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还记得阿戈尔的歌谣。
在那片潮湿的土地上,咸咸的海风穿过破旧残骸间的细缝,那些古老的神话与歌谣,从那个年代飘摇而来。
寂静的海面,摇曳着它的波涛推开海岸,在吟游歌手的呼唤中慢慢地、淡淡地将海的意识留下。
像一道浅辙无声无息地滑过,他们没有意识到,却已经被笼罩在深海之中。
十字,断刃,斜插在荒土之中。
斯卡蒂,认同我们吧。
斯卡蒂,融入我们吧。
斯卡蒂——
它诞生了。
“生日快乐,斯卡蒂。”
揍敌客的一家人们正齐聚一堂为斯卡蒂过生日,长长的餐桌俩侧分坐着,琳琅满目的美食与甜品摆满了餐桌。
训练需要消耗大量的糖分,因而揍敌客家中有着嗜甜的习惯,比如伊尔迷就喜欢随身携带糖果。
斯卡蒂的目光瞥向伊尔迷,这个贪吃的家伙正咬着叉子对眼前的一盘千层蛋糕发呆,似乎在想该从哪里下口。
“阿,你也想吃吗?”
注意到斯卡蒂的目光,伊尔迷睁大眼睛,下一秒抱着盘子护在臂弯里,头顶翘起俩搓呆毛。
“是我先看上的猎物。”
斯卡蒂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蓝莓果冻,对伊尔迷那副护食的样子颇为不屑。
谁稀罕你那点东西。
它咬了一口,舌尖传来刺痛麻木的感觉,脑内激素分泌,神经钝痛的感觉像是有个小人住在脑壳里玩装修,榔头敲得框框响。
斯卡蒂晃了晃脑袋,觉得眼前有点模糊,又拿起了右手边的冰橙汁,咬碎冰块后,喉咙顺着呼吸管一直到肠胃,都传来了阵痛。
感谢于这些毒药的无色无味,虽然吃下去后反应剧烈,但丝毫不破坏这些食物的美味。
揍敌客的厨师,想必也对这个家族头疼吧。当别人在研究如何做得好吃,他却不得不研究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进食物里而不糟蹋。
“你还好吗。”有过相似经验的伊尔迷吃到一半注意到斯卡蒂的神情立马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问道,出于哥哥的身份此时他应该走流程关心一下。
他微微仰头,竖起食指抵着脸颊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想起来,妈妈特别高兴所以让厨师加了多一倍的料,和你平常的剂量有点差别,一时不太适应很正常。”
果不其然,斯卡蒂望向一直默默关注着它反应的基裘,后者拿着餐盘的手正在剧烈抖动。
“阿,妈妈的斯卡蒂真棒,这些都吃完了呢。”
考虑到基裘现在激动的现状,一旁的席巴拖住了基裘的盘子,免得里面的食物撒出来。
桀诺看在眼里,低下头戳了戳盘子里的蜂蜜松饼,莫名觉得不够香了。
马哈喝着茶,像是晒太阳的老头悠哉悠哉地一口口抿着,长长舒出一口气。
“斯卡蒂,还要吗?妈妈还准备了好多你喜欢的食物!”
“基裘,差不多了。你忘了生日蛋糕。”席巴无奈的看着基裘激动万分的反映,如果不制止,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基裘的喂食大会了。
“哦,我真是粗心!蜡烛呢?”
