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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渡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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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禧见他那般决绝,心头堵在这一口气,不发泄出来就胀得难受。

“凭什么!”她大声质问,“你就那样放弃了,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真是窝囊得难看!你就应该带着人提着刀杀进本家,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让他们也常常陨水的味道!他们就是欺负你们,就是作践你们,你该去问问他们,凭什么把你们当做邪祟处理。现实的历史已经是悲剧了,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你还要被他们欺负,你是觉得自己不够惨啊?你就应该去大干一场,大不了一死,反正你都要死的,不如让自己畅快一下。你甘心接受这种荒谬的命运,接受他们对你下的判词?你不甘心!否则你就不会憎恨他们。是他们辜负了你们、背叛了你们,你就应该把那群弄权废物绑了丢陨水里!”

雨势骤急,冰冷的雨水淋在她头上,再溅射进土壤。明明这与、这风都是冷酷无情是,偏偏她眼中有一股火,要焚烧一切。

“你不要认命,就当是一场梦,你大胆地去做一切,就算他们骂你大逆不道又如何?忘恩负义的是他们,薄情寡义寡廉少耻的也是他们,你怕什么!”

“我不走,我陪你去闹一场,把地陨涧搅乱!破坏一个定波鉴算什么?没了一个定波鉴还有第二个,他们永远不会悔改。”

“那是他们欠你们的!当权者不仁不义,浅薄短视,你不要听他们的!”

她的怒火明晃晃地传递给他,他像是看见了曾经满腔愤懑的自己。在这一刻,他那颗苍老的心再次有了新鲜的血液,他想起了自己的委屈。当净卫兵的存在成为必须磨灭的历史后,似乎他的不满与愤恨都是错误的。

没有人说,但所有都在无言地告诉他:那是必要的牺牲。

他想起初入净卫兵的自己,如今只余老泪纵横,满目薄凉。他声音结巴,吐字不清,有带着接不上气的急迫:“我、我可以吗?我可以那么做吗?”

“当然可以!”她笃定道。

他又一次问她:“我可以怨恨吗?可以报复吗?可以去憎恨他们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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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净卫兵不同的地陨涧其他成员,居住在距离陨水较远,且风景宜人的山谷。虽说依旧被雾气环绕,但晴空万里时,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为漫山的鲜花披上一层霞纱。作为擅长炼器制药的宗门,财大气粗四个字直接写脸上了。

地陨涧中哪怕一个外门弟子,都能享受到很不错的资源,分配一个舒适美丽的院子。

同为地陨涧的成员,净卫兵们为了实时地应付陨水突发情况,他们往往住在营帐中。因为陨水周遭恶劣的环境,那一排排房屋大都是简陋的木屋,方便拆建。

在加入净卫兵后,他们就会从舒适华丽的安全区搬到陨水附近,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死亡。净卫兵的很多人已经记不清在来到陨水前的生活了。起初,净卫兵的很多人都是从安全区出来,然后一辈子留在陨水。再到后来,更多的净卫兵来自于生于陨水的家庭。

大统领是来往两地最多的人,即便如此,他对陨水之外的地方,都很难说出印象。

跟着他一起的净卫兵有四十几个,再加上岁禧,他们这些人无法把安全区所有的人都抓起来质问一遍,而且没那必要,他们大多数人是无辜的。大统领的目标只有身处高位,堂而皇之地利用他们,又理所当然地抛弃他们的那些执权者。

护卫拦住他们,大统领说:“净卫兵,应家主吩咐,汇报定波鉴的状况。”他说的是实话,家主确实要求过让他记录并禀报定波鉴的一切状况,但没说过多少人去禀告。

定波鉴是近来宗门里最重要的大事,他们没拦着,指路主殿。没有人会认为这几十个人能在诸位长老和家主的面前掀出风浪。

通往主殿的路上,五步一阁十步一楼,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有戴着面纱的琵琶女踩着祥云闭目拂弦,白玉铺地筑起蜿蜒曲折的水道,里面流淌着玉液美酒,矜贵的仙鹿迈着小步优雅地穿梭在花丛树木之中。

这里太美了,以至于令大统领疑似看见了幻觉。他才想起,他们地陨涧其实坐落在一座美丽的山谷之中。

辛满月因为被家主教训了一顿,此时脸色特别难看,气冲冲地跑出去,恰逢大统领他们。她抹了抹脸,没有迁怒别人,反而好心道:“那群老家伙被我气着了,你们最好晚点进去。”

她的目光在岁禧身上短暂停留,她不认识这个人。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岁禧并没有出现在大统领的家,而错误的时间线已经被修正,所以辛满月不认识岁禧很正常。

大统领:“怎么了?”

