟受伤了飞不起来而已，不然早飞走了。”
“这样吗……”
苏沐惊这么说着，周围人将信将疑。
趁着没有人再继续纠缠，苏沐惊把小山雀合在自己掌心里，埋头走开甩开了人群。
找了路边一条僻静的小路拐进去，避避风头。
“先生看来有些显眼啊。”苏沐惊望着没人跟上来，低头对着掌心那只小山雀轻浅道。
“少说废话，赶紧想办法混进城主府去，办了事就走。”
燕落冷淡着回，这地方他是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我打听过了，城主喜欢漂亮稀奇的鸟儿，只要能找到一只就肯定能进去……”
“不过去哪儿找漂亮鸟呢……？”
“……？”
苏沐惊说着，忽然就望着掌心那白滚滚的小山雀若有所思。
燕落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望见对方唇角扬起的浅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飞走却又被苏沐惊一把捉在掌心里。
……
于是就变成了关在鸟笼里的一坨白色小山雀。
燕落:“……”
“城主不可能傻到喜欢一只麻雀的！”
“可先生是很漂亮的麻雀啊，而且有灵性，人类最喜欢有灵性的东西了，城主肯定也一样。”
苏沐惊这么说着，他托着那装着燕落的鸟笼走在街上，好像比之前还要更显眼了。
那时过路人来人往，见者皆叹:“哦呦，真是只好鸟啊，卖不卖？”
小山雀:……啧。
*
城主府外，苏沐惊提着鸟笼，敲响了城主府的大门。
不一会儿那府门轻启，打开了条小缝，里面一个家丁顺着门缝望出来，望着苏沐惊默默打量了一番。
视线瞥见他手中拿着的鸟笼，开口只问了句:“来找城主大人的？”
“是。”苏沐惊这么答。
于是那家丁便就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了门，把苏沐惊让了进来。
带着他走过条长廊，来到府中一处景致错落的小院里，院中安静得很，没有人声喧闹，却隐约能听到些鸟儿鸣叫。
他望见那院子里还等着几个人，也同样是提着鸟笼来的。
“呦，今天来得人还挺多的。”一个男人望见家丁又新带了人来，随口道了句。
家丁没搭话，只对着苏沐惊说道:“城主大人正处理手上急务，马上就到，有劳公子在此等上一会儿。”
苏沐惊微微点了点头，那家丁说罢便离开了。
身旁男人的目光落在苏沐惊身上打量了片刻，开口道:“这位公子看上去面生啊，第一次来？”
“我到绵城不久，来此经商而已。”苏沐惊浅笑答着，这个借口他百试不厌，根本没有人会怀疑。
男人点着头，眸光又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停在笼中那一坨小小山雀的头上。
他好奇地凑近，仔细瞧了几眼。
“是只山雀啊？白色的，倒也算是少见。”
“不过也就是只麻雀而已，拿来讨城主欢心多少敷衍了些吧？”
“会吗？”苏沐惊依旧微微笑着反问，那样子倒更像是在装傻。
“怎么不会？城主喜欢稀奇鸟。”男人说着提过自己的鸟笼，昂首炫耀，“我这只鸟可会说话呢，我说什么它说什么，不比你这麻雀稀奇多了……”
“会说话的鸟儿有很多，不算稀奇了。”
那时话音还未落，就忽然从院门口传来了另外一个深厚沉稳的声音打断。
众人循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来者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有认识的人开口唤他城主，可瞧上去却是副格外年轻的面孔。
城主走近众人面前，对着男人笼中的鸟儿看了看，微沉下眼眸。
“一只八哥而已，成色不错，但是太过普通了。”
他这么直言，男人听来怔了怔，便有些尴尬地把自己那鸟笼放到一边。
城主的视线又转而望向其他人——
“嗯，蓝色的百灵鸟，确实罕见，但府上也养了两只，您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瞧瞧。”
“您这一只是朱鹮，是稀少的品种，但在下已见过不少了，没什么稀奇的。”
“还有您这一只是也一样……”
……
他那样环顾一圈下来，今日来的几只鸟儿里也没什么有趣的。
城主心底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想来城中百姓知道他爱鸟，为了讨好他便会三天两头地拿着些早就看厌了的品种跑过来，恨不得随便捉到只鸟儿就拿来给自己看，那真正稀奇的却依旧是千载难逢。
正想着，眸光却忽然瞥见苏沐惊手中的那只小山雀。
城主眸光轻浅，凑上去仔细瞧了瞧，思索着开口道:
“这个品种倒确实少见，很少有人会带山雀过来给我看。”
“公子这鸟稀奇何在呢？”
他这么问，苏沐惊便浅笑着开口:“因为山雀是热爱自由的生灵，如果它们被人豢养，就会不吃不喝，直到死亡，可是我这一只……”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了下，一时间眸光轻颤，有种微妙的感觉自心底里一闪而过。
他稍微愣了下神，沉了几秒才又继续道。
“我这一只不一样，有灵性，亲人，而且只和我亲近，别人都不行。”
他说着打开了鸟笼，掌心伸到笼中鸟儿的面前。
小山雀蹦到他手上，被他拿出笼子，当真就乖乖坐着，不飞也不闹。
众人看来一阵诧异，这若是其它亲人的品种也就罢了，可这是只山雀。
“不飞啊？是翅膀被剪了吧？”
身边的男人随口说着，又看这小鸟有趣，就伸出手指在山雀面前晃悠着挑逗了几下。
山雀沉着一双眼睛，兴许是觉得男人太过厌烦了，就突然嘴巴一啄，啄在那人手上，把他指尖啄破了个小口，溢出了点血色。
“嘶，这、这鸟啄我？！”
男人说着眸光诧异，猛地缩回了手。
却望见小山雀扑扇了两下翅膀，像是在叫他看清楚自己的翅膀完完整整，分明漂亮得很呢，随后又撇过了头去。
“这鸟好像真能听懂人话诶，真的挺灵的。”
“莫非真是什么灵鸟？”
周围众人忍不住悄声议论着，城主瞧来像是被挑起了些兴致，伸出手试探，却又被山雀挪动身子躲开。
“呵，是只有意思的小鸟。”城主浅笑一声说道，眸光轻浅。
抬头看向面前的苏沐惊，重新打量了一番，才问道:“这位公子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呢？”
“没有什么，我经商至此，听闻城主大人热衷鸟雀，就带着自家的鸟儿过来同大人瞧瞧，仅此而已。”苏沐惊仍是浅笑着答。
“那不如就留在府上几日，同我好好聊聊如何？”
“好啊。”
苏沐惊轻浅地回，城主便转而对着其他众人简单敷衍了句:
“那其他几位大人就请先回吧，多谢各位今日过来，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那时其他人根本都还未反应过来，从未曾想过自己费劲力气找来的鸟儿竟还比不上一只山雀。
都来不及说话，就被城主抬手唤来的几个家丁围了上来，也就只好跟着他们出了门去。
“公子，恕在下手上还有些要务要处理，还请公子先在府上歇息一会儿，晚些就来。”他们走后城主对着苏沐惊这么浅笑道。
说罢又转头对着那院中的一间偏房，沉声开口:“殊胜，来招待好这位公子和他的小鸟。”
苏沐惊听见那个名字，眸光朝他说话的方向望过去，望见那房间里闻声走出来的青年松翠衣衫，清白面庞，身形高挑，唇角浅挂着的笑，笑意悠长。
“是，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