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兴说着玩,”祁轭放下手中的餐具,双臂交叉环在胸前,脸上是几分无奈的笑,“会死人的。”
又是说了相当于没说,但看表情又暗示意味十足的话,十二忍无可忍道:“你们三弥人什么烂习惯?你明明就很想把你知道的信息塞给我,又一定要让我自己来问,烦不烦?直接说清楚我是会杀人灭口吗?”
她承认,她会收藏高情商处事方法真的是因为她除了冷笑话什么也学不会!
再这么打太极下去她只恨不能把祁轭的记忆浓缩成芯片抽出来放自己脑子里。
“不好意思,习惯了。”
祁轭咧着嘴干笑两声,忘了十二是那种极度厌恶三弥的社交风气的外乡人,于是针对十二的后半句解释道:“你不会,别人可不一定哦。”
多么暗含信任的话,然而对十二根本不管用。她可不管祁轭又打出来的温情牌,灵机一动身体倾向祁轭兴致勃勃道:“我是这么想的,你说咱俩现在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先把你知道的信息告诉我,说清楚需要我干什么,我才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祁轭哑然失笑:“你知道你这表情基本就是在明说:‘听到了吧我说的是知道,可没有说要做哦!’”
“真没有,不要过度解读。”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十二欲盖弥彰道:“你看吧,你都用这种态度来恶意揣测我,你说我怎么敢和你合作?”
祁轭笑得好像根本没脾气,顺着十二的话道:“那这样,我把我要什么告诉你,如果你能接受,那就合作。”
对了嘛,这才是正常合作该有的流程!
十二满意点头,却看到祁轭从包里掏出两副崭新的采血针。
等等,这叫什么?天道有轮回,抽血绕过谁。
十二不解:“我的血?要来干嘛?”
祁轭沉吟片刻后解释道:“这个项目他隐藏得最好,我没有什么确定的结论。”
“他?”
祁轭说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白塔生物实验室领头人,康维,也算是……我的养父。”
十二可是还记得昨天止戈是说祁轭成名之后白塔上层对他态度不明朗,其中就有康维从来没有对外维护过他一事。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养父。
“你们白塔不是全人类共同的孩子,怎么还有个养父?”
“你不会直到现在还以为我在骗你吧,真过分。”
祁轭作难过状,一脸痛心疾首地倒在靠背上。
十二反应过来祁轭并不算是白塔的孩子,又根据他之前的话联想道:“所以是他把你带到白塔来的?那你在到达白塔之前呢?”
“我不知道。”祁轭耸肩无奈摇头,“我记忆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白塔的医疗舱,听到那语音播报系统在记录我的生理数据,心率血压一路飘红。”
他的回忆很清晰,就像十二至今记得她醒来的那个飞行器内部构造如何一样,就连没有记忆这一点都是这么的巧合。
窗外迅速的暗了下来,三弥难得有这么极端的天气,光脑在几分钟前提醒广大市民一小时内尽量不要出行,餐厅里的静谧和她心中隐隐的不安都是如此的真实。
她此刻清晰地意识到祁轭是来真的,他今天说的没有一句是假话。
十二斟酌着用语,尝试提醒道:“会不会在你醒来前,脑子里存储记忆的结构被他们动了手脚?”
就像她报废的记忆芯片一样。
然而祁轭毫不犹豫地摇头否认:“应该不是,我那时都听不懂那个播报器在播报什么,还是后面听他们说话说多了才给它翻译过来。”
竟然连基本的语言功能都是后天加载的,那倒是和十二截然不同的情况。她醒来后也就对联邦的人文信息一无所知,除开这个她甚至还认得几个古地球语。
祁轭解释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已经将抽血针的包装拆开,示意十二把手伸过去。
“想好了吗?”
十二皱着眉,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答应合作一方,但仍有最后的顾虑:“这血会被用向哪些方面,你有猜测了吗?”
一无所知就敢帮一个对他不算友好的人送上自己同类的血,这也不像祁轭的作风。
果然,祁轭叹了口气,和十二一同看向窗外的暴雨解释道:“有几个猜想。你知道凛蒂子吗?”
十二茫然摇头。
“一种最近几年兴起的联邦管制违.禁.品,我让程孜臣托信科院的人弄了点来做分析,里面有几个联邦没有任何记载的活性成分。”
在联邦学术界,再冷门的东西放在广阔的星域里都会有人为了学位发文章,没有任何记载那十有八九和虫族有关,比如早期的共振金属和精神力,又比如现在的融合计划。
“所以弄我的血来是……”
“如果我查的方向没错,你的血送过去,接下来凛蒂子的成分很快就会更新。”
正因如此,他带了两根采血针。一根送到康维那里,一根托程孜臣送到信科院分析。
“如果我和你明面上关系好一点,我会选择给他送一整管,这样他那边的研发速度会更快。”祁轭意有所指道,“可惜我们现在还是陌生人。”
十二嘴角抽搐,翻了个白眼:“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就送一整管?”
