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和荣镜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

“现在是工作时间，公告是半小时前发的，涉事人员大概率还在岗位上，最重要的是，值班表上并未说明区长今天有外出行程。”

荣镜点头，对十二表达的信息表示了解：“放心，我有备而来。”

她从裤兜里摸出一张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卡片贴到门锁上。

走廊上已经有人因为她俩的不正常停顿起了疑心，正踩着犹豫的步伐向她俩走来。任务剩余时长所剩无几，一旦在这个节点被抓住，那之前的争分夺秒就前功尽弃了。

十二不动声色地影响着那人的认知，让他陷入更深的犹豫中，一边催促道：“快快快，行不行啊镜子姐姐。”

“……我姓荣。”

“嘀——”

门锁响起健康的提示音，宣告了荣镜操作的成功。她抛给十二一个挑衅的眼神，拉着她闪身进到办公室里。

然而才一进到办公室里，十二便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细微的不对劲——好熟悉的富有攻击性的精神力。

太阳穴传来丝丝痛觉，连带着勾起记忆中几张模糊的脸和画面。这样的攻击似乎多次出现在被她遗忘的过去里。

所幸过去的训练痕迹并没有跟着记忆一起消失，身体在十二的思维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开始自动防御。

旁边的荣镜就没这么好运了，高大的女人在门合上的瞬间脱力，跪在地上表情扭曲地一手按住太阳穴一手捂住胸口干呕。

“我……靠，这啥玩意……”

“能让你变智障的东西。”

谈笑间，十二给荣镜套上一层精神力防护。

这一场场的比赛比得她套防护是套得越来越熟练了，哪天毕业了没去处弄不好还能混个医疗兵当当，就是可惜不能活死人肉白骨。

待荣镜状态恢复正常后，十二的目光转移到躺在沙发上流口水的瘦削中年男人身上。

“这是……死了？”十二走近对着男人的脸一通打量，“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真是区长？”

“尸体都僵了，不对劲啊。”

以能力考察为主要目的的比赛能出现让学生变智障的精神力攻击就已经够不对劲了，在这种情况下堂堂区长一脸痴傻地死于非命似乎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样的话，考核的标准还会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吗？

一旁半天没说话的荣镜见十二陷入沉默，开口道：“别站着不说话啊，你难道还等着我带你躺赢啊？”

“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十二收回思绪，撸起男人的西装袖子，露出对方磨损严重的光脑腕带，“这还是个勤俭节约的好区长，看来是个冤大头啊。”

荣镜摇头：“这种战损光脑星网专门有卖的，别这么早下定论。”

她从兜里掏出一枚贴片，将十二挤到一边去对着光脑开始破解。

按小联赛的一贯风格来看，破解掉光脑上的信息，限时任务就可以宣告完成了。若是要从选手表现来赋分，那在几个关键的破译节点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的荣镜必然能取得一个不错的分数。

这个第一，她势在必得。

和荣镜对评分规则的判断不同，十二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限时任务会顶多根据选手的个人表现来评分，因此荣镜愿意干活自然就让她自己去忙活。

她现在更在意刚才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几张人脸，还有那布局和白塔格外相似的模糊场景。

装作调查办公室的样子，十二在一个个看似暗藏玄机的角落停留，实则悄悄地将身体的精神力屏蔽撕开一个缺口，让那无形的尖刀再次刺向自己脑中。

“叮——”

耳边响起巨大的嗡鸣声，还好身体的不适尚在接受范围内，十二维持住表情，不想让荣镜和在模拟舱外观赛的人发现任何异样。

然而很遗憾，除了直击灵魂的恶寒外，她并没有任何新发现。

那边荣镜已经将关键信息查阅完，正向她招手示意，想靠精神力攻击找回记忆看来是行不通了，十二心中叹气，起身朝办公室中央走去。

“不要叹气。”

“什么？”十二惊讶一瞬，她刚才好像没叹出声吧？

然而荣镜在叫她过来后便继续埋头研究光脑，此时低头皱眉，并不像正在表达对她的关心的样子。

紧张刺激的限时竞赛爆改灵异片场？这个发展不对吧赛事主办方？

“嗯？”办公室内只有荣镜和十二两个人，因此十二刚才的疑问清晰地传到了荣镜耳力。

“我说你发现了什么。”

还好此情此景下这么解释也说得过去，荣镜并没有起疑。

“死者梁瑟利，勃朗区一把手，还是你校友呢。”荣镜撇着嘴啧啧感叹两声，继续道，“目前看来所有的信息都是他亲手发的。”

她将光脑递给十二继续道：“但他的工作记录从三天前开始没有再更新一个字。说是夺舍多少有点反科学，我觉得和进门后的头痛恶心脱不了关系。”

十二顺口接过：“精神力攻击还能做到夺舍？联邦还有此等神人？”

“精神力攻击？你是说我们刚才进门遭受到的是精神力攻击？”荣镜神情有些严肃起来，“那不对啊……”

在精神力实体化能被捧上神坛的今日之联邦，一个区域也就寥寥几人能建立起薄弱的精神力屏障。

祁轭没那个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勃朗来暗杀区长，就算是他来了也做不到操控梁瑟利的行为这种程度，到这里十二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勃朗区动乱和虫族脱不开关系。

