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密特认为自己的好心情从在股东会议上见到韦恩开始一路下跌。

瞧瞧他说得什么鬼话吧！

“Well,那个概念怎么说来着？‘走向数字化’……”

“每个亿万富翁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媒体公司。”

“我已经厌烦了哥谭媒体无止尽的造谣、抹黑……”

施密特在心里咆哮，难道哥谭知名八卦小报‘热点’报拍到你衣衫不整地、搂着一个曼妙女郎——传闻说是扎坦娜大魔术师的某个颇有姿色的魔术助理——从哥谭大剧院门口踉踉跄跄地出来是假的吗？！

但他又不能直接这样说。在整个会议桌上，韦恩才是享有绝对控股权的那个，施密特还不够格。

满嘴胡话的大韦恩先生还在继续抱怨：

“那些小报只关心点击率，不关心事实！”

“需要‘星球日报’这样客观、真实的老牌报社来整顿哥谭乱象丛生的媒体。”

施密特无语。他对韦恩先生的印象总是两极分化——有点聪明到草包一个——指针在这两个印象滴滴乱转。每当他觉得韦恩先生有点希望时，他总能整出让他眼前一黑的烂活。

他不禁想问，韦恩先生买大都会的报社究竟有什么用？受众都不一样！

有这闲钱不如买‘热点’报，起码哥谭人会真的会看！

正当施密特这么嘀咕时，果然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你没有问过股东们的意见……”

韦恩不复在会议上大睡懒觉的那副草包样，振振有词地反驳。

“哦？尊贵的先生们、女士们，难道你们之前通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决议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我没有走公司的账，用的是自己的钱，跟各位股东们干系不大。”

万恶的资本家！

施密特在内心回应——哥谭阔佬不是在挪威滑雪，就是在夏威夷跟几十个辣妹鬼混，之前还有把CEO的职责全权丢给了小德雷克先生，股东找你都没有机会！

但韦恩先生已经不耐烦地进入了下一个议程。

“让我们来谈谈堪萨斯州的‘振兴农村共同体计划’。不绕圈子了，我要加入。”

股东们随之有人提出了异议：“已经有人负责了。”

“谁？”

“莱克斯先生。”

韦恩一副根本不知道这是谁的样子，卢修斯先生小声提醒“大都会首富”，他才恍然大悟。

“那个入狱的秃头先生。他现在不是了。”

“咳。”

施密特轻咳一声，差点忍不住笑了，但他有专业素养。

在场其他人没有笑，只是侧眼看着那个黑发蓝眸的男人，坐等他要搞什么名堂。

“韦恩集团的加入让这个计划更加繁荣。我会为当地人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融资机会……更光明的未来。”

“卢瑟先生不会有异议。”

韦恩先生随手翻了翻投标书，草草略过堪萨斯州一个不起眼的小地点——斯莫维尔，扬了扬下巴。他气势全开，不再像留恋于花丛的‘那个韦恩’，而是韦恩集团真正的掌权人，自信到近乎傲慢地宣称。

“卢瑟先生会感谢我。”

-

斯莫维尔。

“年龄上有什么问题吗？”

玛莎紧张地问。

“这跟年龄没有关系。前年佛州有个人收养了自己80岁的亲人，以便处理一些财产继承问题。”

“我们面对的是一些亲缘纠纷，你确认茜多拉小姐没有任何在世的亲人吗？”

玛莎假装悲伤地说道：“是的，她最近的表亲是我的丈夫乔纳森，但他已经去世十多年了。”

办事员小姐叹了口气：“节哀，肯特女士。”

她接着问：“那么身份问题……”

玛莎：“当时不允许堕胎……偷偷生下了她……”

克拉克接过话：“你懂的，那几年的堕胎法令没能通过。”

办事员小姐点了点头，刷刷写下几笔：“签字吧。”

玛莎率先在‘养父母’一栏签下了自己的法律名，克拉克其次在‘见证人’一栏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俩随之目视茜多拉，好在她没掉什么链子，左手歪歪扭扭在‘未成年同意’一栏写下自己的新法律名——

茜多拉·肯特。

办事员小姐：“你们可真走运，要再过几年，真不一定能办理上。世界变得更危险了，收养法令也放松了。”

克拉克微笑点头：“好在总有一些更勇敢的人在保护我们。”

他的本意是指警察等一些官方机构，但办事员小姐会错了意：

她说：

“谁说不是呢？”

“这个世界需要超人。”

克拉克发怔。

他随之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阳光下，点点碎金在他海蓝色眼眸里融化。

“这个世界需要超人。”

-

克拉克、玛莎与茜多拉坐在摇晃的乡村大巴上。

他很久没有乘坐过如此“慢”的交通工具了。自从他成为超人之后，他通常只需要装模作样地跟在下大巴的人群中，就可以完美融入人群，仿佛自己真的是坐着大巴回家的。

很难形容克拉克收到玛莎短信问他“愿不愿意家里多出一个新成员”的心情。

克拉克：？！

趁着请假，他火速飞往斯莫维尔，若无其事地站在肯特农舍不远处。

尽管玛莎对他来说无疑是特别关注，但身为超人的他面对的是全世界的呼救声。

他无时不刻地关注着玛莎的心跳，如果有超出正常范围的异动，迎接而来的则是人间之神的雷霆怒火。

但眼下的状况显然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

茜多拉外观与正常少年无异，甚至更瘦弱、纤细，能轻而易举地激起老一辈人的怜爱。

但超人的眼睛可以看出那看似常人的、血肉鼓动的躯体下，其实是冰冷的、有力的金属板。

一个淡蓝色的能源核心在她体内生生不息地运转。

在超人绝佳的视力下，他注意到在大多数时候，茜多拉的眼眸呈现一种工业般的烟灰色，但在偶尔某些时候，茜多拉眼眶中自然而然地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她烟灰色的瞳孔便掩上一层雾蒙蒙的蓝色，仿佛蓝灰色的大海。

