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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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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娘子笑容不复,孙大娘子左一句好颜色,右一句颜色上佳,这与直接说外甥女只是个空有颜色的草包有何区别?

皎芙山眉微蹙,今日乃她首次见孙大娘子,自无得罪之处,为何孙大娘子会针对于她?

“表姑娘着实长了张易惹人羡妒的脸,我这半老徐娘见了也没忍住多瞧上那么几眼,”张大娘子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又徐徐道,“听闻表姑娘在去年赏菊宴上作的诗进了前三,恰逢今日鸟语蝉鸣,不妨即兴作上那么一首诗,好让大家也都晓得你那前三得的名副其实。”

皎芙心下感激,知晓张大娘子这是想借此让她正名。

要是平时,被人当草包当便是,可她身后还有整个陈伯府,她不能因个人之私,害得伯府成为旁人的笑柄。

她不敢再藏拙,起身微屈膝冲张大娘子行了一个万福礼,再冲众人行礼,语调温软:“树暗蝉鸣急,天高鸟语稀。此时怀旧隐,敢道故山薇。”她微颔首,“让各位见笑了。”

女眷们低声窃语,心下已有了计较。

“好一句树暗蝉鸣急,天高鸟语稀,生动又贴切。”

说话的乃翰林学士的孙媳曹大娘子,这曹大娘子未出阁前,也是汴京城出了名的大才女,她说了好,旁人自不敢再说什么。

皎芙不认得曹大娘子,只能从曹大娘子梳的发髻分辨此人已为人妇,微屈膝行礼:“能入得娘子的耳,实乃皎芙之幸。”

曹大娘子笑着点头回礼:“表姑娘过谦了。”

被当众下脸,孙大娘子的脸色自好看不到哪儿去,想到什么,嘴角噙笑:“想不到表姑娘才学深厚,按理说方才以景作诗表姑娘该在前三才是,怎不见其名?”

皎芙毫不见慌乱,从容答道:“皎芙才疏学浅,又因偏爱鸟畜,遂发挥得要比景物略好些。”

“人各有所长,难为表姑娘心宽没钻牛角尖。”孙大娘子笑得牵强,对皎芙的不喜愈甚,如此伶牙俐齿之人,怎当得入府。

此事一过,皎芙又陪王大娘子坐了会儿,方才跟随其他女眷告辞离去。

前来赴宴的宾客甚多,饶是错开请辞,也仍旧有些堵塞,皎芙几人只得在原地停驻片刻,迨马车驶来。

东院的男客陆续而出,见女眷立足迨之,也都稍滞起来。

忽地,一轻啧声响起,杨侍郎家的纨绔杨三郎双目直勾勾盯着皎芙:“也不知那是哪家娇娘,略施粉黛尚是天人之姿,若是着起浓妆来,不知又是何等光景。”

众人循视望去,纷纷点头应是,更有的竟当众说起污言秽语来。

立在人群里的徐瑾安听不下去,大斥道:“众目睽睽下对人品头论足,已非君子所为,遑论对方是一娇娘,尔等家中也母有姊妹,他日旁人也在大庭广之下遭人说笑,又当作何感?”

此言一出,无异于当众打人耳光。

杨三郎当即辩驳道:“你少在这儿浑说,非君子所为,你倒是君子,又何故拿圣贤之言来遮掩你污秽的私心。”

徐瑾安双手握拳,怒目而视。

杨三郎佯装害怕忙后退了几步:“哟,这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我不过说了两句就这般护着,别是你跟她——”

未叙之言,被骤然袭来的一拳截断,又因双足不稳,狼狈摔倒在地。

杨三郎拊地坐起,怒道:“谁,谁敢偷袭小爷?”

萧长风走上前直踹向杨三郎的胸膛。

杨三郎闷声再倒地,疼痛难当,认出动手之人是谁,心下有骇,又不想当众丢了脸面,只得硬着头皮质问:“萧世子何故揍我?我素日行事固然荒唐了些,却无伤大雅,就是犯了律例,也有两寺来判,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给我定罪。”

萧长风面上默然不改,周身戾气外泄:“污我耳了,不服大可来战。”

杨三郎气闷,又不敢真与其一战,汴京城谁人不知萧世子文武双全,这些年入了武德司,手上更是沾染了不少血,练家子也不见得敢贸然与其动手,何况他一个手无寸铁的纨绔?

嘴上却未丧气:“萧世子好生嚣张,你就不怕我让我爹参你一本。”

“尽管参,不缺那本。”萧长风又看向徐瑾安,“你也不过如此。”语罢,他疾步而去。

有杨三郎这个教训在先,在场之人哪儿还有先前的兴致高扬,逐一四散开去。

徐瑾安望着萧长风的背影久未回神,萧世子似话里有话。

这边的动静,皎芙窥见了一二,未深究,随舅母表姐妹上了马车。

然此事未作遮掩,不过一日,还是传入了伯府。

陈老太太不见喜怒,端起茶盏吃了口,才问坐在侧坐的王大娘子:“此事你如何看?”

