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思·邓布利多将茶杯放回巴希达手中。
“谢谢您,巴沙特女士。味道很不错的红茶,不过我希望下次能够加多点糖或蜂蜜。”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似乎真的只是在跟巴希达谈论茶水的味道而已。
但巴希达似乎还是很警惕,她挡在门口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当然,阿不思,下次来我一定记得!你是个好孩子……”
她大概本来还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尽管谁都明白邓布利多此来不是为了和巴希达叙旧,也不是为了故地重游悲春伤秋,但是巴希达却就是不肯透露半个字。“我送你吧。”巴希达看到邓布利多戴上了巫师帽准备离开,开口说道。
“那就麻烦您了。”
他们一高一矮两人沿着还未被清扫的积雪小路上走出花园,然后巴希达转身准备回屋。
“他没有什么口信要跟我说吗?”邓布利多忽然问道。
“呃……”巴希达被邓布利多猛然提到的这个问题给吓了一跳。她张口想要辩解其实格林德沃并不在这里,但是被邓布利多打断了。
“我知道他在这里。”他微微笑了笑,但是蓝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麻烦您转告他,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没必要用绑架我学生逼我现身这么拙劣的把戏。如果他继续执迷不悟——那么,我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说完,邓布利多朝巴希达礼貌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独留巴希达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愣神。
“姑婆,在看什么呢?”
直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巴希达才猛然回头。“盖勒特!你不好好躲在屋里,出来干什么?要是阿不思他们折返回来——”
“他不会的。姑婆。”格林德沃略带惆怅地说,“他是不是问了关于我的事?”
巴希达点点头。“你绑架了他的学生?就是那天你带回的那个女孩?”
“噢,怎么会。”格林德沃一脸坦然地看着巴希达,一双异瞳闪着狡黠的光,“她生病了,阿不思还开除了她,我只是在救助小可怜而已。”
“阿不思不会干这种事的!”巴希达生气地说。
“那就是迪佩特开除的,总行了吧?总之跟我真的没关系,我只是在做好事而已。这姑娘情况特殊,阿不思必然会找上门来……”他移开视线,投向邓布利多离开的方向,“我想要的,只是借此多看他一眼而已……”
【我当时赞同是因为我曾经爱过你。】
他记得邓布利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作为先知,或许他的结局早已注定,但是他偏偏不信命。
【邓布利多,现在还有谁会爱你呢?】
他仍记得自己问出这句话,却对上邓布利多疏离的眼神。他已经不在乎他了,他不在乎了!究竟是谁不爱谁?究竟谁还会爱他?以至于现在连见上一面都成了奢求。
【是谁干的?格林德沃,是不是你?我的妹妹,她死了!】
当他在预言的时候见到凯瑟琳的默默然的时候,思绪似乎回到了1899年的那个夏天。他永远记得那个闷热的午后,是他们亲密关系的拐点。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是谁的魔咒碰到了邓布利多的妹妹。
他只知道阿不思厌倦了他的家庭,却没想到明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邓布利多的心里却没有丢掉这个负担,反而成为了他一生的心魔。
他不在愿意用自己的那根魔杖使用魔法了。只要他拿起它,就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阿不思在一起的那些浪漫的日子。
于是,他逃走了。又在那个雨夜,偷走了格里戈维奇的老魔杖。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黑暗力量,成为最强大、享誉全球的黑巫师,直到邓布利多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察觉到自己已经在回忆里陷得太深,他收回思绪,对巴希达笑了笑说道,“放心吧,那个女孩交给邓布利多他们就安全了。他们只会把造成她魔法失控的黑锅扣到我头上,她不会有事——我好饿啊,姑婆,今晚吃什么?”
