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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书吧 > 时有嘉鱼恋锦渊 > 第30章 她的过往

第30章 她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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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恍惚中听到忽远忽近的说话声,想醒过来,可耳中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嗡嗡的听不清楚。身上钝钝发痛,似乎被人撕成一块一块的,虽勉强串在一起,却提不起劲来,又迷糊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倾过身来,掰开她的嘴巴,放进一粒什么东西。她陡然一惊,想要吐出来,却被人轻轻捂住嘴巴,说道:“吃下去,是药。”

是池野。

她安下心来,药丸在舌尖化开,口鼻里弥漫着一股极为好闻的味道,似有酸甜清新的果香,间杂绵长雍和的中药味道,又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牡丹花香,细细分辨,似乎还有一点荷叶清香,清爽怡人。

她不由想起儿时晃着双腿坐在池塘边上,顶着荷叶浸着花香吃西瓜,精神为之一快。

想起眼下处境,她忙挣扎起身,看柱子他们都走开了,只有池野守在身旁。

她便一迭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方才给我喂了什么?竹青和炎夏呢?还有柱子大哥他们……”

一串问题连珠炮似的,不等池野回答,她自己倒先笑了:“你一个一个说吧。”

这时发觉池野脸色苍白,肩头包着,衣服上都是血,不觉悚然,忙凑近说道:“怎伤得这样严重?快给我瞧瞧,疼得厉害么?”

她出于担忧心切,扒着他手臂要看伤口,近在咫尺,鼻息热气都传过来,池野不防,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只说无妨,便将寺中之事说了一遍。

林渊越听越气,又是内疚又是愤然,池野便拿话岔开:“方才给你的是补气养神的丸药,我娘专门配来吃的,给我荷包里也装着两粒,我看你睡觉老皱眉,想来是伤口疼,便喂你一颗。你伤了哪里?怎会淌那么多血?”

林渊指了指肚子和腿,黯然摇摇头:“本可一刀致命的,只因担忧出了人命,就没法进宫了,反而让他有机会还手泄恨。”

池野默然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林渊,你就那么想进宫么?哪怕给太子做妾侍也不介意?”

林渊惨然一笑:“能做妾侍最好,到底能有一两分权力。不能的话,做宫女也行。”

说话时,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起先只是细细沙沙绵绵而下。后来雨点渐渐大起来,蓬蓬敲打着山上万木,漫山遍野都是雨声喧嚣。

两人相对坐着,却愈发觉出宁静来,倒是浮世里难得的空闲。

见池野面上隐有怒容,林渊缓缓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怀疑我进京动机,背后想来也查过吧。在你看来,或许以为我抱着不可告人的密谋,或为权势或为复仇。一直没查出东西来,是不是还以为我手段高深,惯会隐藏?”

她说到这儿,自嘲一笑:“那都是话本子上的离奇故事,我没那么大本事,只想要我的妹妹罢了。”

伴着雨声,她长叹一声,便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她说得那样轻巧,仿佛是别人的事。

池野听着,只觉得喉头拥堵得厉害,连眼睛都不敢抬,生怕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冲动将她揽入怀里。

他想起她手心的薄茧,一双手那样的绵软柔弱,却能在这个年纪,担负起本不属于她的重任来。其实他一直知道她不容易,可若不是亲耳听她说起,他决难想象,她竟艰难至此。

她是怎么熬过来,他略想一想,便觉得心如刀割。

偏偏这件事,自己眼下一点儿法子也没有,想了半晌,只能无力说道:“按律法规定,宫女到了三十岁就可以放出来的……”

林渊摇摇头:“池野,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按律法规定,太监可以越过重臣去么?佛寺可以干青楼生意么?再说了,妹妹今年才十四岁,还有十六年。这十六年中,会发生多少事情,我不能未卜先知,只求风起云涌时能将她护在身旁,也就够了。”

她说着苦笑一声,对池野说道:“很抱歉,这次拖累了你们。我的确是抱着目的进你们家的,无怪乎你对我那么反感。可当时实在走投无路,舅父家不肯收留我,大约怕我闹起来,将来受连累。我只能求到你们家,也很感激你们一家人待我这样好。”

池野忍着酸楚,说道:“太子对你十分欣赏,未必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从他引荐你见太后公主就可得知。只是你想好了么?他只怕是这天下最身不由己之人,将来……”

“我想好了。”

她答得斩钉截铁,他再无甚可说,只叹了口气,向地上一滚:“我睡一阵,再说吧。”

外面雨越下越大,山洞入口飘进来冷风细雨,也变得湿冷黏腻。见他伤在肩头,又担心有感染风险,知道不可见风着水,见山洞深处有些干柴,便捡过来燃起一个小火堆,驱赶洞里的湿意。

池野睡得不甚安稳,翻身压到伤口,不觉倒吸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瞧见林渊正担忧地看着他,强笑一下说道:“这一剑伤得不怎样深,却疼得厉害。”

林渊道:“我扶你起来吃些干粮吧?”

