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弃罹抚了下额。
“什么时候出发，本王也好有个准备。”
“启禀王爷，按原定十二月二十九日。”李慰道。
霍弃罹点头：“得，那就谢过李大人了。”
“不敢不敢。”李慰拱手让礼。
待李慰出了府，霍敛才缓缓入门。
“你要去哪儿？”霍敛问。
霍弃罹不看他：“你不是知道？探子没给你报？”
霍敛吸了口气，坐在旁椅上：“此事不可儿戏。”
“二哥若是要对我说番道理，还是免免唾沫星子吧。”
“谁跟你讲理？你听么？”霍敛撇了撇茶沫，喝了口旁边的茶，等咽下去那浓香，才道：“此次去大凌，托你办件事。”
霍弃罹一噎，正了正色：“还是那件？”
霍敛道：“是。”
“不帮。”
“啓骋，算我求你，这次你在大凌待得久，还能深查到些线索。此事对我非常重要。”
霍弃罹又换了个姿势：“明眼人都知道那案子牵扯大，不愿蹚浑水。你这非把我往泥坑上带。”
“你身上都泥成球了，不差这一星半点。”
这话说的虽没毛病，可这让当事人听着好生别扭。
待过了半天，霍弃罹才叹了口气：“报酬？”
“好说。”霍敛知道霍弃罹是应了他要求，脸色顿时大喜，“你最馋的那酒，我明儿差人就送到你府上，不，我亲自送。”
霍弃罹发自内心道：“行。一坛酒换一件事，你不亏。”
晚间正用膳时，钟三胜便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霍弃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道之前也不是这么乱吼乱叫的。
霍弃罹是武人，耳朵比常人好使些。钟三胜一进内院，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他喊什么。
“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钟三胜是个遇事不慌张的，沉稳冷静的，能让他说不好的当真是大事坏事。
霍弃罹面色一凛，立马丢下筷子抚袍起身，待出了门，便与钟三胜对视：“何事？”
钟三胜立马止住脚步：“门外——”
门外？门外怎么？霍弃罹欲转身，去屋里拿他那虎狮刀。
钟三胜喘了几口气，忙拦着道：“王爷——门外来一乞丐，说是您兄弟，我不让他进，他仍夺刀直入，我打不过他——。”
“说谁乞丐呢？”
身后，谢泉风尘仆仆地提着刀，一脸戾气地看着周围侍卫。又一转眼看到门口站着的霍弃罹，才收起了脸色。
霍弃罹站的高，视线开阔，眼看着谢泉从远到近过来，不禁思索起来。
人道他霍弃罹一身匪气，就连带着他那支部队都私底下叫匪子军。霍弃罹不在意，今的看谢泉这沾了一身尘土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汉的气概，不像是找人，像是过来投奔的。不得不自我沉思一番，好像第一次见到谢泉时，还是白嫩书生似的。
“啓骋，你家公公太不讲理，跟他说了找你还不让进，非讲几通歪理，我只好硬闯了。”谢泉解释道。
霍啓骋一挥手，把侍卫给撤了：“无碍。”
“就知道你心胸宽阔，不像你家公公……”
“说谁是公公呢？”钟三胜急道，“公公没有，我还有呢~”
“钟三胜，先把你兰花指给放下。”霍弃罹头大斥道。
钟三胜也算个武人，还算功夫不错。其他什么毛病都没，就是一急，爱翘兰花指。自从他当管家后，霍弃罹才好不容易改掉他这臭毛病。现在得了，一急又给犯出来了。
谢泉撇了撇嘴，心说，身不似神似。不听他解释那么多，忙着进屋去好好吃上一顿。
“怎么回事？”霍弃罹问。这虽是皇上突然决定撤兵，也总不可能怠慢了他们，总不至于落成这副模样。
“别提了。”谢泉啃了口腿肉，“我嫌乘车太过缓慢，边先步骑马来了。”
“马呢？”
“被不知名的贼人给偷了！”
“……”
霍弃罹无情地嘲笑了番。
待吃饱喝足后，谢泉便进客卧休息。霍弃罹查着天数，今儿才二十，想想过来已经快整二十天了，这剩余的几天，不威风威风，京里就有人敢伸头趁他不在挑起事端。
隔了几天，霍弃罹便差钟三胜下了贴，在城郊的跑马场邀各家贵子一同射箭玩耍。
这邀的净是跟他年纪相仿的，也净是那贵族圈里的世家公子。这霍弃罹可是皇子，今局势不定，也不好拒绝，只得应邀。可霍弃罹这人凶名在外，搞不好也能出什么意外。这些公子哥儿们可都是未来接班人，重视的很，不能有马虎的。
几个世家聚在一起商量也犯了难，最后只能道：“这么多人，要是真出个意外，他霍弃罹就得给个交代。”
待世家公子门应了邀，劲装上阵，都个个威风得不得了。一来是代表家里的脸面，二来是少年意气风发，带着心想同霍弃罹比试一番。
一对脸，是个人都知道谁强谁弱。霍弃罹一身黑色束腰劲装，黑发用镶着玉雕有银边的冠高高束起，剑眉凤眼，挺鼻薄唇。削瘦的面颊正没任何表情。他提着那弓骑在赤菟上，正驾着赶来。
“吁——”地一声，马停在公子们的五六步开外，尘土一扬，霍弃罹顺势而下，先走了几步。
都说甯昪养人，钖燕养个。霍弃罹面容佼佼，阳刚之气也强，比那些公子高得快一个头。一过来，周身的气场就能感觉到。
这些公子没怎么与霍弃罹碰过面，有的也只是远处看过一两回，大多都是听说来的。现在近距离一看，竟然被震慑住了，心里惊道居然如此俊朗，怪不得世人传他是龙子中相貌最为出挑。后又一怔，又冷静回原来的样子。
“各位今日能过来，是本王的荣幸。”
“哪里哪里。”一众人嘴上虽这样说，却暗自排腹道，“谁愿意过来。”
既是比试，就要有热场子的，这活被付禧给揽了。付禧交友广，世家公子中还有人与他玩得过来。
“哎——都来了？”付禧骑马过来，热打热的热情。
“子安，这不是应了七殿下的约。”周家的公子周仪道。
“不过是一同玩耍，今儿个可得尽兴。”霍弃罹作为东道主，客气道。
几人又周旋几句，便一同前往场内。
