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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森罗窟(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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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辰淼一怔,以为自己无意间触发开关。

白砖池底还有些潮湿,几滴水落下幽黑不见底的密道下,没过多久有嘀嗒回声传来。

这个密道不算深,陆辰淼只能看见入口处几级台阶。石阶面坑坑洼洼,窄的目测且只有陆辰淼的脚尺长,因长期藏在水池底下,砖缝难免渗水,石阶上就变得湿漉漉,又因长期不受光照,水汽不散,潮湿的气味十分浓烈。

闻此动静,宋溪立马抛开手中动作,大步走过来:

“徐骋那些勾当,就藏在密道下方跑不了。”说完刚要一脚踏在石阶上,还差分毫就又缓缓收回来:“万事需谨慎,陆少主,密道是如何开启的?”

陆辰淼自己也不明所以,面对问话他只得摇头。

宋溪彻底缩回腿,徐骋手段狡诈,为掩人耳目,多设立一个陷阱作为掩护不无可能。尤其这种莫名其妙暴露出来的,可疑万分。

她刚才就险些上当。

陆辰淼认为宋溪的疑虑在理,换他而言,也不会像无头苍蝇直接扎进去。

祁樾倚在不远处幽篁亭里,心中大致已有猜想。陆辰淼和宋溪有疑虑很正常,因为他们没看到幽篁亭里无意间触发的机关。

这么说,宋溪的怀疑是对的,那块冒气泡的白砖底下确有隐情。而开启秘道的机关不在白池附近,却在竹园另一头的幽篁亭石桌下。

徐骋这老狐狸,藏的够深!

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祁樾朝池子那边不敢贸然行事的二人喊:“宋姑娘陆少主!不必担心,就从这里下去!机关不在池子那边,在我这儿呢!”他边喊边拍拍石桌上那面圆台。

“那些残羹剩菜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藏机关的!”祁樾带着黎阳朝池子走:“这些瓷皿摆放在石桌中央,正好掩盖住其下机关,除了下人,每人愿意碰讨人嫌的烂食,而这座园子又不允许下人步入。而且那些碗盘每只都有一定重量,是用来压住机关的砝码,当我移走它们时,石桌中间的圆台没了压力,就自动升起,从而打开了密道入口。”

难怪白砖又无缘无故打开。

宋溪思索片刻说:“原以为祁大公子只会装鬼魂吓唬人,想不到关键时刻顶管事儿。先前是我一直对你抱有偏见,还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祁樾扬唇一笑:“怎么会,祁某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这么多年是混迹江湖,不是混水摸鱼,没点长进不好跟家里交代。”

一言一语间,陆辰淼已经率先踩着只够一人通过的密道慢慢下去了。宋溪紧随其后跟上,祁樾怕下头有危险,叫黎阳在外面等他们,可拗不过这头小牛犊,只得约法三章,说下去后一切听他们行事,才无可奈何带上他。

密道比想象要深,石阶本就窄,还有长期从砖缝漏下的水迹,湿漉漉的,稍有不慎,就容易打滑。陆辰淼的天潋泛着微微亮光,青光在愈渐不见五指的环境里逐渐强烈。宋溪跟在陆辰淼身后借着青光前行,祁樾把黎阳牵在身前,自己走在最后,擦亮一支火折。越往深处走,石阶上积水越少,也越发阴冷。

一炷香时间,四人才下到底,才发现只是石阶窄小,密道底端是片豁然开朗的空间,砌墙的石砖也是平坦整齐。

陆辰淼拿天潋照着几步之遥的石壁,宋溪下意识上前敲了又敲,全都是实的,看来只有左右两旁有通道,放眼望去,仍旧漆黑不见尽头。

“节省时间,咱们分头行事,”祁樾朝左右两边各瞧一眼:“陆少主宋姑娘左边走,我带着黎阳去右边看看。”

“小孩,我告诉你,一会要碰到危险,我帮你挡着,你找到时机立马逃。别学戏本里那套,磨磨蹭蹭,拖我后腿。”途间,祁樾一手举着火舌,一手抽下腰间双刀的其中一柄丢给黎阳:“防身用,不会玄力耍耍刀的本事总该有吧?”

