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清,你真是翅膀硬了!”
议事堂门外,陆雨清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白衣女子,容貌与陆雨清有四分相像,不过更艳丽些,看不出年龄。
陆雨清闻声,脸色一变,端起讨好的笑容,转身惊讶道:“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已经解决了陆川。”
李婉一言不发,揪住她的衣袖,朝院子外走去。路上陆雨清见李婉不说话,淡淡开口:“为什么不同意我下山?因为危险?”
李婉松开手,脸色疲惫:“你爹已经因为搅和进这些事失踪了。我两个月前下山去找他,直到现在都渺无音讯。你也要我这样好找吗?”
陆雨清垂眸,抚摸李婉的肩膀,安慰道:“娘,父亲一定不会有事。他以前每次下山都会告诉你何时回家,这次一定只是被什么麻烦事缠上了。他不会死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你就在族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娘不能再失去你。”李婉眼中含泪,激动道。
“那就这样坐以待毙吗?等着别人找上门来?作乱者在暗,我们在明。下山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找到对抗的方法。”
陆雨清深吸一口气,眼神认真继续道:“我这次下山,整整六个月。我就悟出来一件事,在山上,凌霜剑几乎没有出鞘的机会。”
剑修的剑怎能沉睡剑鞘之内。
“娘,放我下山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李婉扭过头,整个人背对着陆雨清,面色痛苦,牙关咬紧,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在颤抖。
陆雨清轻叹口气,抱住李婉单薄的身体,她知道李婉同意了,于是轻声道:“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我会定期给你传信的。你放心。”
……
临走前,陆雨清在山下停留,仰头看这大山,抬手结印,金光消散,惊起竹林飞鸟。
片刻,鸟雀站稳在林间,绿叶归于宁静,白云飘过,望陆山又如往常一般。
……
风云变幻,六月前清风派惨遭血洗像是开端,门派联合查探却无果,门派接连灭门,整个修仙界都人人自危。
五行宗下清遥镇,长街繁华热闹,行人匆匆,馄饨摊上小贩高声吆喝。
“还是要一碗馄饨,不要葱,多加香油,对吧?”摊主对常客露出笑容。
女子点头,将佩剑放在小桌上。
陆雨清十日前已到清遥镇,如平常散修一样,住在镇上的客栈里,等待七日后,九月一日的五行宗大选。她每日早晨来吃一碗馄饨,顺便观察一下今年来参加大选的散修。
今日说不上来,陆雨清总觉得哪里不对,扫一眼街上行人,她没在街上看到绿蚂蚱。
五行宗山下有一小门派与清遥镇同名,平时背靠五行宗,整个门派都仗势欺人,嚣张跋扈,人们玩笑背里称他们是五行宗养的看门狗。
散修很好认,行事作风大多洒脱自由。清遥派人也好认,路上穿墨绿衣衫的基本就是。前日陆雨清还在街上看到一清遥派男子调戏路边小姑娘,她看不过眼,路过拖进小巷收拾了一顿。
今日街上,她竟一个清遥派的人都没看到,明明平日成群作队,像一群绿蚂蚱,个个精神抖擞欺负人。
陆雨清几口吃完馄饨,放下几个铜板,准备去探查一番。
“老板,一碗馄饨,多加葱,不要香油。”来客声音娇媚,陆雨清听到这声音,身体顿住,额头莫名一跳。
她抬头看那人,只一个红衣背影。金冠在太阳底下有些耀眼,墨发披散在红衣之上,单手提溜紫色长鞭。陆雨眯起眼,没看错应当是蛇骨鞭。
怎会有如此招摇之人?口味还如此清奇?
“ 算了,还是先去查探清遥派要紧。”陆雨清拿起凌霜剑,起身走了。
清遥派在镇上最南边,依山傍水,背靠五行山,占了清遥镇三分之一的地盘。
陆雨清一路上扫过街道上的人群,确实一个清遥派的人都没看见,回想近日收集的消息,清遥派也没有什么大动静。
不安在心中扩散,陆雨清隐蔽气息,绕至清遥派后门,翻身跳上围墙。
后院空荡无人,风来,陆雨清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气。
“不好。”陆雨清从围墙上一跃,翻过屋顶,跳到屋檐下,拔出凌霜剑,手腕一转,拨开房门。
血腥气铺面而来,陆雨清放缓,放轻脚步,屏息凝神,绕过屏风。
屋内陈设华丽,有人生活的痕迹,只是血腥气浓重,却空无一人。
陆雨清在房间转过一圈,却未见一滴血, “怎么会……没有尸体……没有血迹,那血腥气从何而来?”陆雨清心想。
日光从窗户外直直照射进房间。一切都像正常的样子。
“这可是五行宗脚下,谁人敢在此作乱?”
陆雨清跳窗而出,破开临近的房门,仍旧是有血腥气而不见血迹与尸体。
她翻过所有房间,整个清遥派的人竟不翼而飞,全都消失不见了!