克拉克跟玛莎简单交流过茜多拉的情况，对茜多拉的存在持谨慎态度。

主要是太……巧合了。

28年前，堪萨斯州一个落后的农村从天而降一艘氪星飞船，好心的肯特夫妇接纳了这个外星遗孤；28年后，这样的奇迹能出现第二次吗？

克拉克：“我找过她出现当天的一些新闻报道，试图找到关于‘外星接触’、‘第三类接触’、‘星空异象’等一些关键词，但是没有。没有一家媒体提到过，没有一家天文机构观测过。”

玛莎：“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气：“意思是——”

“她要么不是那一天出现，自己独自生活过一段时间，直到那天才被你发现，要么她是从由地球上一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变得，而不是所谓‘天外来物’，以至于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玛莎意识到了克拉克的潜在意思，坚持道：“——她基本上不讲话，从来不向我求助，即使她并不是那么适应人类社会。”

“但她很诚实，相当诚实。”

“她从来不撒谎。”

玛莎反复强调茜多拉的诚实、友善、乖巧，去掉主语几乎让克拉克误以为玛莎在描述一只努力融入人类社会的友善狗狗。

克拉克晃了晃脑袋，企图把这个古怪的想法摇出去：“你注意过吗？她以什么为食？”

玛莎说道：“茜多拉不吃任何人类的食物，但她经常晒太阳，等下——”

显然玛莎和克拉克想到了一起，克拉克由于他的超级视线，他能看得更清楚，那一道道流动的蓝色纹路，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连带着她的眼眸也化为一片空蒙蒙的灰蓝色海洋，在金色的光华下沸腾——

太阳。

茜多拉的驱动能源之一为太阳能。

她以太阳的滋养为食。

她不可能因为缺乏能源而停止运转。除非太阳不再。

而且太阳能显然不是她唯一的能源，而是她能源之一。

克拉克：“茜多拉出现那一天日期很巧，正好是卢瑟出狱那天。”

“巧到我需要再想想。”

玛莎知道卢瑟这个人——著名的反超人派，而且毫不避讳地在各大公共场合宣称自己的思想。

——“超人是个威胁。”

——“超人是个伪善的怪胎。”

——“人类怎么确认超人不是外星侵略的先锋？”

——“这世界对超人来说如纸糊一般脆弱。人类向超人许以希望，等超人厌倦了救人的游戏，他也能轻易地抛弃掉人类。”

在风头最盛的那一年，卢瑟被超人抓到了犯罪的证据，大都会首富被判了6年刑罚——在强大律师团队的操纵下，卢瑟只有第1年的刑罚需要亲自进监狱，剩下5年可以保外就狱。

尽管超人挫败了卢瑟的阴谋，但卢瑟的论调并没有被人们抛弃。

人们质疑道，既然大都会首富都无法抗衡超人，上帝之下，谁为超人设限？

仅仅指望超人自身的良心吗？

因此在卢瑟入狱的第1个月，他的声望反而达到了最高——这种情况直到《星球日报》的金牌记者，露易丝·莱恩，出手写了一篇文章《为什么这个世界需要超人》，论据雄厚、感情真挚，打动了无数人的真心。

各类支持超人的粉丝后援会也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为超人摇旗呐喊。

露易丝的那篇文章被玛莎珍藏在剪贴册里——那个收藏了超人各式各样救人事迹的剪贴册。

何况还有一点——卢瑟主导的‘振兴农村共同体计划’

尽管没有直接证据，但克拉克直觉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想看吧！很少有有钱的冤大头愿意投资堪萨斯州的农村地带——那意味着投资周期长、投资回报率低。

作为超人的克拉克需要接受来自全世界的审视，无论他是否乐意。

但小镇男孩克拉克不会。

他同他的不知名家乡斯莫维尔一样，不被‘看见’，不被重视。

他得以度过他漫长的、苦乐交加的童年，太阳烤焦的苦夏、金黄色的麦穗、寂寥的玉米地。

克拉克是大都会上树救猫的、柔软明亮的希望之子。

也是临空而立、怒如雷霆的人间之神。

那些疑惧的目光让他明白，即使他掏出99%的真心来证明自己爱人类，像约伯家破人亡以证明自己对上帝的爱*。

仍然会有人质疑他为什么不把那剩下1%的真心掏出来。

克拉克：“我没听过‘天启星’，但有一个地方也许会有线索。”

玛莎：“哪里？”

克拉克刚准备开口，却马上噤声。

是茜多拉买完菜回来了。

她搂着那堆菜，像抱一只猫，走到农舍门口，轻轻一推木门。

嘎吱。

炎热、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克拉克不得已眨了眨眼。

“嗨，茜多拉。”

克拉克试图给茜多拉留一个好印象，露出他招牌小记者式的笑容——一个友善、羞涩、温暖的笑容。

但眼前的女孩抱着菜，眨了眨眼，诚实地问道：

“你是超人吗？”

克拉克的笑容当场就垮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