除此之外，十二在通识课上学过，在虚拟世界模拟精神力攻击需要共振金属作媒介，且共振金属对精神力的传播效率理论上不超过100%。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场比赛如此强大的精神力攻击又是如何模拟出来的呢？

“哼哼……”

耳边又突兀地响起笑声，十二猛抬头。半蹲在区长旁的荣镜还是一脸凝重，这下十二确定了这笑声并非由她发出。

“终于找到您了，圣女殿下。”那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用一种庄重又神秘的语气继续道，“腐朽的时代已经走向终结，人类将自食其贪婪的苦果。殿下，时机已至，请您同我等一起迎接新世界的到来！”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十二感到周边的空气变得有些粘稠。莫名的不安在心中升起，她将目光透过虚拟的场景投向模拟舱内监视选手状态的仪器。

这是何意啊？

这是要考察她对联邦政府的忠诚？又或是说联邦发现了什么，整这出是要从她们这群穷学生里找内鬼？

还是说，这通对话根本就不在赛程的设计内？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荣镜的疑问将十二欲说出口的试探塞回肚子里，在十二期待的目光中继续道，“好像是城市警报响了。”

多虑了，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那道声音。

荣镜走到落地窗前关闭遮光系统。与来时的荒凉的明亮不同，现在的壑月除了恒星散发的微弱光芒外已失去了所有照明，似乎是能源系统出了问题。

还不等十二和荣镜思考出个结果，熟悉的面板突然跳进她们的视线中央。

「温馨提示：救援类任务1－1计时结束。此时，假如你是联邦中央政府的工作人员李华，请按你目前所获信息提交对勃朗区公民的救援方案。（不少于500字）」

嚯，还以为是开胃菜，搞了半天是压轴题啊。

虽然这题目对一个刚入学不久的军校生来说超纲得有些离谱，但出于对拿下积分优势的渴望，十二还是拿出十二分的专业写下自己的答案。

「作为中央政府直系工作人员，我的首要任务是协助中央保护当地民众安全，并将事故原因调查清楚。因此……」

倘若芦惜也能看到十二的作答便会发现这位“好徒弟”的解决方案几乎和她的行动如出一辙，先隐藏自己的行踪和目的前往安淀调查事发现场，再想办法联系最近的直属联邦的军事基地对整个勃朗进行包围。

如果能把所知的全部信息摆到明面，十二能交出更完美的答卷。

但眼下这情形，先不说联邦会不会先怀疑她身份有问题给她来个军事法庭一日游，就说从这小联赛中隐隐透出的“敌人已斩获吾皇首级”的味道，十二就不认为将她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是个好选择。

待十二写完答卷，荣镜已经在区长办公室舒适的沙发上躺得没了人形。

虽然十二赞同记忆缺失对她的文化知识储备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她和她们纯血军校生真的就有这么大的差距？

不至于同样难度的题她要比别人多花这么多时间吧？

就在十二怀疑人生时，荣镜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很好奇，一个情报梳理真的至于写这么长时间吗？还是说这是你们三军学霸的优良传统？”

十二震惊，手指自己：“我？学霸？”

“好好好，就这么宣传我，我很支持。”

谁说她只有打架行？这不是学识也广受赞誉嘛！

不过荣镜这番话也让十二确认了她们俩拿到的并不是同一套题，就是不知道是每个人手上的题都不一样还是只有她手上的不一样了。

倘若是后者，十二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这“赛事组”是有心要拷打她。

“走吧，出去看看这警报怎么回事。”荣镜调整好一身的装备道，“这种在整颗星球响起的警报都有特殊的触发条件，是建国时期天才建筑设计师申飞的作品，至今没有出现更优秀的警报系统。”

“那联邦的建筑学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荣镜意义不明地哼笑两声，没理十二的阴阳继续道：“在她设计的程序里，居民情绪超过阈值、城市基础生命维持设施遭破坏程度超过68％、星球能量波动超阈值都会触发警报。”

十二按下电梯问道：“精神力攻击呢？”

“你认真听我说话了吗！建国时期虫族都没有，哪来的精神力啊！”

“那可不一定。”虽然最大的理由是直觉，但十二还是像模像样地解释道，“区长是不是被精神力控制着发布了公告还是未知，但死于精神力攻击是可以确定的。

“已知在强大的精神力场里99%的机器无法正常运作，请问这是否能达到城市基础生命维持设施遭破坏程度超过68％的条件呢？”

走出行政大楼的大门，荣镜嗤笑道：“这哪来的精神力场啊？你这真是……”

十二嘴角升起邪恶的弧度，将好心做慈善免费给荣镜提供的精神力屏蔽力度减半：“现在呢？”

荣镜面有菜色，咬牙切齿道：“……真是说得太对了。”

就在十二恢复防护力度，荣镜的不适逐渐散去时，两人突然目光相对。

——如果精神力攻击已经强到触发城市警报的程度，那其他人呢？

要知道，这攻击可是能穿透赛场，对军校生的本体造成攻击的！

“停赛，必须马上停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