修仙门派通常都有自己的秘境,遭遇不测时用作退路。陆雨清先是摸过藏经阁等秘境常设之处,但越是到这种地方血腥气越淡。
空气中血腥气凝结成丝,陆雨清鼻腔一热,抬手摸到上唇湿热,她竟然流鼻血了。
鲜红的血液布满手指,陆雨清瞬时反应过来,“有毒!这血腥气有问题!”
内脏即刻像被灼烧一般,从胃部烧至喉头,剧痛自体内袭来,陆雨清迅速掏出丸药,咽下便跳上屋檐,踉跄着往围墙跑去。
正准备下跳,陆雨清耳朵一动,发丝飘起,剑刃划过空气,余光瞥见长剑出现在身侧,陆雨清脚步一顿便迅速转身。
来人一身黑衣,银色面具遮盖全脸,看不清面容。陆雨清握紧凌霜剑,道:“无冤无仇,为何偷袭?”
黑衣人无言,挽剑刺来,陆雨清反手将凌霜剑划向黑衣人面具,竟未划开,于是仰身躲避利剑,弹起身,凌霜剑直指黑衣人咽喉,趁其侧开,左手一撒,顿时黑衣人身上黑烟缭绕。
陆雨清飞身跃入旁边小巷,七绕八绕,大约半个时辰,抬眼看见有酒肆,瞬时便隐入酒肆之中。
酒窖内一坛一坛酒排列整齐,酒香腻人。陆雨清盯着指尖,刚才的血迹,已经消失了,低头翻看身上衣物,没有血迹,疑惑之时,喉头一阵刺痛袭来,陆雨清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雨清被谈话声吵醒,迷迷糊糊听到什么“中毒”、“解药”、“无碍”等字眼。
身体使不上力,腹部灼烧感还在,但比起一开始好了很多,陆雨清试着咽了口口水,喉咙并没有疼痛感,看来毒已经解了。
不知道在谁的卧房中,脚步声自门外传来,陆雨清警惕抬眼,伸手握住床头的凌霜剑。
“还没醒…………看来血雾实在是……优秀的毒啊……”娇媚的声音淡淡,从床帐前方传来。
陆雨清听着年轻女子的碎碎念,心想:“血雾…………从未听说过的毒。”
不对……这人的声音她听过!
陆雨清翻看记忆,脑海中浮现出红色背影,金色头冠,紫色骨鞭。
是今早馄饨铺上,口味清奇的那位。
她怎么会在这里?陆雨清面上内心疑问不断,面上仍旧一副沉模样。
不知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眼尾,同时一股异香侵入鼻腔,陆雨清装作睡梦中被陌生触感惊扰,皱起眉头,侧过脑袋。
那冰凉的感觉却没停,从眼尾,侧脸、划至下颌,陆雨清反应过来,是这人的指尖。凉意像小蛇鳞片划过一样,陆雨清忽然有种被异香缠绕住的错觉。
这人的指甲不尖锐,就是手太凉。
不会是蛇妖吧?用自己族人骨头当武器的蛇妖?太凶残了。陆雨清不着边际乱想。
见这人手上动作停了,陆雨清不敢妄动,凌霜剑虽在手边,但别人手现在放在她咽喉,想要她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小姐,下人来报,清遥派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全都消失了!”
陆雨清一惊,哪来嗓门这么大的小女孩。
凉意从陆雨清脖子上消失,同时听见人讶异开口:“什么意思?全都消失了?”
“是啊……听去查探的人说,他们把清遥派整个门派翻了个底朝天,连个苍蝇都没见到。”
来人应当是个丫头,声音清脆,语气充满恐惧。
“小姐,要不咱回家吧。别修仙了……早点回家,别让老爷担心了。”
“我们都到五行宗脚下了,哪有打道回府的道理。我要回去的话,爹爹一定会让我嫁给那个猪头。他年龄都能当我爹了!”
娇蛮小姐惊异的嗓音充满嫌弃。
陆雨清听着有些许想笑,不过这小姐知道她不知道的毒,不像是个简单的闺门小姐。
“小姐,可小点声,那可是皇帝!”丫头赶忙低声道。
“所以我要来修仙啊,他人间的皇帝就不能让我入宫为妃了。”小姐懒懒道。
丫头见劝不过,换了个话题:“小姐,她醒了吗?你昨晚突然带回一个女孩,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没呢,她昨晚中了毒,我用了爹给的灵药,已经给她解毒了。”
“那是老爷用来给你保命的!小姐你……万一以后受伤了你怎么办?”丫头声音又急了起来。
“放心,爹给了一堆。你先出去吧,别吵着她了。”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陆雨清感受到这小姐目光落在她脸上。
“你早就醒了吧。”
陆雨清闻言睁开眼,直直对上女子的目光。
这小姐红衣依旧,只不过换了顶金冠,花纹繁复,中间镶嵌一颗红宝石。一张小小的脸上有双招人的桃花眼,睫毛很长,在眼尾氤氲出一笔墨色,眼神清澈,唇色红润,肤色白如雪,整个人气质妖冶。
陆雨清一时看愣了。
这人,不会真的是个蛇妖吧?
美人挑眉,似是埋怨道:“既然早就醒了……怎么不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