管家闻言立马递过一根蜡烛,基裘将它插进蛋糕的正中间,走到斯卡蒂的身后,将它的双眼捂住。
“许个愿吧,斯卡蒂。”
许愿,仅仅是许下,而未必实现的愿。
这是人们过生日时对未来的一种期盼,美丽的幻想。
斯卡蒂曾经的愿望是让那片大陆的人们不再受干燥的苦,为此它才会诞生,因为她终于认同了海嗣存在的意义。
而现在,这片陌生的大陆,它还有什么可以期许的呢,这里没有天灾,没有自然的苦难,一切都太善良。
只是偶尔会孤独罢了,没有同类呼唤的日子。
“许好了吗?那我就松手了。”
斯卡蒂点点头,基裘松开手,蹲下身对它说道:“说出来的话就不灵验了,所以斯卡蒂要保护好自己的愿望,努力去实现。”
“我会的妈妈。”
斯卡蒂笑了起来,它轻轻吹灭了蜡烛。
伊尔迷在扫荡完半桌子甜点后突然窜出来,拿起刀具主动要求切分蛋糕。
“让我来吧。”
按照以往过生日的规矩,蛋糕依据揍敌客家族的人数标准切割成大小不一的分块,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也就是要六块。
其中最小的一块优先给了斯卡蒂,并非考虑她的食量,而是作为这次生日的主人公,可以获得一块无毒的蛋糕。
至于剩下的如何分配。
“家族游戏,胜者有最先选择权。”
揍敌客家族的奇怪规矩:在值得庆祝的日子里玩家族游戏,允许成员使用任何手段,但不可以危及家人生命。
这一点要求同样适用于家族内部出现分歧的情况。
“游戏的内容和规则就交给今天的主人公来定吧。”席巴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目光望向斯卡蒂,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期待有趣的东西。
作为寿星的特权,它可以完全操控游戏规则让家族成员们取悦它,这就是揍敌客们庆生的方法。
“那我们来玩躲猫猫吧!”
“空间限定在这个房间,我和管家们会来寻找你们,最后被找到的人可以最先选择,被找到的人要和我们一起找剩下的人。”
“一会儿我会和管家们出去,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躲藏。”斯卡蒂竖起三根粉嫩的手指,此刻的它站在椅子上,像发表重要讲话的主席一般,严肃的神情配上这副身材却显得可爱起来。
桀诺撸着银白色的胡须,一只手背在身后捶了捶腰背,感叹了一句:“真是对老年人不友好的游戏啊。”
“一把年纪还要陪孙女玩躲猫猫,你说是吧爷爷。”
马哈眯着眼,椭圆形的脑袋像个扁平土豆,扯出褶子一般的五官,他没有说话,嘴巴弯成弧形像是在认同。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正中间摆放的餐桌,四周摆放的家具皆是一览无余。俩三个立式橱柜中摆放着精致的酒具、药具和零碎金属。
靠近窗口的柜台上花瓶里还插着今早采摘的鲜花,在石壁的衬托下格外鲜艳。落日的余阳倾斜而过,投下这一幕。
周围墙壁上等距镶嵌着烛灯,暗暗摇曳着光影。正中央的天花板是一具头骨设计的巨型吊灯。
揍敌客的独特艺术,带有黑暗死亡的风格,据说是基裘找了一位同行艺术家定制,说不定是真人头骨。
正对门的是一个石砌壁炉,主宅内不少房间都有这个东西,里面的柴火已经熄灭了,只泛着零碎的火星。
“爷爷阿,你就让着点我吧,咱一起蹲这个橱柜怪挤的。”
桀诺和马哈扭成一团把身体塞在橱柜里,马哈闻言眯眯眼,对着桀诺的脸颊锤了俩下,顺便揪住了他的白胡子。
桀诺想起自己小时候对马哈的所作所为顿时不敢吱声,俩个老人在黑暗里大眼瞪小眼。
伊尔迷抬头看了看吊灯,踩上椅子猛地跳了上去,他的身材瘦弱动作轻巧,吊灯晃了晃就安分下来了。
“大家都躲好了呢,亲爱的,你打算躲哪里呢?”
席巴没有说话,指了指方向,基裘顿时明白随后笑道:“真不愧是亲爱的呢。”
“那我就去那个显眼的地方吧。”
大门被推开,斯卡蒂抱着最爱的虎鲸玩偶找个角落蹲坐下来,这间屋子能躲藏的地方太少了,先让管家把所有角落搜查一遍估计就能发现了。
十几个黑衣管家带着手套,根据黑尾的命令四处搜索起来。
“报告,橱柜发现异常!”
