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沈昭

如果是我一人去齐州，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我的好同僚主簿现在在齐州风生水起，据说现在快成一方富豪了。

但如果是我们集体投奔，齐州就不是好去处。

虽说齐州经济发达人丁兴旺，整体实力不错，但那里豪强势力盘根错节，利益关系复杂，据说连太守大人都管不了，估计是不怎么欢迎我们这帮草根。

就算他们接纳了我们，估计也是随便给个闲职打发，不会予以重视，这样根本起不到庇护作用，反而会限制我们之后的发展。

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我不安地看了王先生一眼。

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我，不要随便反驳领导的话。虽说这个团队跟我刻板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看着周围一片沉默，我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而且王惊云先生一向聪明，不应该没考虑过这些啊……我是不是发声过早了…

我正揣摩着王先生的深意，准备在圆几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谁知他居然先回话了。

王惊云看上去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反而用一种略带赞赏的语气开口:“沈昭说得有道理，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啊！我知道这确实是好问题。

“不过没关系，我们去不用担心这些，简单来说，齐州太守是我的舅舅，淄城尹是我表兄。”

……

啊？

这，豪强竟是我自己？

也许是十年的底层官吏生涯蒙蔽了我的眼界。

我决定再批十卷公文来缓解一下起伏的情绪。

44.田偃

我叫田偃，齐州太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官宦子弟，或者说官二代。

少时，我离开家乡，来到北边闯荡。二十年前，也许是有了些名声，也许是朝廷想在齐州玩制衡，我被皇帝外派为了齐州太守。

刚开始我觉得，这职位除了离家远点儿，基本没什么缺点，但很快，我发现这并不简单，老皇帝坑人是有一套的。

刚到齐州时，百姓排外不欢迎我，豪族嫌弃想架空我，连畅销小说里我的化身都在被人扬烂苹果。

呵，以为我会怕？我虽身为官二代，但却并不是喜欢吃喝玩乐的没出息贵族家傻儿子。

对内，我制豪强，明法度，为赢得人心甚至改了姓，经过二十年的励精图治，虽不能说完全解决，但至少也有所改善了。

对外，我虽没什么乱世争霸的雄心——而且条件也不允许——但也重视军队，与燕州结盟，在众诸侯中也是有一定实力，至少能做到偏安一方。

回想回想，还挺励志的。

45田偃

今天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惊云!我看到他老激动了，才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想当年我还抱过他呢，他那时候才这么点儿大，如今……

不知道江州还好不好，爹娘都怎么样，他们年岁也大了，我这职位忙，一年都不一定能回去一次……

咳咳，我忍住自己想抱抱他的心情，毕竟惊云不是专程来和我叙旧的，而是有正事——魏昴和徐远的情况我自然是知道，惊云的处境我也能猜到，前阵子徐远还派人向齐州求过援呢。

我听了他们的讲述，又看看那随行的兵马，一种“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了”的欣慰感油然而生。

我思索片刻，便答应了他们，让他们在我麾下挂了个名。

这样一来，应该就没人敢动昌平了吧。

当然，这决定并不只是因为惊云。

一来昌平可以看住西边姓魏的(魏尚书)，还临近王畿，天时地利，也算多个保障；二来昌平不用担心叛变的问题，可以放心些，免得像南边景家天天提心吊胆；三来还可以有个好名声，那个许平虽说实力不怎么样，但名声确实一顶一的臭，也算是乱世中的奇葩。

其实也许还有四，我总有种直觉，觉得他们一定是能成大事之人。若果真如此，也算给齐州买了保障。

说真的，天下早晚要统一，但不论是姓魏的还是姓甘的，落到他们手里准没好事。

我看着这群年轻人，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46.王惊云

这次投奔比我想象中还要成功。

但是我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因为我知道一定会发生一些无法避免的事情，然后丢光我的脸。

果不其然，一谈完正事，我亲爱的太守舅舅就不由分说拉着我们几个唠嗑，然后把我从五六岁到将来五六十岁的事都拎出来提溜了一遍，说到兴起之处，还不忘再三强调。

什么五岁时上房揭瓦差点摔断腿，六岁时与鹅抢菜叶子被鹅追着跑，七岁时上学堂偷打放学铃气坏老先生……

更可气的是，姬憨憨这个看不懂人眼色的还一脸天真地问我:“您八岁时真的因为太胖被卡在篱笆里了吗？”

……

这齐州太守府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47.王惊云

当然，收获还是很大的。

齐州地大物博，城门都修得气派，路上人挤人，简直是直观的“摩肩接踵”；九道旁的齐桓公、管鲍雕塑也是惟妙惟肖，甚至贴了金；东西市里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各色食粮水产种类繁多，惊得姬稳连连赞叹。

田舅——就是齐州田太守——对我们很好，招待也周到，甚至抽空陪我们在淄城逛了逛。尤其是憨憨称赞齐州时，他的胡子简直要翘到天上。

我们在齐州顺势买了些粮草，又购了点冬装，为之后做准备。

离别时，小申将军收获了千余名精兵，听得懂口号打仗时不会随便丢下长官的那种。

沈昭多了一批下属，会识字会作文的那种。虽说他看上去依然有些情绪低落。

不会还没从“豪强竟是我自己”中缓过来吧？如果真是这样我要不要去安慰他一下？

嗯…也许是因为工作被迫减轻。说不定这对工作狂来说更难以接受呢。

姬主上升了官——这次不是自封的，是堂堂正正的他封，或者说表奏。田舅给了他一个长史领校事的职位。

这官职名字貌似挺难记，不过没关系，只需记住它官职清闲且官阶上升就行。

估计姬稳该开心死了，这官可比县令大多了。

我也很高兴，但前提是他不会因此跟我哔哔好几个时辰。

48.沈昭

主上升了官，申将军扩了军，我等整体实力增强，我当然是很高兴的。

但要加个前提——在我看到账目之前。

当我看到账目上那一排天文数字时，我差点晕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花这么多的？

我果然还是气糊涂了，最后还是属下告诉我:“大人，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吃吃喝喝，昌平只有这么点人，供养不起；我们又资金匮乏，齐州粮商卖的粮价又高，要不是齐州太守优惠，只会花的更多…”

唉，果然是任重道远啊，问题依然一抓一大把。

我们得想办法招个农业人才，搞些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不然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早晚要因为吃饭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