祁轭故作惊讶瞪大眼睛:“为了大局你不会这点牺牲都不愿意吧!”
十二垮着脸摇头。
开什么玩笑,他都十有八九确定就是凛蒂子了,她何必上赶着为了一个验证性实验贡献出自己的宝贵的血液?
愿意给他扎两针都是天大的合作诚意了!
十二挽起衣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祁轭拉过她的手指,熟练地将一次性的采血针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举成功,手法熟练得像一个医学生,十二好奇道:“你还练过这个?”
在三弥长大要学这么多吗?
祁轭放下吸满鲜红血液的针小心放好,神情专注地拿起第二跟针对准十二的手指:“他以前一直让我自己扎自己。”
看来经常被扎,扎针只会流向经常被扎针的人,怪不得氿泉也找他,这是老字号。
十二收回被扎了两个小洞的手指,思索着把祁轭绑了去抽血的漫步和康维有几分关系——总不能漫步还能洞悉康维的动向,能在康维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联邦高保密的虫族相关的各种活性成分信息弄到手,还能知道祁轭身上虫族的基因吧?
这样未免显得康维很没有实力。
再说祁轭这番话对漫步只字未提,十二很难不怀疑程孜臣并没有把那天的事告诉他。
十二再次开口试探道:“白塔作为人类的摇篮,能让康维一直研究这个,还整成产业?”
“所以我怀疑还有第三方势力。”
祁轭将两根针收好,抬头皱着眉严肃道:“要么是财团,要么是那些在三弥扎根了好几个周期的大家族。”
他说话时眼睛盯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出神,像是在顺着十二的问题思索更多的可能性,并没提到漫步。
这下十二可以确认程孜臣是真的没告诉他漫步的事,再结合之前祁轭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不难猜出程孜臣和他在观念上有分歧。
不过十二没想到程孜臣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告诉他,亏他当时说得冠冕堂皇。
而祁轭则大概以为绑架他的势力也是二者其中之一,他完全没想到一个没人听说过的势力竟然有胆子碰这么危险的生意。
真可怜,被自己的朋友排除在信息外就算了,十二也不打算把自己手上的信息告诉他。
那是另外的价钱。
十二接着问:“这个凛蒂子的作用是?”
“我试过几次,没有变化,程孜臣也不愿意试。”
十二心道程孜臣那种人会愿意试才奇怪呢,又听祁轭继续解释:“给实验动物吃了之后都变得躁狂,攻击性增加了,而且本来不吃同类的动物在吃了之后会开始无差别攻击。”
信科院的实验一向以动物为主,要让他们直接临床试验,绝对会被当疯子报上学校,而唯一有这个意愿当实验品的祁轭本人抽了又没任何作用。
十二估计她去试了也只会有和祁轭相同的效果。
不过事情也并没有陷入僵局,祁轭再次发挥他对三弥的了解度:“不过我猜大概率和精神力有关,你们班的亢归林,上次被我撞见他在抽这个。”
亢归林身份不简单,弄得到凛蒂子很正常,祁轭继续解释道:“我去查了一下,他一直避免暴露精神力等级,但展现出来的攻击几乎是随着年龄增长的,在知道凛蒂子之前我也会觉得他只是在隐藏实力。”
但知道后就不一样了。
“所以我猜凛蒂子能提升人的精神力等级。”
祁轭的目光带着凝重和深深地厌恶。他不懂,为什么一边因为初代试验品和虫族的相似而深深憎恨忌惮着他的人们,却又个个都对强大的精神力趋之若鹜,为此不惜变成真正的怪物。
或许是他的神情和他一贯只有观点没有态度的冷静模样出入太大,十二伸手在他晚上晃了晃:“喂,你没事吧?”
怎么突然像那些影视作品里人格切换一样……
因为祁轭的真诚降下去的违和感再次梗上十二心头。
“抱歉,我只是觉得……”
觉得三弥真是一个处处都非常恶心的地方。
他看向十二,抿着嘴露出他一贯温和的笑脸:“一直都在套我的话,现在也该轮到你说说自己了吧?”
能从祁轭嘴里套出的话已经套得差不多了,十二拿起那无聊的营养液在手上摆弄着,专挑祁轭知道的说:“我?我被星盗绑架了,在船上遇到你兄弟程孜臣和大长官芦惜,被威逼利诱来了三弥,参加了三军入学考,没了。”
好一翻不走心的敷衍,祁轭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面对十二这种厚脸皮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定要有耐心,把她烦得不行兴许就说了。
他问出提前准备好的问题:“被绑架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