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息去听,其它的杂音越来越小,咚、咚声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人在另一面敲门,敲得愈发急促。但是却在她耳朵刚离开门时戛然而止。可如果真的是人在敲门,耳朵离开门板前有那么大的声音,怎么可能离开后听不到?
贴上去,又有了。
离开来,又停了。
她反复试了几次。
咚、咚、咚!咚!!咚!!!…
每次都是隐约响起后越来越大。她的动静不大,只是悄悄偏了偏头就再也听不到响声。旁边若有人,也不太可能看清楚她的耳朵是不是一直贴在门上。倘若真的是有人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夜晚进到了封闭已久的教室,她不可能躲在另一侧就看清狄枫的动作。更何况,狄枫皱眉思索,就算真的如此,那个人的目的会是什么?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不知道。以前没试过,试想起来这么多年都只是到这儿后按一下门把手,从来没有想过去尝试别的方法。这么说起来之前每次来这儿,就好像,只是例行任务一样。究竟是时机未到,还是其实就连自己也不信所谓的第六感?
不过…她把自己的思绪从门上拽出来,侧耳细听。外面也确实有说话声传过来,比刚才听到得大得多,不刻意去分辨都可以听得清内容,就是不知道是从楼梯间还是厕所传来的。
“都说了我不敢!”
“那是你的本、是你自己手滑扔出去的,我在这儿等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是好黑啊啊啊!我那上面写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万一吸引来了什么飘着的影子怎么办!想想就害怕呜呜呜!”
“你!那你还敢那么写!啧!”
“是你说你想看这种设定又在网上找不到用词舒服的我才写!你不能赖账,你得陪着我。”
最开始她们还刻意压低着声音,可后来不知道是因为觉得教学楼2层应该没有其她人了还是因为情绪激动给忘了,这俩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已和正常说话声音差不多。但这正常说话声音,却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得异常得大。
“我…唉,好吧,我陪着你。不过我们一定要在晚上跟做贼似的去找吗,白天大大方方的不行吗?”
“老班白天盯我们那么紧,你敢啊?”
“害,也是。”
“快快快,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门撬开,虽然是你想看我才写的,但我也是打算存一阵稿以后发出去的。今天不把东西拿回来的话,我总担心周末会被别人拿走后剽窃我的劳动成果。”
“等等…你看那儿,是不是有监控啊。”
“没事儿。我调查过了,那个监控坏了,一直没修。况且监控嘛,没出事儿就不会有人看。”说着,她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感叹道,“真的是所谓,人生处处是草台班子。”
“真的吗?你上哪打听的。”
“嘿嘿,这你就不用管啦。”说着看同伴一脸怀疑,又道,“放心啦,有风险的事我怎么可能叫上你啊,再害怕都自己承担啦。你如果实在担心,你就站在旁边,让我知道你在就行,撬门和进教室翻窗捡东西,我自己上!”她倒说得大义凛然。
“啊,等等,走廊那头有人。”她们又恢复了小声的密谋。
“走了吗?”
“走了走了。是那个值班老师,她拎着包,应该是下班了。高三的十点半才下晚自习,这一段没人会来。我们快点儿!”
“好,冲!”
“诶?!你小声点儿!”
趁她们说话的空儿,狄枫悄悄往外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想躲,只是隐约想到四个字,时机未到。
外面俩人的脚步越来越近,狄枫却发现无处可藏,出口只有一个。她只能再次缩到最暗的阴影里,尽可能把自己贴在墙上。可,明明刚刚还很谨慎的俩个人却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样,径直走了过去,甚至没有看一眼周围。
狄枫不敢有所动作。是仅仅因为太黑了没有注意到?还是…?
她缓缓低头去看,却顿住了思绪。入目竟是隐隐形变的墙体和地板晕着黑暗,就像隔着厚厚一层水。
嗯?