他这一问,让辛满月心中的委屈如同决堤之水泻了出来,“那些老东西为了定波鉴,要让我做迟晏生的……鼎炉!”最后两个字,她是带着十足的仇恨吼出来的。她现在尚年少,还没有以后那样阴晴不定,会因为不公平不甘心而向孺慕的长辈控诉。又因为年少,彼时无权在身,方认识到自身的无力与渺小。

“那是他们的错,他们对不起满月,”他慈爱地说,“柴叔为你报仇。”

辛满月没想过他要怎么报仇,以为是骂长老和家主几句,给他们甩脸子,但这样她就很高兴了,“嗯,您别留情,气死他们!”

“好,满月不要哭,现在回去休息,随便去什么地方,暂时不要靠近这里。”

辛满月点头,又感激地看了眼大统领,这才跑走了。

岁禧见识到辛大小姐乖巧听话的样子,着实是不小的震惊。

殿门外的侍卫刚想拦住他们,他开口之间,就被一支凭空产生的刺扎进脖子里,身体僵硬地倒下。

岁禧:“向前走,所有的侍卫你们都不要管。”

家主和长老们正在商议联姻之事。大长老语气冷然:“大小姐还是太不懂事了。”

家主淡淡道:“她会妥协的。”

“嘭——”

他们抬头看向门口,一伙人也直直地注视他们。长老们的脸色不好看,他们的到来太过失礼,竟然没人通禀一声。

家主:“柴行江,你带的人太多了,我只让你一人回来汇报。”

大统领咧嘴道:“口头汇报太简陋了,我邀诸位一同亲眼见证如何。”

三长老蹙眉:“柴统领,跟家主说话,注意你的态度!”

“巧了,今天我是来以下犯上。”

“大胆!你要叛变不成?!”

净卫兵们没有跟他们废话,当即就动了手。岁禧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覆盖了一层鲜红的薄膜。长老和家主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在这种地方图穷匕见,他们那些人真的能抗衡诸位长老和家主吗?是说他们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蠢。

双方混战。

但高层们显然低估了净卫兵,他们常年和最危险的敌人朝夕相对,比起宗门弟子,他们更像战士。净卫兵们比养尊处优的长老更擅长以命相搏,即便在修为上比不上,但他们破釜沉舟的气势让鼻孔往上看的执权者大吃一惊,不得不认真使出全力。

单单是净卫兵,他们不会这么狼狈,但那些净卫兵身上覆盖的红膜属实诡异,什么样的攻击都伤不到他们分毫,比世间最坚韧的盔甲更加难缠。

他们注意到了那个陌生的女子。

岁禧在操纵妖力的时候也不轻松,一下子同时分出四十多道妖力,还是与实力强大的长老们为敌,她坚持不了太久。

柴统领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速战速决。

家主:“我们待你们不薄,为何如此!”

大统领想到了在定波鉴发挥稳定作用之后,他们停了净卫兵的抑制丹药。又想起了受邪祟污染的弟兄,他们在失去药品和补给后,痛不欲生,发疯自戕。还有在陨水中,再也没有回来的人。最后,是上位者轻蔑又冷酷的眼神。

他们说:“不能让外人认为,我们地陨涧和邪祟扯上干系。”

“这是合理的牺牲。”

大统领说:“家主,你认为为了宗门上下,牺牲一部人是正确的选择,对吗?”

家主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说这个,迟疑地点头。

“那今天,就由你们来牺牲吧。”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些人,那些人也可以是长老和家主,只不过当初做决定的人不是净卫兵,但现在,大统领想做一次决定。

大长老火冒三丈:“你欲何为?!悖逆之徒,当受炮烙凌迟!”

在净卫兵和岁禧的合作下,裹着鲜红妖力的藤蔓将长老和家主捆作一团。大长老平生第一次火冒三丈:“大胆,你伙同外人,勾结妖族,是要造反!”

