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玹是虺灵殿里最小的皇子,也是唯一的一只变种蛇。
父亲觉得他不是纯黑色的,所以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他,只把更多的关注给了其他的皇子皇女。
于是在他的身上,也便从小就少了几分宠爱,虽然有家,但和燕落比起来,那也不过是个爱意匮乏的牢笼。
太玹大概是早早地感受到了这种异样,于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心热衷于独立门户,从不听谁的使唤,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对于那高耸城墙之外的世界更是满心向往。
父亲知道他这只小蛇古怪,净是喜欢些炼丹炼药的稀奇东西,却从没怎么理会过,一直到他发现小蛇竟然在妄想能炼制出自己蛇毒的解药。
父亲为此大发雷霆,本想直接把这族类里的异端除掉。
可是那时候的龟伯一直在照料皇族子嗣的饮食起居,也在平等地宠爱每一条小蛇,他知道蛇王不喜欢太玹,就在那条小蛇的身上多花了不少心思。
龟伯对着蛇王求情,于是蛇王才留下了小蛇的一条命,只是将他赶走叫他去自生自灭。
让龟伯跟在他身边,是为了看着这条小蛇不要再回来皇族的领地,也不要再和皇族有什么联系,从此没再自小蛇的面前出现过。
但所幸是小蛇生来桀骜,天资不凡,自江湖中染尽了腥风血雨依旧狂傲,落在了玄蛇谷自立蛇山,称得起威震一方妖王。
“因为是紫色的就不喜欢吗?会不会是嫌弃你脑袋大啊?”那时少年听着听着却突然开口,一脸认真地问。
可是身旁的男人一时没答话,只是好像“噗呲”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戳中了大蛇的胸膛,往外呲呲冒血。
“你非要抢我的妖王也是因为这个吗?”
“没有,那就是想欺负你而已。”太玹沉着眼眸,随口冷淡道。
“……”
“之前都跟你说过了,而且我为自己而活,我所做的一切与别人无关,更不关那条老蛇什么事。”
“那你不去做你的雄图霸业,干嘛非要来缠着我?”
“因为我想,现在想做的就只有这一件而已,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少年听来撅起嘴巴,气呼呼地嘟囔道:“你就是脑抽而已,等过上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想开了,到时候后悔少来怪我。”
男人沉了片刻,轻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平淡开口:
“可是生命中能得到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是很难得的事情,所以我缠着,不应该吗?”
那时男人的话语气轻浅,意味悠长,燕落觉得他的那些话自己该是能明白的,只是因为现在的自己仍是少年心性,感知起来才懵懵懂懂。
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只是移开了视线,没再看他。
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颤动,可凭燕落那时候的脑袋却是不能明白。
*
炼药之术,工序繁杂,精益求精,并非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做成的事情,尤其这一味修复妖心的丹药之前没有过记载,太玹自研丹方,必然多耗上些时间。
于是除了做饭睡觉,太玹偶尔带着少年在山中闲逛,捉捉虫吹吹风,过些山中清闲的生活,但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坐在那口丹炉面前。
少年一开始还会好奇,会凑在旁边满心期待,但是眼瞧着他熬出了一锅又一锅的废弃品,少年的耐心也快要消磨殆尽了。
无聊起来就不老实,能把空气也玩出花来,在屋子里追只飞进来的小虫,脚下却突然被个石子一绊,身子就摔了出去。
不过却突然被太玹抬手拽住了衣衫,没摔到地上。
少年缓过神,对着冷淡的眼眸看着自己的太玹尴尬笑了下。
“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吗?明明有翅膀居然还会摔跤。”
“可是小鸟飞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太玹没答话,就只是放下了少年的身子,把只小碗递到他面前:
“丹药炼出来了,来吃药吧。”
少年低头望着那碗中两颗黑乎乎的药丸,却顿了顿,忽闪着视线撇过头,嘟囔道:“苦的,我不吃。”
“是甜的。”太玹依旧浅淡道。
“?我不信。”
“那你尝尝。”
太玹这么说,少年就半信半疑地拿起颗丹药塞进嘴里,嚼上了几口……
yue!简直就是苦到没边儿了!!
那辛涩的味道直冲进鼻腔,冲进脑海里一阵阵回荡,就算早想到了它苦,却是没想到竟然能苦成这样!
少年被苦到忍受不了,张开嘴想吐出来,却被太玹抬手捂着了嘴巴,硬是顺着喉咙强咽了下去。
口腔连通着食道全部都是回返上来的苦涩,久久消散不去,苦到连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苦到要变形了……
“你不是说是甜的吗?!”少年生气着质问。
“我骗你了啊。”太玹却沉着眼眸,轻飘答道。
呜呜,魂淡!!
……
那样闲散的日子过了不久,几日之后的某一个清晨,浅浅晨光照亮大地,从山中茅屋里渐渐腾起的一股磅礴妖力,撼震大地,尘沙四起。
屋内洒进熹微白光,缓缓将半间房子的阴暗照亮。
那坐在角落里的男人纤瘦身影,浅薄衣衫,妖力浑厚而温润,似有火焰灼灼燃烧。
光线继续渗透进房间,悄然攀上男人的身子,攀上男人的面颊,将一副清秀精致的面容映得漂亮。
体内的一颗妖心在不断凝练中愈发完整,慢慢被修复,当最后一道裂缝也完全愈合,妖心焕出了全然一新的光亮,体内震出一道四散的力量,威势浩荡。
窗外窸窣声响,轻浅兽鸣,屋内太玹安静等在男人身边,在他一双碧绿的瞳眸里,望见男人浅淡睁开了一副澄黄的眼眸,缓缓站起身子。
衣袍垂落,男人那白净的肩胛处伸开了双宽大的、洁白着羽翼的翅膀。
那一双翅膀毛色光亮、翼尖染粉、丰满羽毛,它抖落轻尘,好似也抖落了金灿灿的斑驳,那样子美得绚烂,美得耀眼,美得会在倾洒着日照的屋子里发光。
太玹望着男人晨光下张开翅膀的背影望得出神,满眼皆是那沐浴在金灿光芒里绚烂的身影。
却看见燕落冷淡着回过头,一双清冷的眸子轻瞥,对着他冷淡开口:“看够了吗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