黎阳险些没接住突如其来的刀,抓稳后下意识打量几眼,刀刃是弯的,仿佛潜藏隐隐的肃杀凛冽,雕工看似繁琐复杂,却比想象中轻得多,黎阳很惊奇,拿在手里把玩,没好气说:

“叔叔,我们很熟吗?用不着你提醒,一有状况,我不带犹豫立马脚底生风逃之夭夭,顺带薅走你这把刀,绝不跟您客气。”

“那你可亏大了,”祁樾脸上是卖关子的笑意:“我这把玄器是双刀,两把合用才能将其威力发挥极致。此刀轻快,得配合极其敏捷的身法。你光有一柄,还没有玄力,身法还不快,刀的轻盈反而成了劣势,杀伤力弱,顶多比手无寸铁强上丁点。”

一番你刺我讽,祁樾火折子的光挤成一团,被堵石墙抵挡,石墙表面光秃无物,只有连接处的浆糊,怎么看都是面普通的墙壁。

“是不是到头了?这条路也是死胡同,看来宋姐姐他们走的才是对的路,咱们原路返回,跟他们汇合吧。”黎阳转身,奈何依然有些胆怯,等着祁樾跟他一起走。

谁知祁樾无动于衷,双眸微眯,直勾勾盯着手里的火折,火舌在左右摇摆。他一把将黎阳拽回自己跟前,黎阳一头雾水,以为祁樾又抽什么风要捉弄他,不断挣扎扭动。

“你干什么!放开我!终于原形毕露了是吧,把我骗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动手!我就说嘛,一开始看你就不像好人!”黎阳忍不住大吼大叫,双手死命捶打祁樾腰腹,兔子急了会咬人,他一口朝祁樾手腕呲开牙。

小孩的拳头绵软无力,祁樾身上装备的都是上好材料制成,丝毫感觉不到黎阳捶打啃咬的疼痛,干脆任凭两排牙齿叼着,至少这样他能安静些。

黎阳不可能注意到,就在方才他准备往回走时,祁樾手里的火苗诡异地朝前倾倒一瞬。地下密道无风无息,他们过来时,火苗顶多随前行惯力轻微摇摆,这个细节别人或许不易察觉,但休想逃过祁樾的眼睛。

看火舌倾斜的方向,有东西就在他们身后,正在蠢蠢欲动。

另一边宋溪陆辰淼也已到达密道尽头,与祁樾和黎阳所见不同,这里挺立着一扇巨门,目测两个陆辰淼这般高。其上雕的花纹简朴,门中央有直径一尺的圆盘——一共三圈的同心圆盘,每圈上都有复杂交错的纹路。很明显的破解方法,转动石盘上每一环,把打乱的图纹复原,门便能打开。

“没那么简单,”宋溪盯着圆盘:“这年头谁还用这种显而易见的机关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开。徐骋不会让他的龌龊事这么轻易被发现。要么他还有后手,要么此门根本不是这种开法。”

陆辰淼看四面是墙,都是普通石砖推砌,连片透风透光的缝都没有,唯独石门上的机关,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青光映衬在这些晦涩诡异的纹路之上,仿佛沉寂千万年的古物。

宋溪用仔细观察石盘上每一条杂乱无章的纹路,乍一看没感觉,瞧久了,竟觉这些打乱的图纹有些许熟悉。

很像当日天译峰上,肖长悦发现并临摹在地上的图纹,说是一种阵子印,总之她完全看不懂。

宋溪边回想当时的一笔一画,边抬起双手,一寸一寸转动沉重石盘。

密道空旷死寂,盘间石与石摩擦,生出低沉闷杂的噪声,在密闭深邃的空间里,无限扩散徘徊,此起彼伏。

石盘上图纹宛若天书,陆辰淼从头至尾没看明白,宋溪却胸有成竹,掰转石盘的每一下都坚决不豫,其间还时不时催促陆辰淼把天潋青光逼近些,陆辰淼便照做,他算是头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他自幼就受到众星捧月,性情虽不张狂,但骨子里有股傲气。因为他到哪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同辈玄修间大事需仰仗他的能力,小事无需他大材小用。久而久之,陆辰淼认为自己不论身处什么境况,都不会有无从发挥作用的时候。结果这次,想出手又不知从何下手,陆辰淼就举着天潋,看似一动不动,实则内心如一团乱麻。

宋溪暂且没理会陆辰淼,自然不知晓他此时内心的思绪,石盘最后一环错位被她复原,呈现一张完整图纹。

陆辰淼凝视片刻:“你懂符文?”

“这不是符文,长得是像些,其实是一种阵子印,”宋溪头一次见陆辰淼露出稍许茫然神色,心里忍不住新奇:“我也不算懂,只是知道这种阵子印长什么样。那天在天译峰,若不是看肖长悦画了张一模一样的,今天我们真就黔驴技穷了。”

陆辰淼反应很快,肖长悦所画的图纹,他那天也在推敲图边目睹过,只是没太注意。那么那天那个阵子印,就是天译阁周围,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阵阵子印了。

同样的阵子印这会出现在徐骋的密道里,不用想,明中堂勾结魔孽的罪名没跑了。

蓦然,一道流光沿着石盘上完整的阵子印纹路淌动,石盘迸射剧烈光亮,强的盖过天潋青光。其间迸射出数不尽的玄流,越过二人头顶,汇聚到宋溪陆辰淼身后,缓缓编织出一具人形。强光散后,那人的真面目也逐渐清晰开来。

徐骋?!

陆辰淼心下一惊,他不是已经暴毙而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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