这次邀的也不过有八-九家，六大族一大半都邀了过来。眼下看着虽是贵族得势皇子失势，可这霍家的天地至少是短时间不会变的。野心虽大，可力道不足。霍弃罹这人，不得不防。
既是霍弃罹为东道主，这第一箭理应先发一出。
“嗖——”地声，箭穿空，有破竹之势，一瞬如征战沙场，狂野不羁。
穿破靶心，霍弃罹才放下弓，展颜一笑。
“好。”付禧带头鼓掌，其余的左右一瞅，也从震慑中出来，零零散散地也鼓了两下。
“谁来应？”霍弃罹问。
这问的好像不是谁来，而是谁敢应。
“在下献丑，愿请一试。”
霍弃罹定睛一看，原来是冯家的十一公子冯白。
六大贵族李、冯、阮、都、吴、孟中，也就数这冯家的儿子少。这十一公子是冯老爷携夫人祈福拜庙给好不容易求来的。上头的十位，全是小姐。那冯白一出生就是娇娇儿，众星捧月长大的。
霍弃罹微微侧了侧身，道：“请。”
单看着这身板，就知道这冯白不行。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脸都能掐得出水，比未出阁的姑娘都嫩。这不自讨没趣？
不过一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这六大贵族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丢谁的脸他们都是乐见其成。
但出乎意料的是，冯白骑在马上，竟也能准准直中靶心。
这可不得了了。
一个小孩儿，还是个整天不学无术，无所事事的，竟能中靶心。这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啊——”冯白放下弓，一脸惊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中了。”
这句话可把众人的气给引了出来，瞬间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比试一番。
“各位，这样比试没什么意思，不若我们筹个奖？”霍弃罹发问。
“可以啊可以啊。”冯白回应地最为热烈，“那刚才我中了靶心，能得什么？”
“你想要什么？”霍弃罹问。
冯白犹豫了番道：“王爷的马皮鞭，如何？”
霍弃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鞭，心道小子眼光真毒。这鞭子是用上顶的宝马做的，工匠繁冗，耗费时间最长。
霍弃罹卷了卷鞭子，道：“送你。”随后伸手一抛，下一刻，马皮鞭便出现在冯白手上。
这算是个小小的彩头。虽这东西贵公子不缺，但从谁手里得到意义就不一样了。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彩头不容易拿。一波下来，能从霍弃罹手里拿走东西的没几个。
霍弃罹又隔空射了一箭，没有看把心，也就不经意间地轻松直中。
“野心得有，可得与实力般配。”
这话音虽不大，但能七七八八地听到。
不知谁一声嗤笑，才打破了这些许的宁静。
“王爷，实力般配不般配，那得看用在哪里。”孟和念与他对视道。
“哪里？怎么？孟公子要展示自己，还要挑地方？”霍弃罹这话一反问出来，瞬间感觉气温又降了两度。
“王爷所言差矣，‘鱼乘于水，鸟乘于风，草木乘于时。’①人要显乘于势。”
“是乘于实。”
这话一落，又是一片安静。付禧瞅准时机出来，打了几个马虎眼。嘻嘻笑着招呼。好不容易至暮晚，该提点的也都提点了，霍弃罹便挥手放行，很是豪畅。
待人走得差不多，霍弃罹才同付禧等人离开。一路上付禧多加抱怨。
“啓骋，今个真是辛苦死我了，要不是你设的宴，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过去。”
“辛苦辛苦，”霍弃罹敷衍两句，“想要什么，跟我提。”
付禧一挥手：“拉倒。兄弟一场，为了一件事还得沾你个光，多不合适。”
“呦。”霍弃罹一听这话心情就来了，打趣道，“你付子安还会说这话？”
平个日里，不都是讹的嘛，今儿居然转性了，甚是少见。
“哎——什么意思？”付禧一提色：“不过，你要是想让我沾个光，我也不好推脱。”
霍弃罹噗嗤一声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边笑边问：“要什么？”
“……听说大凌美人多，不若你替我物色物色，寻个回来？”
说起美人，霍弃罹脑子里一瞬居然想的居然是那陆氏的面孔，他长得不算温柔，但比那头牌倌人还俏三分，白白嫩嫩，带着不合适的盔甲，宛如穿大人衣服小孩，眉头紧皱的，更有几分姿色。
“喂——”付禧抬手，用肘顶了下正发愣的人。
霍弃罹回过神，“想要美人？”
“昂。”付禧面色一扬。
“之桃愿意吗？”霍弃罹转头问他。
之桃，都匀阳也。
“……谁管他。”付禧有些面红，思索了一番，“算了算了，不要了，小爷认命，别告诉他。”
要不然被他知道，府里的槛儿非被踏破不可。
早些年付禧的风流性子没收回去的时候，天天好听小曲儿，把人往家里带，只是碍于面子，也只光听听曲儿。都匀阳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说随他。许是付禧警觉，留意了都匀阳几次，才知道他两家隔的那面墙早就被蹬出不知几个黑坑印儿。这货留意着他，以至于后来成为拿捏他的把柄，他那性子也不得不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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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摘自《说苑·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