狄枫第一反应是在做梦,她使劲儿眨眼想让自己醒过来。人有的时候就是会这样,年少时期总是会期待自己会有一些非科学可以解释的力量,但是等真正发生了,又开始觉得这是一个梦,混杂着不可置信和认知被颠覆的些许恐慌。
不过在使劲儿掐自己也没能醒过来之后,她强忍着痛把手伸到眼前。却发现自己的半截胳膊又渐渐变得清晰可见。
她大惊,慌忙把胳膊送回墙上紧贴着。安慰自己在这么黑的环境、只要手电筒不照过来,没有人会注意掉墙上有一只胳膊停留在半中间。
却不料刚刚慌乱中动作太大,哪怕一直有意识地压着呼吸声,可终究是第一次遇上这等怪异的事件,忘了控制力度。刚刚那一下猛地贴上去,就好像是狠狠撞到墙上面一样。
“嗯?”正尝试各种用具撬锁的人没有丝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可她旁边放风的人发出疑惑地声音,回头来回转了转脑袋,似是想找到声源,入目却空无一人。
狄枫视线下移,去找刚刚垂下去贴在墙面上的那只手,却发现它又变得似水凝聚在空中形成地不规则水团子一样。甚至在隐隐晃动,就好像火车上杯中水微微晃动的水面。
放风的人转回头去,似乎刚刚的一声闷响是自己的错觉。
嗯?疑惑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狄枫头上,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抬起手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后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心念集中、且贴着墙才能达到类似隐身的效果。同时,声音并不能隐藏。
狄枫正尽量让自己紧贴着墙壁同时悄无声息地往外移,除了那她不太相信的“时机未到”的直觉外,还有她不想让外面的摄像头把自己拍下来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这类似隐身的效果能持续多久。
当她正艰难地挪到墙边,正欲贴着墙转过去时,却又听撬锁二人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Ummm…嗯?”
撬锁二人组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又怎么了?她停在原地不再动作,视线转向她们。这次是撬锁的人、也就是掉到教室露台上的笔记本所有者发出的疑惑。
“怎么了?”放风的那位悄声问她。
“怎么会?铁丝断了。倒是还可以取出来,就是不能再用了。”
“知道你劲儿大,没想到…”放风的无语凝噎,深吸一口气质疑她的技术,“你真的如你所说,用自己家的锁试过不下五次吗?”
“如假包换,每一个路过我家你家还有我姥姥家门口把我当成贼的邻居都能作证。我可是当着她们的面撬开的!”没有撬开这间教室的门,丝毫没有影响她用骄傲的语气炫耀自己的“战绩”。
“你不是还准备了备用的?”
“都断了…其它法子这门也用不了,我也只能找到这几种方法。”她转过身背靠着坐在地上,肩膀耷拉下去,沉默片刻道,“怎么办,真的捡不回来了。”
看她如此,放风的也在她旁边蹲下,伸手揽过她肩膀:“对不起。”
“你揽什么错?”她摇头笑了笑,“刚刚不还不想陪我来?嘴硬心软。”
“就是觉得…是因为我才写的,又是在和我玩闹时扔出去的…”
“想多了,你顶多提供了一个人设和背景。人设呢,还很片面。东西是我主观想写的,手滑扔出去的也是我,要是火了最后受益者也是我。”说着,她张开五指,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也是奇怪,那天我是怎么扔那么远的。我劲儿是比较大、平时也总是不知轻重,但我也没使劲儿啊。唉,这几天化学课都上得心惊胆战的。”
她放下手,又摇摇头,这次是因为害怕。
我也想问你。狄枫在心里默默道。虽然这人差点儿砸到自己和叶老师让自己有点心存芥蒂,但是狄枫也实打实地在想这东西为什么这么巧能被丢出去。毕竟她们在门外,不仅要劲儿大、还得保证东西可以先从门扔进班、穿过教室不触碰到天花板和长条LED吊灯、再恰巧从窗户掉出去。
其实今天晚上之前,狄枫一直在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有意想砸讲台周围的某个人,结果用力过猛、出力点较低导致人没砸到还把东西扔了出去。可如今看她这在乎劲儿,也不像是蓄意为之。
“更可怕的是她在一班那个短头发的课代表。”狄枫正思索着,忽又听撬锁的好像提到了自己,她好奇,侧耳去听,“你有察觉到到她这几次路过我们班时投过来的眼神吗?啧啧!”
说着,她打了个寒颤,继续道:“就像要把我们吞拆入腹给吃了一样。”
?有吗?狄枫认真回忆了一下前几天对她们的情绪,好像是比较不满,毕竟差点被砸到,可自己和叶老师、甚至其她人也都及时躲开了,所以自己好像也没有把她们就此当成仇人,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们?
“Ummm,也没有吧,她好像一直就是冷冷冰冰的。是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哈哈,或者说,做贼心虚?”放风的戳了戳撬锁者的肩膀,半开玩笑道。
“呵哈哈,希望是。”撬锁的人听了后稍稍放松下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取不出来。回去得晚了又得被问东问西,唉。”
应该是听不到什么有趣或者有用的信息了,待她们收拾东西的间隙,狄枫悄悄溜走。
回家路上,从车站到小区门口的距离本不远,她却绕了路,选择从另一个门进去。表面上,是去另一侧的文具店里给自己添置了几个作业本,实际上只是想在夜色中多躲一会儿。
她总觉得回家后灯光太亮、会让自己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