王大娘子犹豫再三,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君子所行合规合矩,淑女才能免受市井流言所累,唯恐再发生诸如此类之事,儿媳觉得还是得尽快把皎丫头的亲事定下来,一来能卸下大家的一桩心事,二来皎芙也能安心待嫁,少出行,不受那流言之苦。至于那萧世子所为,儿媳不敢多加猜测。”

陈老太太放下茶盏:“那徐家小子当众出言驳斥,可见是个端正心怀正义之士,”她摇头叹道,“先前我只替皎丫头往低了看,一则她身体有恙;二则伯府立在这儿,但凡那人想得到伯府的庇佑相帮,总得对皎丫头倍加敬重,昨日那遭又点醒我,若夫家势弱,护不了她可如何是好?”

王大娘子起身:“母亲多虑了,有您,有伯爷,再不济还有三郎在,怎会任人把皎丫头欺负了去?”

陈老太太抬眸:“倘那人伯府也得罪不起,又当如何?”

本她不该有这种顾虑,这些年伯爷府已恢复了元气,皎丫头不是莽撞不懂分寸之人,按理说不会惹下滔天的祸事,可不知为何,她这两日心绪不宁,老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王大娘子顿口不言。

陈老太太摆摆手:“行了,也不急于这一时,那徐小子真要有心,理该递了草帖子才是。”

王大娘子忙从妈妈手中接过帖子,笑道:“这不巧了吗,一早就送过来了。”

陈老太太挪了挪身:“给我瞧瞧。”

流轩阁。

皎芙听银兰说完,不忿之余,对萧长风出手揍人一事满是疑惑。

他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银兰比皎芙还气:“呸,读了那么多圣贤书,都被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就那些市井杂碎才会不分场合口吐污言秽语,幸在徐修撰仗义执言,才制止了那群人。”

没听见皎芙应声,她歪头望着皎芙:“可是奴婢说错了?”

皎芙摇头:“你说得在理,徐修撰乃正义之士,当得一个好字。”

“姑娘这话可说错了,徐修撰正义归正义,心里想必也有姑娘,”银兰左右张望了眼,见屋子里无旁人,又道,“我听说,徐修撰往门房递草帖子了。”

大昭娶妇,先起草帖子,两家允许,再起细帖子。

当然,也可请中间人作伐。于官宦世家来说,这中间人也有门道,若两家家世相当,则由家中长辈来作伐,家中长辈不便出面或家世相差甚大者,要么乞身份家世尊贵者出面,要么先递草帖子。

皎芙一惊,她以为再过些时日徐瑾安方才会往伯府递草帖子,不想今日就递了。

想来,徐瑾安也满意她。

如是想着,朱唇微勾,双眸漾起点点星光,也自把萧长风所言之事忘却在脑后。

三日后,恰是伯府小辈向陈老太太请安的日子。

两位郎君请安讫,就各自做事去了。

王大娘子、皎芙、三位姑娘端坐在官帽椅上,同陈老太太说这两日发生府上与城内发生的事。

忽地,一婆子匆匆跑了进来,屈膝行万福礼,得到允许后方才起身行至王大娘子身侧,俯身冲王大娘子耳语了一句。

王大娘子双目睁大,面带讶异,思忖再三,冲陈老太太欲言又止道:“母亲,安阳侯府的宋大娘子来咱伯府了。”

传完话,婆子颔首退出了厅。

听此,陈老太太也略为疑惑:“自那件事后,伯府与安阳侯府都多少年没来往了,今儿怎就上门来了?”不待王大娘子答话,她又道,“也别在这儿胡乱猜测了,你赶紧去。”

王大娘子应是告退。

皎芙却坐立难安,如外祖母所言,近年伯府与安阳侯府无往来,今日却贸然上府,让她不得不多想。

坐在首座的陈老太太瞧出皎芙的心不在焉,出言问道:“今日这椅子被撒了苍耳不成,害你坐得如此不安稳。”

皎芙惶恐起身:“外祖母见谅,是皎芙心不静,皎芙回去就抄清心咒。”

陈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岂会看不出皎芙心里装着事,又想起安阳侯府忽上门拜访,心里已有了计较。

她摆摆手,冲在座的小辈道:“今日就到这儿吧。”

皎芙与三位姑娘行礼告退。

陈老太太叫住皎芙:“皎丫头你留下。”

皎芙心微颤,知晓自己终是瞒不过陈老太太,权衡再三,仍隐去了相国寺那夜的真相,将与萧长风的纠葛和盘托出。

她双膝跪地,言辞恳切:“皎芙绝无招惹之心,此生从未想过攀权附贵,只求平安顺遂,望外祖母成全。”

安阳侯官从三品,大昭官阶三品或往上,隔一品如隔天堑,如今安阳侯府已有昔日一半殊荣,若能得一门好姻亲相助,如走捷径,可省下诸多麻烦,而这捷径,可不是她区区一个知州之女所能提供的,如此道理她能想到,萧世子、安阳侯府不会不明白。

故纵使萧世子愿舍近求远,宋大娘子也绝不会答应。但今日宋大娘子仍上门拜访,便只余一种可能,纳她为妾,这样既全了萧世子之愿,也不会妨碍安阳侯府寻一门更合适的亲事。

此世道于女子本就艰难,何况是始终低正妻一等的妾氏。

哪怕是贵妾,也需得听主母的训,被主母立规矩。

此外,托林府杜小娘的福,令她极为不喜妾氏。

种种一切,她都不想为人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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