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默了默:
“既如此,去用饭罢。”
林涧寒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扶着父亲起身,父女二人相伴,随着夕照返回了前院用饭。
穆国公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纵然投身宦海数年,早已波澜不惊,但面对这强硬而又疑心病极重的外孙皇帝,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终究是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如前些年那般旺盛,经此一事,他竟有深深的疲倦之感,告老还乡的心思又涌上心头。缓缓地走着,落日余晖把他略显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再说回弘晟,被疏解了所有的不满与愤恨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那个爱护幼弟,事无巨细地过问其生活的那个皇帝兄长的形象了。多次召见礼部官员商议大婚事宜,几天如此,竟至三更夜。礼部官员叫苦不迭。
即使能汇聚全明城之人力,众工匠也不可能在几天时间内造出一座符合云王品级的王府来。别无他法的礼部官员们只能借了穆国公的府邸,用来举行婚事,等弘虔返回江南封地时,再在云王府操办一次。
弘虔这些日子反倒成了闲人,不可在大婚之前去瞧新嫁娘,这让和封清月见一面都成了奢望。至于静园里夜下对酌的佳人,她又几次寻访故地,却再无踪迹。派辨明暗中四处打听是谁家的姑娘也没结果。思慎按着她的吩咐,费了许多功夫终于在储秀阁塞了俩人做秀女,而这俩身手敏捷,杀人如麻的暗卫,是否能够极尽媚态,爬上皇帝的龙床,不仅要靠个人的本事,也得靠天意。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弘晟最近国事也很繁忙,没时间找弘虔对弈。弘虔过得百无聊赖,苦不堪言。想起入京之前李御医的嘱托,抽空去了趟太医院,将家书交于其子。此事按下不表。
只说,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虽说几日的功夫,原本庄严肃穆的国公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喜袍等婚事一系列用物,都已备妥。
只等既望那日。
很快到了大婚的日子。林涧寒是正妃,封清月是侧妃,又因着穆国公已将封清月认作义孙,倘若在一座府邸迎娶嫁娶终究不是上上计策,三人商定之后决定让封清月和林涧寒一起,在林逋的相府出嫁。
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云王娶妃,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哪怕在数年后朝代更迭,即墨家的子孙接管了这江山,这朝的王爷娶亲的婚事依然为百姓所津津乐道。
弘虔很早就被唤起来了,昨日已从皇宫回到了穆国公府。困顿地阖目小憩,任由宫女在帮她摆弄好繁琐至极的衣饰。
望着铜镜里已被打理妥当的自己,弘虔只觉得一阵恍惚。着盘领窄袖赤袍,前侧和两肩各金织盘龙栩栩如生,似要从衣物上冲破,钻入云霄。望着铜镜中熟悉的面庞,弘虔只觉得陌生。
不多时,便有专人捧着冠冕恭敬侍立在弘虔身侧,弘虔站了起来,示意为她着冠。
民间娶妇的礼节极为繁琐,单是迎娶之前帖子的起草,下大小定,媒人传语等一系列步骤都不是三五日能盘下来的,而皇家娶妇,讲究比民间更为繁杂。只是如今弘虔的王府远在江南,如此种种细节不能落地而行,只能一切从简。虽说诸多从简,但如是种种,也惹得人很是厌烦。
弘虔先从穆国公府邸出发,沿御街而行,到相府去。皇家的卤薄仪仗浩浩荡荡,宴飨乐队以及仪仗侍卫井然有序,那设有紫色圆形华盖,四角悬着彩带的厌翟车也即将迎来它的主人。思慎和辨明分立弘虔两侧,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怕的是人多嘈杂,难免会有人生了异心。穿着紫衫,戴卷脚幞头的天武官也很喜庆,明城百姓都站在两侧夹道,只是冕旒下云王的容貌很难被得以窥见罢了。
一系列复杂的迎亲仪式自然不必多提。
很快便来到了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