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见到了一位客人,也是图书馆长期以来唯一的客人。
上午的时间总是让库洛洛十分享受,他可以安静地坐在一个人的图书馆,阅读一切吸引他的书本。
他可以完全抛开流星街,呆在这个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念空间,远离饥饿、血腥和残暴。
连同外界的骄阳、狂风和暴雨都变得柔和起来,一如这书上的一行文字。
他的指尖停在一句话上,摩挲着纸页如同含着一颗糖果在口中咀嚼,细品其味。
在库洛洛看来,书是如此神奇的东西。
笔者所见所闻所感装进一本书。
读者通过阅读将它们取出。
他享受这个过程,仿佛在头脑中已经经历了无数个不同的世界与冒险。
斯卡蒂停在库洛洛面前,好奇地弯下腰。
“你也感兴趣吗,念能力。”
“不,我已经学会了。”
库洛洛正在翻越一本有关念能力的书籍,其中首页介绍的便是猎人协会,包括会长,十二支以及三星猎人们的念系分析。
“哦,是什么样的念?”库洛洛合上书本,兴致盎然地望向斯卡蒂。
“潮潮的,海味的力量。”斯卡蒂的目光移向库洛洛身后的录音机,“我需要那个东西。”
“把它借给我,我帮你开念。”
斯卡蒂的目光闪烁,它试图勾引起库洛洛的好奇心,再步步将他带到更加黑暗的地方。
“我可以借给你,不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库洛洛轻轻笑起来,显然他并不吃这一套,“你得告诉我,你要用它做什么?”
斯卡蒂站直身后退一小步,对库洛洛的反应感到遗憾。
“录一首我喜欢的歌曲寄给我未出生的弟弟妹妹。”
“原来如此,相信他会喜欢的。”
库洛洛把录音机递给斯卡蒂,“你不适合在流星街。”
“为什么?”斯卡蒂血红色的瞳孔里倒影着库洛洛的模样,它沉默着等待一个解释。
“流星街不会有你的听众。”
“你可以做第一个。”斯卡蒂并不在意,以后还会有更多。
“我吗?”他弯起眼睛笑的时候总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也许是个好主意。”
“那么,下次让我听听看吧!”
库洛洛说着,俩人定下了这样的约定。
午时,斯卡蒂又见到了窝金和信长,他们一如既往和库洛洛去了十一区,这就像每日必行的任务,而他们的脸上挂着轻松随意的笑容,看来与玛奇相处得都不错。
斯卡蒂在库洛洛走后便离开了图书馆,它能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它身上,来自二楼的那位长老。
比之以往,气息又微弱了许多。
斯卡蒂并不着急,它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尼薇。
“按照人类的寿命来说,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可是长庚却一点动静没有。”尼薇舒服地靠在沙发上,这是医学协会新资助的家具。
事实上,尼薇的大部分资产包括实验室都是由医学协会资助的,她甚至没有动用揍敌客的存款。
以至于这座实验室豪华得像从天上掉到流星街的意外。
一张地图摆放在桌面,外区已经有六个区域的位置被画上了红色的叉,那都是鬼宿的领地,战区即将蔓延到中区。
“月中前,带上这个消息去见鬼宿。”斯卡蒂枕着手臂,银色的短发垂在桌面,它正玩弄着墨水笔。
除了修女死亡的那个月,长庚出席了一次长老会议,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斯卡蒂将笔挪到五区,它反转过笔身,用笔尾在五区的位置打上了一个圈,这就是他们邀请鬼宿的诚意了。
“有时候,我会由衷地觉得我们很可怕。”尼薇说着,她的目光包裹着斯卡蒂幼小的身躯,透过那副皮囊似乎在注视着某个不可明说的存在,“每次你用这副幼年人类的身体和我说话。”
“我就会幻想起,伊尔迷的样子。”
同样是心智成熟超越外表的孩子,割裂感在他们身上甚至可以变为恐惧感。
斯卡蒂好奇地望向她,这是尼薇第一次在它面前提起那个讨厌的兄长。
“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他还会哭。”
“现在,他的目光漆黑一片,不知道被什么样的欲望操控着。”
