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无恙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一打开货架门，宿无恙就惊呆了，店里一片狼藉：“这是……遭贼了？”
司浮听见声音跟了过来，一手撑在门上，沉默片刻：“你那个小店员挺能干。”
“啊？”宿无恙愣愣地转回头来，“这该不是他说的让我收拾一下吧。”
“应该是。”
宿无恙长长地叹了口气：“行，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都中午了方安还没回来了。怕我揍他。”
司浮走了出来，蹲在地上一件一件地把散在地上的货物捡起来，放在货架上。宿无恙垂着头站在货架边上，一个个码齐整。
两人忙活了半天才把小店收拾好，日头都西斜了，店里也没来个人。
司浮看着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宿无恙：“你店里挺安静啊。”
宿无恙懒懒地抬起一点眼皮，瞟了一眼司浮望着门外的眼神：“你是想说冷清吧。”
“……你说的，我没说。”
“嗯嗯。”宿无恙敷衍地应着，随手从桌上拾起支笔叼在嘴里，脚踩着桌子腿，椅子一翘一翘的。
墙上的挂钟秒针一跳，已经是下午五点整。
宿无恙睁开眼睛，伸长了脖子，看着外面过往的人：“方安还没回来吗？”
司浮摇了摇头：“没有。”
“不应该啊……就算闯祸了也得回来啊。论吃饭，没有比他更积极的。再说，都这个时间了，他不回来，我都饿了。”宿无恙说着掏出了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五个小时前有一条未读消息，正是他和司浮整理货架的时间。
宿无恙划开手机，是方安发来的。
“宿哥，常去的那家店朱砂没有了，我绕了点远，现在回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到家。”
消息下面还有个地图的定位，定位点是中心公园地铁站。
宿无恙皱了皱眉，中心公园地铁站早就废弃了。当年镇上为打造宜居小镇把中心地带划出一大块给了公园，又在边上规划了许多功能区，争取要造出个镇上的商务休闲中心。那会，因着这个规划，他这个小店面的租金还翻了一倍。
可是中心公园没建起来，西南门的地铁站不知道为什么建了一半突然停工，后来就扔在那里了。他们在中心公园的东北角，按理来说，方安就算绕着公园外面走回来，一个小时也到了，可是现在距离那条消息发出已经五个小时了，就算爬也该爬回来了。
宿无恙手指敲了两下屏幕，截了个图，递给司浮：“方安失踪了。”
司浮看着手机屏幕，歪着头似乎在想什么，许久才把手机还给宿无恙：“这里……看着也熟悉，也许我要找的……”
宿无恙乐了：“大哥？上次中心写字楼你就说熟悉，结果呢，啥也没有。这次你又说熟悉，咋回事，你找的人是被分成多少半了？”
司浮蹙着眉：“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宿无恙真的很不爽，他刚刚白干了一单，现在这人又要耍弄他，“你想都别想。”
“你不去找方安吗？顺便带着我去看看。”
“不用。”宿无恙得意地吹了声口哨，从收银台下拿出一张压着的黄纸符，又从抽屉里拿出支毛笔，在旁边红印泥上沾了沾，画了个符，“灵师寻人，画个寻人符就行了，根本不用亲自去。”
司浮看着红印泥陷入了迷茫，他伸手摸了摸印泥：“这个也行吗？”
宿无恙挑了挑眉，毛笔在手指尖翻飞、旋转：“厉害的灵师从不拘泥于材料，尤其是像我这样厉害的。”
“……”司浮的表情很是精彩，寡淡但是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他伸手拿过旁边货架上的镜子，递到宿无恙面前，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胡子。”
宿无恙往镜子里一看，自己胡子上沾着几点红印泥，他顿时收住了笑，闷闷地把镜子翻过去，转身走回屋里。
“你去干嘛？”
“……刮胡子。”
宿无恙再出来的时候，脸上白白净净的。
司浮盯着他看了好久，看得宿无恙颇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厚着脸皮：“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不是，我突然发现你看起来挺年轻的。”
宿无恙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二十岁的我正是大好年华！”
司浮轻声说：“之前看着不像。”
“……”司浮你是真不会说话。
司浮眼看着宿无恙一张白脸憋到通红，终于岔开了话题：“寻人符怎么样了？”
宿无恙顺着司浮给的台阶就往下跑，结果这台阶是悬空的。
“奇怪。”宿无恙闭着眼手指似乎被什么拉着一般收不回来，“人找到了，但是带不回来。”
司浮想了想：“那我们去一趟吧。”
