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封印已解,阴气滋生,这里恐怕已经不能住人了。”
街角一侧的胡同里,夜雾笼罩着两个身影。
出声的是一名头戴高帽的白面老鬼,他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白伞,他看着不远处老旧的居民楼,将视线落在了身侧站在伞下的男人身上。
男人没有说话。
他站在夜风中,垂眸摩挲着一枚刚刚从封印之地拿到手里的青铜令牌。
白面老鬼探头看了一眼便认出,这令牌恐怕是当年不落山上的那位留下来的。
这令牌一面刻有一个‘东’字,一面有血。
那血色泽泛黑,看上去已是年代久远。
白面老鬼缓声道:“不落山上的那位并没有出现,看样子已是凶多吉少。”
白面老鬼:“这四方令牌鬼界已得其一,如今玄门那帮人又中看不中用,剩余的三个令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落入到您......”
男人突然出声:“你觉得他怎么样?”
白面老鬼的声音戛然而止:“啊?”
透过眼前浓重的夜雾,白面老鬼就看见他们家王说的是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青年。
此时整条街上只有他一人,对方将收拾好的行李放在一旁,抱着猫就坐在台阶上。
浓郁的月光从头顶垂落而下,冷月的光就拢在对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他像是暗夜当中盛开着的一朵优昙花,涉身于污秽,却不染芳华。
白面老鬼:“长得……倒是十分不错。”
阴绪:“我觉得也是。”
白面老鬼觉得自家王现如今心情不错,他想着刚刚在医院里的那一幕又补充了一句,“沈先生,其实性子也好。不过可惜,是个人类,若是这极阴的命格成了鬼,跟您倒是......”
阴绪垂眸。
白面老鬼慌忙低头:“属下多嘴。”
他觑了人一眼,方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声来,“王,现如今事情已成,您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
梁秋白回了趟家,家里果然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阴气源源不断的从破裂掉的封印之地泄露而出,顾清河只能先用阵法暂且压制,至于是否能将此地重新封印,还需要等到他回到玄门之后,再行处理。
家里是彻底住不了了,林不殊那边如果听了小护士的话,想必一定会回来找他。
梁秋白干脆就收拾了行李坐在路边等人,趁着这个当口,他脑子里已经将解释翻来覆去想了好几个方案,包括对方不住了之后,他该如何同对方告别。
不得不说,这半年以来,两个人相处融洽。
若是林不殊走了,他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像对方这样人美心善又厨艺高超的室友,而且他至今不知他晚上能够睡个好觉是不是与对方有关……
倘若是如此,他应该想办法留住他。
梁秋白:“肉包,你这是去哪?”
猫咪从腿上跳了下去,他站起身向前追了两步,就看见夜色当中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将肉包从地上抱了起来。
梁秋白微微抬眸,就正对上了一双同样看过来的眼睛。
黝黑深邃,亮若星辰。
梁秋白:“林不殊。”
林不殊:“怎么坐在外面?”
梁秋白:“那个......等你。”
梁秋白看着林不殊站在原地顺了两下猫毛,就同人解释出声,“晚上的时候胖子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这边最近在调查案子,乱糟糟的,就让我们重新换个房子,新房的位置离这边不远,你如果是介意的话,我可以......”
林不殊:“不介意。”
梁秋白抬眸将人看了一眼,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之前签的是一年的合约,但你不用担心违约金的问题,这笔钱你不用给我,你可以......”
林不殊:“亲爱的,你是在赶我走?”
梁秋白:“我......”
梁秋白话还没说完,怀里就被人塞了一只猫。他刚想出声再说些什么,一双染着凉意的指尖就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颊,“头还疼吗?”
梁秋白有些呆愣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林不殊轻笑了一声:“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他将手抽了回来伸手拉过一旁放着的几个行李箱,“时间不早了,你身体刚好,地方在哪?我们赶紧过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梁秋白有些始料未及。
他甚至连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去,林不殊就已经同意了。
对方就这么放心?
他就不怕他把他卖了?
头顶的月色正浓,站在身前的人俊雅斯文,温柔和煦,梁秋白站在原地将人多看了一眼。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心头是喜悦的,像是偷吃了几分蜜。
梁秋白:“林不殊,你真要搬过去?”
林不殊:“这么晚了,你是打算看我流落街头吗?”