桀诺和马哈是最先被找到的,作为整间屋子唯一可以明显藏人的地方,自然是先搜寻。
“唉,我们这些老年人真是不容易。”桀诺叹口气,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将身上那【一日一杀】的字符理顺。
“爷爷你放水的太明显了。”斯卡蒂故作生气道,显然这俩个老家伙是故意被抓到的,对于这种游戏俩人参与的兴致不高,桀诺宁可去抓人。
被识破的桀诺讪讪笑着,马哈淡定自如地坐在地毯上继续喝茶,与世无争。
“诶,基裘你在这啊。”桀诺晃荡了一圈,在柜台的阴影死角里发现了基裘,她隐藏气息的技术非常高超,甚至于斯卡蒂都没有感觉到那里有生命气息。
基裘提起裙摆,明黄色的洋裙和那支鲜花相称盛开,她轻轻拨弄了一下花朵,埋怨道:“公公你居然放水,我本来还很自信能最后一个被找到呢!”
“既然这样,伊尔迷你也别躲了,妈妈看你在上面睡好久了。”
睡衣朦胧中的伊尔迷被叫醒,从吊灯上探出头来,黑发垂下颇有种贞子的既视感,他呆呆的抓了抓头。
“阿,还有谁没被抓到吗?”
“这么说来,席巴那小子在哪呢?”
“原来我是倒数第二吗?真不错。”伊尔迷从上面跳下来,和大家一起找人。
“关于这个,我知道。”基裘的目光投向屋子内的壁炉,在场的揍敌客成员们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事实上,这些壁炉不单是用作取暖的工具,也是通往密道的入口。
“这么说来,爸爸不就出局了吗?”斯卡蒂问道,按照她制定的规则来说,她限定的范围是在这个房间,而不包括外连的密道。
“你说的没有错。”
席巴踩着熄灭的柴火从壁炉内走了出来,谁让他现在是家主呢,这种小游戏让一下其他人也无妨,他是自愿出局的。
“那么按照这个顺序,最先选的是伊尔迷,最后是爸爸。”斯卡蒂宣布道。
伊尔迷选择了一块适中大小的蛋糕,基裘选择了旁边一块,剩下的由三代家主们取走。
“话说回来,今年的蛋糕好像是基裘准备的吧。”桀诺慢斯条理的吃着,他没有感觉到有毒成分。
“是的,因为斯卡蒂不喜欢毒药,所以我这次没有让厨师放。”
伊尔迷的手一僵,有些失神。
早知道就拿大一点的那块了,他有些后悔。
“那我们这还真是白忙活一场。”
桀诺盯着手指头上粘着的奶油,舔舐干净后用纸巾擦拭,马哈看见他的小习惯咯咯笑了几声。
“也许,这才是斯卡蒂想要的效果吧。”席巴补充道,“让所有人白忙活一场。”
以达到取悦的目的。
从一开始蛋糕就是没有毒的,他们努力的想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后发现其实所有人都是相似的结果。
“真是个缺德的小鬼。”桀诺说道。
“爸,你忘了去年你给伊尔迷准备蛋糕的时候,在其中一块塞了火蜥蜴。”席巴忍不住提了一嘴,比缺德这事桀诺也不差几分,尤其是那块蛋糕最后是被他吃掉的。
那东西的味道,让席巴难受了一天,吃什么毒药都缓不过来。
“诶,你说什么,老年人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记性也不行了。”桀诺的手贴着耳侧,皱起眉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基裘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家人的气氛和乐融融。
然而即便如此,这单调的场景和零星的笑声还是过于孤独了。毕竟这里是臭名昭彰的暗杀世家,有谁会为这样的人活着而高兴。
他们做着杀人的刀,引渡人类的仇恨,却被世人所仇视。
没有人了解他们,他们的快乐来自于自身和彼此。
黑尾想着,看到斯卡蒂的小小背影,想到它必将承受的苦,叹了口气。
可能这就是身为揍敌客的命运吧,强大与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