“你别说话。”宿无恙又拿出几张符纸，画了寻人符，散了出去。可是一张一张符纸只有出去的，没有回来的。宿无恙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睁开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司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先擦擦汗，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误入了哪个灵阵，被困住了。”
宿无恙颓废地瘫在椅子上，只想厥过去：“他这是什么运气，见鬼见得比我还频繁，他要不然改名叫方无恙吧。”
“……”
宿无恙的肚子又叫了一声，他从货架上拽下一包饼干，看了看日期，又塞回去。再拽出来一包，看看，满意地撕开包装，倒进了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着：“还是快过期的最好吃。”
司浮别过脸去：“穷不用找借口。”
“……”宿无恙很想揍他，但，他想了想，要是这次能找到人，他也就不用供着这位祖宗了。
于是他好脾气地无视了这句话，三口吞下饼干，又喝了口水让嗓子不那么干，随后他清了清嗓子：“喂，司浮。”
“嗯？”司浮转回头来看着他。
“是不是只要我帮你找到那个人，你就不再继续缠着我了？”
司浮点点头，声音很轻：“嗯。”
宿无恙站起来，贴着司浮的脸看了看：“你们做鬼的，说话算数吗？”
司浮后退一步，拉开些许距离：“算数，出家人不打诳语。”
“……”宿无恙觉得这人脸皮太厚了：“你上次还骗鬼说就一个人的。”
“但我不骗人。”司浮说得很认真。
宿无恙摆了摆手，不打算追究下去：“算了算了，我信了。那说好了，找到了那个人，你就要离开，乖乖入轮回。”
司浮点了点头：“好。”
“那就一言为定了。”宿无恙说着伸出手，勾住司浮的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司浮看着自己被勾住的小指叹了口气，“幼稚。”
宿无恙才不管这个，他现在心情很好，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
他哼着歌，披了件外套，走出门去。看司浮还在里面，他招了招手：“司浮，出来，咱们去找方安，顺便去找找你的人。”
司浮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灯，又拉下了卷帘门：“是我徒弟，不是我的人。”
宿无恙无所谓地晃着钥匙向前走去：“好，你徒弟。”
两人一路走着，路灯下拉长的身影转了几个弯，月亮爬到了正当空，二人也站在了一个破旧的铁皮牌子旁，牌子上写着“中心公园站”。
宿无恙环顾四周：“就在这。”
突然头顶的路灯闪了闪，熄灭了，周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宿无恙一手揣在兜里，紧紧握着一把符咒。
他这是又入了灵阵了。
宿无恙扫视着周围，眼前的铁皮牌子后立着一个水泥的大垛子。他转到后面，看到一个大洞，这便是曾经的地铁站入口了。
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宿无恙的肩膀，宿无恙条件反射按住这只手，一个过肩摔。
……没摔动。
“宿无恙，是我。”
宿无恙没好气地转过身去：“大哥了，能不能别没事吓我，您倒是出个声啊，万一我把您伤着了多不好啊。”
司浮想了想：“不会的，你做不到。”
“……”宿无恙无语，但是不巧，司浮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宿无恙愣在那的时候，司浮已经越过了他走在前面，他向后伸着一只手，冲宿无恙招了招：“过来，我拉着你。”
宿无恙很想拒绝，但是他怕黑，最终还是乖巧地捏住了司浮微凉的小手指指尖。
司浮僵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把头转了回去，向前走去。
两人拐过一个弯，就看到面前的一面土墙。
宿无恙嘴角微微抽搐着：“这鬼主品位太奇怪了点，这玩意还留着干嘛？”
司浮伸手掬起一捧土，放在鼻尖闻了闻：“不是灵阵里的，是这里的地形本身就是这样。”
宿无恙也攥了些土在手上，仔细打量着：“但是现实中的物体不可能穿进灵阵里，要是那样灵阵自己就散了。”
“如果鬼主的死和这堵土墙有关呢？”司浮轻声问，“你师父连这都没说过吗？”
“……”宿无恙挠挠头，他确实不记得了，这千年来也没遇到这种情况，至于千年前他师父教的，他一个失忆的上哪去知道啊。
但宿无恙觉得不能认输：“我当然知道，就是……怕你不知道，才引一下的。”
司浮回过头来，眼神在黑暗中看着格外的柔和：“哦？”
宿无恙难得说谎，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仗着周围黑暗，安慰自己：司浮看不见。但他一想到司浮本身就是鬼，根本不怕黑，夜里比白天还自如，脸一下子烧得更厉害了。
宿无恙清了清嗓子：“咱们先进去吧。”边说，宿无恙边伸手挖了起来。
刚挖了两下，就见土中伸出了一只手，宿无恙吓得直接坐到了地上。
宿无恙坐着手忙脚乱地往后边挪，那只手伸长了往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