梁秋白快走了几步追上前去:“流落街头?林大医生你就没有个朋友收留你吗?”
林不殊弯了弯唇:“这世上,肯收留我的只有你一个。”
梁秋白:“林不殊!”
梁秋白:“你又在说什么鬼话?”
直到两个人站在新房的门口,梁秋白都没反应过来,这件事竟然进展的如此顺利。
算了,来都来了。
这人若是改主意想走了他可是不会放人。
梁秋白挑眉,伸手将大门打开。
顾清河给他找的这套房还算不错,两室一厅,装修精致,设施齐全,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地方位于特别行动处的办公大院,小区大门口24小时警卫轮流站岗,不知道的,怕不是还以为他在这里蹲监狱。
不过,不要房租要什么飞机。
梁秋白将掀开的窗帘放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摊了一地的行李,瞬间垮了一张脸。
他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但他的行李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可这东西整起来却还是让他花了不少的时间。
梁秋白打了个哈欠,“林不殊,我困了,要不然这东西我们明天在整?”
林不殊:“你先去睡。”
梁秋白:“那你呢?”
林不殊:“我再整会儿。”
“行吧,那你整吧。”
梁秋白熬了一夜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他打开卧室的房门进屋睡觉。
他原本以为,换了一个房,那些声音会像之前那样接踵而至,但值得庆幸的是,竟是一夜好眠。
*
梁秋白一大清早起了床,他推开门却是发现,林不殊昨天晚上居然把全部东西都给收拾好了。
整个屋子里干净整洁,窗明几净。
他看着厨房内忙活的身影,一时间有些良心不安的问出声,“你晚上不用睡觉的吗?”
林不殊听见动静,端了早餐出来,“今天我休假,一会儿就进屋休息。”他微微抬眸冲着人问出声,“你今天要去店里吗?”
梁秋白本来打算今天在家收拾屋子的,可谁知道他的这位好室友竟然全部帮他收拾好了,他朝着四周看了一眼,冲着人轻‘嗯’了一声,“我去店里。”
几天没开门,也该过去看看了。
梁秋白吃了早饭,临出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声将林不殊给叫住,“把手伸出来。”
林不殊:“做什么?”
梁秋白将自己腕子上一直带着的白玉珠串摘下戴到了对方手上,“这个送你,可助你驱邪避祸,禳病祛灾。”
林不殊摩挲着上面尚带着几分温度的玉石,轻挑了眉宇,“你还信这个?”
梁秋白:“早些年家里请的。”
梁秋白:“现在送你,就当是……感谢。”
林不殊:“你跟我倒是客气。”
梁秋白:“你不要可以还给我。”
林不殊将手抽了回去。
梁秋白将门打开回头交代出声,“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别取下!”
林不殊轻笑了一声,冲着人挥了挥手:“行了,时间不早了,快去店里吧。”
林不殊看着梁秋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他有些爱不释手的摩挲着腕子上戴着的白玉珠串,随着珠串移动,只瞧见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圈被烧灼后的红痕。
*
几天没开张,铺子里里外外的灰倒是落了一层。
梁秋白拿着鸡毛掸子打扫了一遍,又坐在窗边串了几枚五帝钱,屋子里才零星来了几个客人。
他招呼了一波,就听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梁秋白:“喂?”
安华蓝:“沈哥,是我。”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安小姐?我想我们的单子已经结束了。”
安华蓝:“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梁秋白:“不用了。”
梁秋白:“你花钱消灾,我拿钱办事,不过是各取所需,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安华蓝:“等等,确实有事。”
安华蓝声音一顿再次出声,“城郊花溪镇的镇长是我表叔,最近他那边正在筹备祭祖活动,这些天的事一出他怕出岔子,所以就想请您过去给帮帮忙。”
梁秋白沉思了片刻:“行,这件事,我考虑看看吧。”
他把电话刚刚挂掉,一个黑影就朝着他扑了过来,“沈哥,救救救……救救我。”
梁秋白将人从眼前拉开,才看见是胖子,近两百斤的身体杵在跟前跟堵墙似的,“大中午的你这是发什么疯?”
胖子:“你不知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梦见我爹知道了房子里封印的事情然后把我胖揍了一顿,赶出了家门,沈哥你看这样好不好。”
胖子:“我家那边最近在祭祖,你呢就当做是旅游,陪我回家一趟,你看成吗?”
梁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