池野又合上眼:“我没胃口,你吃些吧,待我歇一气,咱们就设法回去。”

林渊嗔怪道:“又说胡话,这会下得正大,你带着伤怎能赶路?快睡吧。”

见池野恹恹睡去,丝毫没有平时生龙活虎的样子,林渊更是过意不去,暗暗叹了一口气,向他额上摸了摸,好在不是很烫。

她打开柱子留下的包袱一看,都是些干饼干果之类的,充饥是极好的,却并不适宜病人食用。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停了,树林经过清洗,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草叶与泥土清香的味道来。鸟儿们奓着胆子出来啾啾鸣叫,给山林增添了几分宁谧。

林渊披上一件衣服,慢慢走了出去。

池野方才被她抚摸额头,心神摇荡,真应了小鹿乱撞那句话,久久无法平静,只闭着眼睛却没有睡意。许久不听身边有动静,睁眼一看,哪里还有林渊的影子?

他放心不下,便追出来找她。

走出一段,忽听一阵唧唧唧唧的急促叫声传来,却非鸟雀之声,其慌张惊恐,听起来竟有些可怖。

他循声找去,看见不远处一株大树下,林渊手持一根又宽又扁的长杖,正在追着猛打两只小刺猬。大约是受了伤,使不了劲,她打几下便停一会儿。

那小刺猬争相躲避,实在躲不过,便滚成一团惨叫,在寂静的山谷里,听起来分外可怜。

池野静静地看着她。

林渊余光瞥见有人,抬头朝这里看了一眼,说道:“回去,树上有雨水滴,当心伤口沾水。”

说着继续低头猛打,小刺猬越叫声音越弱,渐渐没了声息,再三挣扎,终于不动了。

林渊这才住手,小心翼翼地将两只刺猬包着走回来,时不时地停一会儿,到他跟前扬起笑脸:“你是远庖厨的公子哥儿,看这架势有些害怕吧?我瞧你伤口疼得厉害又没有胃口,刺猬恰有开胃消炎的功效,便捉两只给你试试。”

池野垂眸接过来,掩盖眼中的泪意,心头的疼一阵猛似一阵。

他从来不知道,有人能让他这样心疼,只觉得怎样做都亏欠她,都不够。

他佯装平静问道:“你懂的不少,以前打过么?”

她熟练地收拾刺猬,语气渐渐低落下去:“怎么没有?我娘最后那一年,汤药一碗碗地灌下去,不见任何效果,反而将人弄得病恹恹的,一丝胃口也无。人活着全靠五谷将养,吃不下便没了精神,身子一日日地见垮。请了多少名医,吃多少药,都不见好。后来有个郎中说了这个海上方,将刺猬活活打死,清洗干净后去皮闷在瓦罐里,除了葱姜盐,其余一概不要,熬好后将汤一气饮下。”

她摇摇头:“我那时可真拼了命,每日什么都不管了,到处搜罗刺猬,害了多少性命,却也没能留住我娘。”

“那时你几岁?”

林渊怔住,泪水霎时漫上来:“十五。”

她顿了顿,指挥他:“去将那罐子拿过来。幸而柱子嫂非常细心,留个罐子给咱们煮水,不然你今日只能吃烤的了,未必有那个功效。”

池野再也按捺不住,他蹲下来,将她手里的刺猬拿开,不容抵抗,将她整个拥入怀里,牢牢抱住。

林渊挣扎道,他低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林渊推他没受伤的那一侧肩膀,说道:“池野,不过是一桩旧事,话赶话提起来了,你何必这样?”

池野将她圈得更紧,许久许久才道:“林渊,我知道你心里没我,我不强求你跟我在一起,只求你一件事,求你放弃进宫念想。我向你保证,无论多难,我定然设法将妹妹救出来,好不好?”

林渊不料他说出这些来,那一腔子心酸也不知何处决了堤,泪水汹涌而出。

池野坐在地上,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她,听着她压抑的啜泣,眼泪也一颗一颗砸下来,只反反复复说道:“都是我不好。”

都是他不好,在她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他身边,他还以小人之心揣测她,处处刁难她。

都是他不好,知道了她的苦,眼下却毫无办法……

林渊痛哭一阵,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这几日在他面前总是失态?

她擦着眼泪说道:“别胡说了,与你什么相干?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澜儿是我妹妹,我背负她的人生是应该的,你好好走你自己的路。”

池野要说话时,她又道:“池野,你是干大事儿的人,切莫被儿女情长耽搁了。你瞧瞧,这朝堂烂成什么样子了。我相信你能与殿下一道,将它缝补好。”

池野伸手替她抹去泪珠,一字一顿说道:“林渊,我必不负你所望。这江山的一角,你实则已在修补了。待海晏河清那一日,咱们共享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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