他后来才了解到,这个女孩确实是霍格沃茨的学生,甚至是得到了邓布利多的特许才入学就读。原本他以为,利用这个女孩能够实现他的再次崛起,但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简单,不过没关系,他和凯瑟琳,还有阿不思,都会再见面的。
*
另外一边,阿不福思将凯瑟琳暂时带回了伦敦的圣芒戈医院,阿不思已经等在了前台处,他的面前还围着一群魔法部的官员。
看到凯瑟琳,他们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终于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群人里不断地发出这样的感慨。
“忒休斯,那我就拜托你在伦纳德部长面前美言几句了。”邓布利多说道,“我为里德尔小姐默默然失控袭击监狱囚犯和狱警的事情感到非常遗憾,但是经过我的调查,这件事很大概率是由格林德沃操控的。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他现在已经回到了英国,并且随时准备着下一场袭击。希望你们把注意力放到对付他身上,而不是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身上。”
“谢谢你,邓布利多先生!”那个为首的被称为忒休斯的男人朝邓布利多鞠了一躬,然后看到站在一旁的阿不福思,也鞠了一躬,“我会嘱咐医院给她提供一个更好的环境,并严格控制她的外出。”
“这样很好,不过还是得注意病人的心理健康才行。”邓布利多并没有点头,只是礼貌地回应了一句。“阿不福思,麻烦你把里德尔小姐送上楼吧。对,你知道的,我弟弟,放心。”
“不需要你指挥我。”阿不福思毫不客气地说道,他拉着凯瑟琳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凯瑟琳回头和邓布利多挥了挥手表示感激,邓布利多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不过他还是微笑着挥了挥手。
回到病房,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病床上吃比比多味豆的劳拉。凯瑟琳和阿不福思进来的时候,她刚把一枚红色的豆子放进嘴里,见到有陌生人进来,她吓了一跳,咀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嗨,劳拉女士。这是带我回来的人,他是阿不福思·邓布利多先生。”凯瑟琳看到劳拉直勾勾的眼神,赶忙介绍道。
“噢,噢,你好啊。”劳拉说道,“我有点印象,但是是什么来着?”
“你前几天给我写过信。”阿不福思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探究的意味,似乎还有一些怨恨。
凯瑟琳回过头去,发现阿不福思整个人几乎僵在那里,保持着刚进门的时候的动作,眼神正在劳拉身上来回审视着。
“噢!噢!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有点熟悉。谢谢你啊,凯瑟琳让你费心了。要来点比比多味豆吗?”劳拉说着,从糖豆袋子里又拿出来一枚,这回是橙色的。
“啊,好极了!我猜想这个应该是卡曼橘味的,不过也有可能是搞怪的木瓜味……”她一边说,一边把比比多味豆举到阿不福思面前。
“不用了。”阿不福思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劳拉,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伪装。但是劳拉毫无察觉。
“那你要尝尝吗,里德尔?”劳拉又转向凯瑟琳。
“谢谢你,劳拉女士。”凯瑟琳接过了那枚橙色的多味豆,塞进嘴里。“嗯,是酸的。”她一边嚼一边说道。
“那看来是卡曼橘味的……”劳拉又低下头,继续拿出一颗绿色的塞进嘴里。
“先生,麻烦让一下——”这个时候,一个护士端着一盘药走了进来,“劳拉女士,该打今天的药了,你的糖麻烦先放一放。这个药会让你睡上一阵子。”
“哦,那好吧。”劳拉女士说着,她把糖放在了枕头旁边。
护士念了几个魔咒,然后又监督着劳拉把药全部喝下去,这才端着空药盒子离开。“对了,凯瑟琳,你还没吃饭吧?今晚六楼有一个茶会,还有不少饼干,你要吃点吗?”
凯瑟琳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劳拉和站在劳拉床头不肯离开的阿不福思,猜测他们或许有着什么关系,需要单独的交谈时间,于是点了点头,跟着护士离开了。
*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劳拉?”等凯瑟琳将门关上之后,阿不福思问道。
“嗯?你是谁?就是我跟你写过信的人啊,记得。”念了咒语之后,她的脑袋似乎变得更混沌了,也变得昏沉,很想睡觉。
“不是这件事,我是说以前,你知道你有过一个孩子吗?”阿不福思干脆直切正题。
“孩子?不可能。我也没结过婚。”劳拉坚定地说道,“我一毕业就去里德尔家里做女仆,确实有几个男仆追求过我,但我跟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不福思叹了一口气,他的眼里似有哀伤,似有无名的怒火。
“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劳拉。你抛弃了所有人,你知道吗?”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记不得了。”劳拉喃喃地说道,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几乎已经陷入了梦乡。
“你不记得那个‘亲亲阿不福思’了吗?还是说,你记得他有一个英俊的哥哥叫阿不思?”
“阿不思?没印象了……亲亲阿不福思,是啊……”
阿不福思死死盯着劳拉闭着的双眼,期待着她有下文,但是她却不再说什么了。
“我只想解开你们的心结,你们兄弟之间……误会太深了……太深了……我去问他……问了他……”
“问了谁?”阿不福思问。
“……”劳拉不再回答,药效很快发挥了作用,她陷入了沉睡。
梦里,她重新站在了一片阳光里面。
那是霍格沃茨的场地草坪。“邓布利多教授好帅啊,好喜欢他。”她身边的女生说道。
“噢,他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师,谁不喜欢呢?”她附和道。想了想,她有补上了一句,“我不过我可能更喜欢霍格莫德猪头酒吧的那一位‘翻版’,他看起来更有意思。”
“你说阿不福思?邓布利多教授的弟弟吗?那确实!”她的朋友说道,“听说他脾气有点古怪,你加油。”
画面切换,猪头酒吧里的烛火摇曳,阿不福思握着她的手。
“劳拉,我爱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愿意!”她说。
可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她丈夫和兄长之间紧张的关系呢?她多么希望,两兄弟能够和睦啊。
画面又变了,这回她站在了一个广场上,广场中间是一面美国国旗。她到美国了。她得问问那个人,问问格林德沃,他当初做了什么?他和阿不思不能好好相处吗?