斯卡蒂的手逐渐变化成长须,它的手臂上攀爬着色彩诡异的斑纹,慢慢伸向尼薇。
冰冷的触感贴着脸庞,斯卡蒂的触手缠绕在尼薇的脖颈,如海蛇般用信子亲吻了一下尼薇的唇。
“而我们,共享着您的智慧与身躯,不会被任何欲望控制。”尼薇亲吻着斯卡蒂的手背,如同虔诚的骑士,“并且我们的身躯已经能包容自由的灵魂。”
“那就随你希望的去做吧。”斯卡蒂说道,它收回手,这是默认了尼薇的野心。
尼薇拿出一张图纸,上面是画着一颗形状奇怪的迷你导弹,莫名有些眼熟,在书本上见过。
“贫者的蔷薇。”
“我对它的制作方法并不十分了解,但是我可以改良里面的毒物成分,换成别的东西。”
“在一切结束的时候,让流星街绽放一朵蔷薇花吧。”她的尾音悠转,渐渐化为呢喃散开。
斯卡蒂惊讶于尼薇大胆的想法,她应该很清楚【贫者的蔷薇】的威力,这对于整个流星街来说,光是爆炸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可以放在海上。”尼薇补充道。
“他们会喜欢这场烟火的,在夺目的炫光之后,就是让人幸福到晕厥的致幻剂,他们会加入大群,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在那天来临前,我会研究出改良的办法。”
这或许就是不同的海嗣扩大族群的办法,斯卡蒂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会转化成功,这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必然也会伴随着无数人的死亡。
“长老会,是这场宴会的头等席。”尼薇的目光又落回了那张打着圈圈叉叉的地图,随后聚焦在一个边缘地块,二区。
那个常年无人问津的殡仪馆老头子。
“我最近收到一份礼物,是一张轮盘。”
揍敌客和医学协会都不会送这样的礼物。
“他送的吗?”斯卡蒂意有所指。
“是的。”
“你也很熟悉的东西。”尼薇顿了顿。
“那是一张中间镶嵌着人头的轮盘,男人死的时候嘴巴长大,嘴角上调仿佛正在大笑。”
“他总是喜欢搞这些死亡艺术,揍敌客的宅邸里到处都是。”
确实是熟悉的东西,斯卡蒂想起那些头骨做成的灯盏,听说都是来自基裘的趣味。
不过,这个死状,斯卡蒂见过。
“男人的嘴巴是不是被贯穿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老头恶趣味的用一根铁棍从他嘴里穿过,打通头骨,连接到后面的固定装置。”
“他还写信说,他很喜欢这张脸皮,就是头骨碎裂了,不够完美就送给我了。”
尼薇皱起好看的眉头,埋怨道:“说得我像收垃圾的。”
“你们关系很好?”
大部分时候,尼薇对于不满的对象都是用武力解决,难得有抱怨的时候。或许她和桀诺相处时是另一副模样,不过斯卡蒂从没见过就是了。
“算是师出同门,不过他是个惹人嫌的家伙。”
俩人早年在流星街拜入同一个医师手下,鬼作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热爱死亡艺术的疯子,因而医师选择了更为理智的尼薇继承衣钵。
“医生,以前他们也是这么称呼我的老师,仿佛这已经代替了他的名字,而我至今不知晓他的真实姓名。”
“你很崇拜他?”
“不。”尼薇斜睨着手术刀,在她看来这只是一个为她所用的工具,“我只是感谢他的教育。”
“我继承了他的一切,包括医生这个名号,很少有人知道我与揍敌客的关系,他们总是用敬畏而崇拜的目光望向我。”
盲目地崇拜着她拥有的智慧,却对她一无所知。
“你很孤独。”
“这已经不重要了。在遇到揍敌客以前,唯一理解我的人就是我的老师。”
斯卡蒂想用一个人类喜欢的词,便问:“你爱他吗?”
显然这是个好笑的问题,尼薇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我只爱你,我的神。”尼薇抬眼望向斯卡蒂,那双深蓝近墨的眸里潮汐涌动,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而过去的我,或许有着一点惺惺相惜的同情吧。最后,在他的请求下,我杀了他。”
“那个时候,我还不到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