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两具毫不相干的躯体胶着在一起。
“我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你应该会需要一个人来这么做。”
不论是受制于故事,还是受制于他的不依不饶,在这些半真半假的言行里,起码有真心存在的蛛丝马迹。
她的话不难理解,可他的双眼中头一回出现了困惑。
应该?需要?
他低头略过她看向自己的双手。
空荡无尘。
却又沾满鲜血。
轻如白纸。
却又重于巨石。
除了面前的女人,可还有别人这般义无反顾地拥抱过他?
没有了。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可她的转变未免太过突然。
明明上一刻还避而远之,下一句话就是所谓需要。
他看不透那双空无一物的眼,便想直接剖出她的心脏看个真假。
只是弯刀不在手边。
只是匕首不够锋利。
最后伸出手,也只是垂落在双腿侧。
莫祈君能够明显感受到他的情绪漶漶稳定下来,身体上因为亢奋而不自觉发抖的状态不再。
她鬼使神差地说:“其实你心底并不是真的对杀人有快感吧。”
随即变为旁敲侧击道:“也许你某些时候的行动是不受思想控制的,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呢?”
不能直白告知,是否能从内而外瓦解原有的思想,继而追溯他的自我意识?
但这一步棋显然是走错了。
气压一刹那凝重下来,对方没有应答,反倒发出又低又沉的闷笑。
那笑声阴冷绵长,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得出不对劲,更别提与他没有距离的莫祈君,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
“姐姐,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他面露苦恼,“以至于你都敢妄自揣测我的想法了?”
她腿软地站不住后退,却退到了紧锁的门上。
“可惜你想错了。”
他三两下拿起弯刀,抬手出鞘,刀尖从她的面容轻轻滑向喉头。
“这里,这里,和这里。”
随着语调变化顺势到她的手臂、指节、腰腹。
“还有这里······”
最后隔着不算厚实的裙摆停留在她的大腿根部。
每经过一个地方,她都毛骨悚然到一阵缩瑟。
“我只需要稍稍一用力,这衣衾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他将她的惊恐尽收眼底,乐此不疲。
“现在明白了么,姐姐。”
他笑吟吟道:“我啊,就是真的很喜欢杀人,嗜血能够给我带来快感。”
莫祈君咬紧牙关想要一把推开他,可指尖一动才发觉,身体不知何时失了所有气力。
那是猎物被猎手注视的本能反应。
她第一次知道,近在咫尺的杀意是如何感觉。
他轻轻抹去她额角的汗,声音里充满了愉悦:“我并不需要所谓的温暖。”
“因为热腾腾的血液于我而言,就是最温暖的东西。”
他的唇差点就要贴上她的耳,语气循循善诱:“姐姐想不想要感受一下?”
莫祈君颤声道:“你······想杀了我?”
“杀了你?”
宫怀檀低笑起来:“怎么会?”
他抚上她的眉眼,动作莫名有几分缱绻:“我现在可舍不得杀了姐姐。”
舍不得。
这般的言行明明只有面对珍视之人才合适出现,可他的爱恨似乎不存在该有的边界,而是交融成了一团无知的混沌。
莫祈君觉得难以接受,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手悬在空中,少年若无其事的地收起。
“姐姐知道人彘吗?”
他的语调轻松愉悦,比谈论“吃饭了没有”还要平常。
“将人的手臂与腿脚砍去,再挖出眼睛——哦,倘若有人本来就看不见,那就省略这一步好了,接着往耳朵里注入铜,将其熏聋,再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
他又忍不住笑起来,视线却紧紧黏在她的面上:“姐姐想不想见识一下?”
莫祈君只觉得恐惧到极致,张合几次口唇才勉强找回声音:“你、你不能这样做、你还需要我。”
“嗯?”
“你还需要我来掩人耳目,至少在很多时候,两个有关系的人比之一个独行侠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若是有心之人记住了我们,之后的来往要怎么解释突然失踪的另一个人?还有······”
她不敢喘息,不敢停顿,掐着自己的手,把能想得到的理由一口气说出来。
“我是医师,能够替你疗伤,你若是要动手,一定会更频繁地受伤,如果我变成人彘,日后你大费周章去找医馆,必然少不了各种麻烦,你好好想想,应该也不愿意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就认识那里的青囊,对不对?”
话音落下,又不知几经呼吸,她终于听见了渐远的脚步声。
“这么听起来,姐姐对我而言好像还有不少的价值?”
宫怀檀坐回位置上,看样子是表示了赞同。
莫祈君的支撑力只剩下身后的那扇门,还没来得及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又话锋一转。
“但是姐姐······”
她动作一僵。
要没完没了了?
想不到宫怀檀的下一句话却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你做成人彘了?”
他满脸邪气:“前头不过开玩笑,想逗一逗你而已,姐姐不会当真的了吧?”
他说什么。
开玩笑?
不。
莫祈君咬住下唇。
他刚才语气和态度,还有散发出的压迫力。
她感受得再清楚不过。
每一个字句都能暴露出最直白的意图。
绝对不是单纯在开玩笑。
“姐姐应当不会因为这个玩笑就想着逃跑吧?”
宫怀檀不紧不慢道:“小孩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你呢,我们明日一起去找找?”
他在威胁自己。
莫祈君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
他以为她是想如何就如何的自由之身?
果然最大的愚昧便是无知。
即便她想要跑,故事也不会允许,要么走不了,要么一定留下线索让他找到,要么离开得顺顺利利,再次眨眼间又会由于“失忆”而回到他的身边。
“把信还我。”莫祈君伸出手,“我要回房休息了。”
“我就知道姐姐是个聪明人。”
宫怀檀将信精准抛落在她的掌中:“不过几张废纸而已,姐姐用得着那么宝贝?”
“才不是废纸,这是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终于能够转身把门锁打开,莫祈君说话也有了底气。
“可惜你不懂,在你的眼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一个没有自我思想的故事人物,一个单纯喜欢杀人的器具,永远就只能这样了吧。
她难免失望地推开门,提起裙摆往外踏。
“一片空白?”
脚不自觉一顿,随即不受影响,很快要踏出另外一边。
“姐姐真会说笑。”
宫怀檀偏了偏头:“按姐姐的意思,‘阿祈’,是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莫祈君一下子愣住。
“这我确实不懂了。”他托腮道,“难道是我理解错了?所谓的‘阿祈’,其实另有意义?”
她猛然转过身:“你说什么?”
宫怀檀眨眨眼:“我说什么了?”
她关上门,重新快步走回他面前,急不可耐:“你······”
“哦,我知道了。”
他却故意打断她,笑起来一如既往的好看。
“姐姐想听我再叫一遍,阿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