这女子使的是妖术,地陨涧从来不收妖修。

“我没想杀你们,我只是想让你看看,陨水是什么样子。”大统领笑了,在千里术的作用下,他们一伙人瞬间来到了陨水河畔。岁禧松了口气,再撑一会,她的妖力就支撑不住了。

缭绕毒瘴的灰雾,终日漆黑冰冷的陨水,即便站在岸上,都能感受到水底躁动的气息。

长老们呼吸一窒,他们几乎不踏足这种地方,更何况这么近距离观察陨水。

没有金殿玉楼,没有仙乐歌舞,是一片灰蒙蒙的死气。

家主此时心中虽然大骇,但还算镇定。他不认为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作为一宗之主,他的作用实在太大,若不是事发突然,净卫兵们根本没机会对他出手,即便被绑来这里,他也不认为柴行江会犯蠢真的杀了他。

他用谈判的语气道:“你们想要什么,如果是对我治理宗门的方法不满,在合理的条件下我可以做出合你们心意的改变,无论结果如何,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今天的过错。”

“家主啊——”大统领声音中似是有些怅然,又怀着怨恨,“你永远那么冷酷,永远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我确实没想过杀你们,也没想过活着,我就是想让们知道,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跟什么东西为伍。”

净卫兵沉默而有序地站成四排,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喜悦,也不麻木,只是冷淡而又燃烧着怒火。

家主愕然,但没时间给他们愕然了,因为大统领把他们全部扔进了陨水。

刹那,冰冷与黑暗包裹他们,而岁禧的妖力是他们暂时无法使出任何法术。他们无法视物、无法言语,清醒地感受到身体不断往下坠,水中无形的东西缠绕上他们的足、手、颈,稍微一张嘴,无边的污秽便涌入口腔。

森冷,可怖,不详,肮脏……

这样可怕的感受,却是净卫兵每天的常态。

大统领的心结在那个瞬间,慢悠悠地散开,就像是一团扭曲纠缠的线团,被人找到了线头,一把扯开。

线散了,心净了。

这时,诡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你没有时间了,最好立刻离开。”】

岁禧没反应,她有些开心,在刚才,大统领的眉头松了,净卫兵们也畅快地笑出声。

大统领慈爱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谢谢你。”

周围的一切事物和人都在后退,净卫兵、陨水、草木……都消散了,只剩下老柴和岁禧,他们相对而立。此时的他,头发花白,容颜苍老。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现在,离开这个错误的世界,回到属于的你地方。”

岁禧:“现在,你还有什么遗憾吗?”

“有,有很多。但我更想去找阿裳和孩子了,还有我的弟兄,他们应该都等了很久。”

他叹气道:“如果可以,真想送你一份礼物,毕竟我是长辈。”

岁禧想了想,“我挺喜欢你那把骨剑,可惜认主,我用不了。”

他哈哈大笑,“小姑娘眼睛毒辣,那可是我伴生的骨剑。但你未来,一定会得到比我的剑更优秀的武器。”

“我已经得到啦!”她骄傲地说,“是一把木剑。”

“木剑?我记得道长用的也是木剑。你出去以后,若是地陨涧的人为难你,你就把一切推到我身上,我在屋里留了东西,不会牵连你。”

“没有牵连,我本来就不无辜。”

“就当是我该做的,毕竟我是长辈。”

岁禧叉腰道:“我是妖,活得比你久多了!”

“那我也是长辈,我长得更老。”

她忍不住笑出声。最后,老柴挥挥手,“好啦,该走了。”

不仅是她该走了,他也是。他的身体在不断消散、变浅,岁禧看着他渐渐透明。

“我的剑,在屋里,你可能用不了,但那是我最后的东西了,你拿走吧。除了你,也没别人可留了,有时间,你可以擦擦它,别让它落灰就好。”

岁禧不喜欢这样的离别,她每一次都目送别人离开,所以这一次,在老柴彻底消失前,她先转了身。

“嗯,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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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冰冷包裹她,淡淡的金光映在她的脸庞。这一次,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接触了定波鉴的核心。

那里本属于冼灼的残魂不见了,转而是大统领的至清本源。

他给她的不是一滴本源,而是两滴。

人的本源之血只有三滴,老柴第一把它用在了破坏定波鉴上,第二次是帮助她打开定波鉴,而第三次,是修复定波鉴。

他从没想过活着,但也没想过让别人送死。

守卫陨水的英雄,怎么忍心再让别人成为净卫兵呢。他太清楚陨水的可怕,也不想再让陨水中多出无辜的灵魂,因为陨水而破灭大家庭太多了,他最初的衷心就是为了阻止那种事情发生,又怎么会私心毁灭定波鉴。

他只是不甘心,想发泄一下。

岁禧的手中有一团白光,那是由定波鉴净化后的魂魄,里面有很多人的,有曾经的净卫兵,或许也有兰裳和他们的孩子。

她捧着那团莹润的白光,温柔道:“有人让我对你们说,对不起。现在,都离开这里吧,你们该往生了,或许,在黄泉路上,你们会遇见更多相识的人,他也在那里。我祝福你们,都有一个更加美满的来世,此生遗憾,来世皆得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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