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深沉,暗夜垂幕。半夜,揍敌客住宅传来脚步响动,斯卡蒂睁开假寐的双眼。
它穿着睡衣,打开屋内的灯。
“吵醒您了吗?”黑尾推开门,一脸歉意地问斯卡蒂。
斯卡蒂摇头,目光觑向外廊,灯火摇曳着微光。
“母亲要生了吗?”
“是的,刚刚是医生们的脚步声。”
斯卡蒂重新回到床上,它光着脚往柔软的被子上一坐,将被子盖好。
“那我明早再去探望吧,晚安,黑尾。”
“晚安,斯卡蒂小姐,祝您好梦。”
屋内恢复漆黑,最后一线光亮伴随着黑尾的关门声响,戛然而止。
基裘的身体素质和分娩经验让这个孩子的出生格外顺利,贝斯曼和其他的家庭医生们甚至没派上多少用场,还不如被基裘掐着不放的席巴。
一声啼哭响彻,基裘松开了席巴结实的手臂,虚脱地瘫倒在手术台,汗水浸透了全身。
医生们退场,席巴抱着孩子凑在基裘身旁,让她仔细望着这个新生命。
“怎么皱巴巴的。”基裘虚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尖锐。
席巴:“......”
为什么每次基裘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
有没有可能,刚出生的婴儿就是这样的。
“你累晕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席巴轻轻吻了一下基裘的额头,用温暖的双手贴着基裘的眼睑,等到呼吸平稳才放开。
按照惯例的资质测试,糜稽的天赋并不如伊尔迷和斯卡蒂一般优秀,身体素质只是比一般人好上一点,在揍敌客可以归类为“残疾”的范畴。
然而大脑比较发达,这个孩子的培养方向可以向智力发展,揍敌客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桀诺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见席巴出来便问:“如何?”
“大概会是老爹喜欢的那种类型。”
“哦,是吗。”桀诺半撑着眼皮,手背贴着脸颊,目光斜视着一处角落,“那可真是个好小子。”
不知为何,桀诺的语气中带点讥讽。
席巴的意思很明显了,这孩子不适合揍敌客的训练。
而桀诺喜欢的类型,或许他本人没有察觉,但多半是脑子灵光但不太对劲的类型。
“他以后的训练就交给老爹了。”
“哼,我尽量让他好好的,以后往哪个方向还得看这小子的天赋了。”桀诺承应下来,伸了个懒腰,嘴角扬起坏笑,“真是让人期待啊。”
既伊尔迷和斯卡蒂之后,总算有一个是能让他玩玩的了。
桀诺老爷子十分满意的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清晨,斯卡蒂穿上保暖的棉衣外套,用手将银色的短发往耳朵上捂着,早春的清晨依旧微寒。
它想趁这个时间去见见糜稽,也许那孩子会对它有印象。
想到这,斯卡蒂在结满水汽的玻璃窗上图画着恐鱼的形状,而后一把抹掉。
“糜稽少爷在育儿室。”黑尾从孜婆年那里打探到消息。
据说基裘不太喜欢这个孩子,没有和糜稽睡在一间房。
这对斯卡蒂来说正好,它可以毫无顾忌的试探糜稽对它的感应。
对于意识尚未发育完全的婴儿体,斯卡蒂的歌声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很不巧,所谓狭路相逢,原本宽敞平坦的揍敌客走廊,因为来路的一个人影变得狭窄阴郁。
斯卡蒂的好心情像飞进蜘蛛网的瓢虫,突然停滞僵住。
“哟,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妹妹。”伊尔迷伸出手掌,五只并拢的掌心朝外,和斯卡蒂打招呼。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滑而淡漠,如人偶般毫无波澜,却在最后俩个尾音上扬。
阿,伊尔迷似乎很高兴见到它。
然而,它不高兴。
“嗯,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伊尔迷自顾自地踱步到斯卡蒂身侧,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而后慢慢地,手指向纤细的脖颈靠近。
他睁大漆黑的猫眼,心脏兴奋地向指尖传递着灼热涌动的血液。
“叙旧还是待会儿吧。”斯卡蒂微侧过头,用银色的短发扫去那不安分的手指,转身继续向走廊深处。
“伊尔迷哥哥对糜稽不感兴趣吗?”
从来向看,伊尔迷已经去过糜稽的屋子了。
伊尔迷遗憾地收回手,每次见到斯卡蒂,他都忍不住想要试探一下它的实力。
那被冠以揍敌客怪物之名的存在,让他充满好奇和探索欲。
“不太感兴趣。”伊尔迷抓着头顶,微仰起下颚,目光落在远处。
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斯卡蒂收回眼神。
“既然伊尔迷哥哥不感兴趣,那便给我吧。”
“哦?”伊尔迷突然笑起来,“你看上他哪里了呢。”
斯卡蒂没再说话,果然因为它的一句话,伊尔迷重新对糜稽提起了兴趣。
无端而起的占有欲,似乎是为了故意挑衅斯卡蒂而提起的兴趣。
哪怕伊尔迷和斯卡蒂的决斗失败之后,他依旧试图重新掌控这个脱离他想法范围的妹妹,而现在又一个机会摆在他面前。
“他的可能性,我觉得糜稽会给揍敌客带来不一样的东西。”斯卡蒂缓步前行,声音逐渐消散在石壁回廊之间。
伊尔迷抱着胳膊,见斯卡蒂的身影消失后,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
“啊,没想到你居然会相信那种东西。”
仿佛第一次见到斯卡蒂那单纯的想法,伊尔迷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轻笑着离去,眼中沉淀着异样的神采。
糜稽的育儿室,斯卡蒂出生后便被拴在基裘身边,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一张木质的小婴儿床上铺着浅绿色的床被,白色的边缘正好盖到婴儿的肩膀,糜稽安然呼吸着。
这是揍敌客住宅中唯一一个充满色彩的房间,用五颜六色的花朵和可爱的动物们作为墙纸砌在四周,积木板和小木马,地上是益智游戏般勾画着方框的地板。
星象仪,大陆地图,拼凑着的金属锁,还有糜稽头顶那一串摇摇晃晃旋转着的黑猫。
这是伊尔迷喜欢的玩具,也是斯卡蒂讨厌的玩具。
没想到它离开之后,这串东西又落到了这。
看来以后每一个揍敌客都逃脱不开这个东西了,所幸现在它没有发出扰民的响声。
斯卡蒂坐在婴儿床侧边的椅子上,手搭着床围,随后慢慢摇动着床。
它垂眸哼着摇篮曲,低沉柔和的旋律如月光的呢喃般轻盈。
糜稽的小手握成拳头露出被子外,他双眼紧闭着,他还没有能力睁开眼,手指却不自觉的向斯卡蒂的方向靠。
斯卡蒂停止了哼唱,它凝视着糜稽,心里已经得到了答案。
糜稽确实对它的歌声有反应,这种反应已经留在了潜意识中。
即便之后他长大,将这段意识丢在大脑的犄角旮旯里,也会在它歌唱时被唤醒。
知道这些便足够了。
斯卡蒂合上房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