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干头发后已是十二点过了。于月盖了我给她拿的夏凉被，在我床上静静地躺着，似乎睡着了。

灯已经关了，窗户半敞，送了点月光进来。帘子像在呼吸一样，轻轻摆弄那一层薄薄的纱。我看见月光渡到她身上，银色的月光，冷冷清清，将她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得清晰了。

“唔……小芝麻，快睡了吧。”她翻了个身，喃喃道。

“嗯。”我在她旁边躺下，心跳得很快。

她的呼吸声很均匀，像稻田的风，很好听，很平静。

心跳于是也静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没有光怪陆离的噩梦。没有生离死别。没有尖锐的，可怕的，压抑的，悲伤的，孤独的，任何负面的情绪……

但是——

我梦见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她拉着我去。很高很高，我们似乎在天上飞。云层和风扑打在我们脸上，她牵着我的手，飞了很远。直到突然她放开了我，我一下子沉落到海里。

随之而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或许我在醒来的时候已经忘了，留下的只有那样一个场景。像别人给我讲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并不是我。

醒来的时候，于月已经换好了她的衣服了。她在床边跟我道早安。我笑着回应她。

“早安。”

“你要吃点什么？今早不上课，我请客。”她笑道。

“我随便，看你。”

我起身拿衣服，从衣柜里找来衣服裤子，见于月还在旁边站着，就道：

“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吧。”

于月似乎很惊讶。

“小芝麻，我们俩现在什么关系？”

“嗯……”

“难道我还不能看我女朋友换衣服？”

“我觉得…有点尴尬……”

“唉。”她叹了口气，“好吧。”

门被轻轻带上了。

我们去了一个早餐店。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小碗皮蛋瘦肉粥，炸得很酥的油条，最多再加一个卤蛋，就是我能吃的全部了。

她只买了一杯豆浆。

“你不饿吗？”

“不饿。昨天被小芝麻喂饱了。”

我倏地脸红了。她在说什么啊，怪尴尬的。

“于月，其实我想问问你，”店里头人慢慢变多了，应该少有人听得见我们的对话；我便趁着还没遗忘，问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我直白的语言像个沙漏。

“大概是，从你跟我表白的时候吧。”她笑着说，喝了口豆浆。

我觉得奇怪。轰轰烈烈的奇怪。跟她表白的时候？难道不是她先的吗？

我愣愣地看着她，张了张口。

“那我…我之前跟你说过吗？…生命的命定。缘分，难受的字眼。”

“咦，你什么时候说的呀？”

她又摇摇脑袋，说：

“喜欢这种东西，没办法没理由嘛。”

我竟然有那儿一点难过。

我开始写诗。我在早餐馆的椅子上跟垂头丧气的太阳打了声招呼。

“我邀请她去了冥王星的故乡

她种了一束花

之后的风吹满了土壤

上面的贫瘠和疤痕

被花瓣埋得很深

我说我要

摘一朵还给你

只一朵

便用尽了我

消化这厚大宇宙一样的

不安的力气

太阳是灰的天

墨水是黑的地

冥王星没日没夜旋转

颠倒的风景

落叶的阻力

蝉鸣、蜜蜂，冬雪和诗

都念给你听

她被我拉着走

很远的路

从昏暗的日落

到清澈的黎明

没有旁人的参与

没有细小的嘈杂和庞大的蝼蚁

我快乐得

像初生的狂欢曲

很快

冥王星下起了雨

呼啦呼啦

滴答滴答

我们被雨幕隔开

你在雨珠的倒影里边

我在风的一呼一吸外边

你被无数的雨滴带走

砸到天上

碎了一地

我愣愣地

捧起了一滩星星

‘我本来就看不清颜色

画你又从何下笔’

我说了，你也不愿意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