下腹一阵阵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稳,她还怀着孕。
美国的巫师医院在哪里?她不知道!
可是,她要生了……
“夫人,恭喜你!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声音说道。
“谢谢。”她只见到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然后太累就睡着了。好像吃南瓜馅饼巧克力蛙烤火鸡姜饼人啊……
等她一觉睡醒,发现除了自己躺着的石台,周围空无一人。
她把自己的孩子弄丢了!
她的孩子!她和亲亲阿不福思的儿子!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抱抱他,怎么就那样睡着了!她怎么信了那么一群人!他们是第二什么教会,难道是骗子!?
她像一个疯婆子,在纽约的大街小巷穿梭着,嘴里呼喊着“我的儿子”,是啊,她还没来得及取名字,或许就应该用阿不思取的那个奥瑞利乌斯,但是她生完孩子太累,忘记跟那群人说了……说了也没用,他们偷走了她的孩子!
水米不进三天,她几乎到了精神的极限。
劳拉,你得想个办法。你弄丢了自己的孩子,别说阿不福思会有多生气,你自己不和恨自己吗?
要不,就让人生重新来过吧。
没错,她要从新来过。
她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样稀烂的人生了。
她的随身手提包被教会的麻瓜偷走了,不过没关系,一些重要的物品都被她用魔咒藏在魔杖里。
她掏出被麻瓜以为是一根木棍而扔在地上的魔杖,变出了一本笔记本,和她的钱袋子。
她掏出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什么。
“如果你忘记了,这是你的备忘录:
你叫劳拉。
你没有孩子,没有丈夫。
你的家人都去世了,曾经住在孤儿院。”
她顿了顿,然后又在后面加了两句话,将自己的年龄伪造小了两岁。
“你是一个霍格沃茨刚毕业的学生,曾经就读于赫奇帕奇学院。
关于你的过去,你只需要记得这些,快快回到重启你的人生吧!”
她将本子收起来,乘坐轮船回到了英国。
她不敢回到位于苏格兰高地的霍格莫德,而是留在了伦敦附近。
轮船一靠近伦敦的港口,她就掏出魔杖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忘皆空!”她说。
忘记一切吧,不要想起那些错误,她永远不要再想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她将魔杖扔进了大海里。
几周后的一个深夜,里德尔庄园的门被敲响,一个女人恳求着庄园的主人能够收留她。
……
随着梅洛普狰狞着努力用分眼聚焦她的位置,用魔杖指着她尖叫道“一忘皆空!一忘皆空!”她似乎被击飞,眼前闪着炫目的光。
劳拉从梦里醒了过来,刚才她似乎做了一个噩梦,那个男人给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做了一个很长又很真实的的梦。时间已经到了清晨,凯瑟琳还在熟睡。她的慢慢聚焦的视线看到了她床头上摆着的一束橘红色的花。
好漂亮的花。她想。
是谁送的呢?
她不知道。或许是昨天那个奇怪的人吧。
算了,一个梦罢了,劳拉。
一个梦而已,不是真的。
*
阿不福思是在凯瑟琳回来之前离开的。
他注视着熟睡的妻子,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劳拉·埃莉诺·邓布利多,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什么也不记得?
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们曾经的孩子。
你是多么的残忍的妻子!多么不负责任的母亲!
这么多年,我是那样的恨你,但是当我真正再见到你的时候,却发现想要吵你发火和质问,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他在前几天死去了,被埋葬在戈德里克山谷,邓布利多的家族坟墓里。
从出生起到他死亡,他不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没见过她一眼。
你给了他生命,为什么不选择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我好恨你啊,劳拉。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既然你选择忘记,那我也没有必要强迫你回忆过去。
心口传来沉闷的疼痛,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的心已经疼过无数次,几乎已经麻木了。他再次挥动魔杖,变出一束忘忧草,放在了劳拉的床头。
我绝不会原谅你。
但我希望你忘记忧伤。
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平淡快乐地度过余生。
仅以此花,斩断我们过去的一切情谊,没有爱情,没有误会,没有怨恨,从此只是人生的过客。
再也不见,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