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祖米克带上兜帽，高帮马丁靴优雅地踏在地面，菱形大理石板如镜子般倒映出削瘦的身影。
它迈开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跳舞，而注意到身后没有追随者时，它又停下了。
米提诺站在原地：“我得先去心教打个招呼。”
从二楼往下看，这里一片狼藉。地面和墙壁都被捅出窟窿，地毯上还残留着教徒破碎的衣角，所幸的是没有鲜血。
伊祖米克的目的只是想制造混乱，因此并没有狠下杀手。损失的范围界定为私人财产，米提诺也好处理。
“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是去赔偿的。”
“我知道。”
米提诺有些意外，伊祖米克这个肇事者居然主动贴到被害人面前，“我不清楚他们会提出什么要求，按我的建议，你最好等我处理好。”
“要求。”伊祖米克咀嚼着这两个字而后，“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为难，所以我跟你一起去。”
“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
米提诺无奈地只能跟伊祖米克一起去见副教主，所幸只有他一个人。
副教主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他脸上的皱纹很多，挤得眼睛时常眯起来，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很抱歉先生，这次计划额外的损失我们会进行赔偿。”米提诺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次是针对伊祖米克，双方共谋的计划。
“你是浊心的信使，便是她的意志，我们不会追究。”他说话时带着一股自发的威严感。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罗德莱亚，职业是一位牧师。”罗德莱亚手捧经书放在胸前，“既然关键人已经找到了，什么时候教主大人才会回来？”
“我们无法保证，但我们会尽力而为因为我们也需要浊心。”
“没有浊心的世界会是一片灰暗的世界。”罗德莱亚睁开眼，瞳孔被一层白翳覆盖。他是个盲人，米提诺惊讶极了。
“冒昧了，您的双眼是天生这样吗？”
“不。”罗德莱亚和蔼一笑，“在我还是位大教堂神官时，我能看见很多东西，但看得见并不意味着什么，人能做到的事实在是太少了。”
他长叹一口气，慢慢走到伊祖米克面前，双目失明却能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停下，伊祖米克好奇地打量着他。
“我舍弃了眼睛，却没有舍弃心，我一直深处黑暗不断下潜，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着和浊心一样的包容力，包容着我们这群...”
“绝望的囚徒。”
伊祖米克伸手在罗德莱亚面前一晃，“令人惊讶，如果人类的感知力都如你一般优异，我可就有难了。”
“哈哈，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也不会沦落至此了。”罗德莱亚手捧经书微微上抬，伊祖米克能看到那红色的皮质封面上有一个十字图形的凹陷。
“你是个有趣的人，我会让浊心回来，为此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伊祖米克看到那个标记时，眼底闪过一丝不同寻常的欣赏。
“好。”罗德莱亚答应下来，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要做什么，仿佛只要是和浊心相关的事他都愿意倾尽一切，不论牺牲和后果。
“我的名字是伊祖米克，记住我。”
“记住我——”
米提诺发现罗德莱亚的脸色微妙的变化了，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伊祖米克在报上名字时用的是海嗣语，理论上罗德莱亚是不可能听懂的，但令米提诺惊讶的是他居然给出了回应。
“伊祖米克...原来如此。”罗德莱亚的脸上浮现恍然彻悟的表情，他居然完整的用海嗣语说出了这位初生的名字。
这不可能，就连斯卡蒂都只能在把人转变为海嗣后才能让对方通晓这种语言，海嗣语的本质就是和人类语不同的神经传输语言，根本不可能光靠喉咙发声做到。
离开教堂后，米提诺终于忍不住将这个疑问问出来，他可不相信是因为罗德莱亚的语言天赋才能做到。
“他...是怎么做到的，说出那个词。”
“嗯？为什么做不到，他也是我们的同胞嘛。”伊祖米克迈开步子，语调轻松地说，“我倒是奇怪姐姐怎么没把他变成我们的一员。真是意外，我还以为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想到泥沙里面偶尔还藏着珍珠嘛!”
“唔，别纠结这个，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卖冰淇淋的摊子，给我买一个好不好？”
米提诺顺着伊祖米克的视线望去，一个打扮怪异的年轻人脸上涂满彩妆，穿着小丑一样的衣服正在朝它们招手，他的身前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冰淇淋。
有一群孩子聚集在他跟前，他们玩得很开心的样子，伊祖米克的目光则落在他们手上的冰淇淋。
“差点忘了你是离家出走的。”米提诺不清楚身无分文的伊祖米克在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谋生，想想甚至觉得有些愧疚，他宠溺地问道：“想要哪个？”
“全部。”
“好吧。”这个回答还真像斯卡蒂，米提诺想。
“另外...那个小丑我看不顺眼，麻烦你帮我揍一顿。”
“......”这可把米提诺难倒了，这事在流星街还行，在外头怕是会直接被抓起来吧。
“你不用担心，我认识那家伙，这只是一个临别赠礼罢了。”
米提诺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出于某种难以明说的护崽情结，甚至脑补了被邪恶小丑支配的伊祖米克在外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
这使得他下手格外果断，小丑西索在收到钱后一转头就莫名其妙挨了拳头，脸肿了大半边，视线都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呵呵...”眩晕前的最后一秒，西索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伊祖米克正露出坏笑，心中一股膨胀的火苗窜起，疼痛伴随快感如电流通过全身，“等着...”
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意，西索晕倒在冰淇淋车里，米提诺把冰淇淋塞给伊祖米克就拉着它跑路。
“这家伙帮了我不少忙。”伊祖米克舔着冰淇淋眯眼说道。
“那你还打他？”米提诺走在暗巷里，手里也拿着一个冰淇淋，颇为无语地说道。
“哦，可能是我不太喜欢他的眼神，总觉得他是出于什么奇怪的原因才帮的我。”
这点米提诺无法反驳，伊祖米克对情绪的感知力甚至强于斯卡蒂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那家伙不信任警察也不敢报警。”
“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米提诺的表情古怪，想起那夸张的妆容，或许是某种异装癖爱好者。
“唔，那倒不清楚。”
光线从暗巷上方落下，米提诺漫步在伊祖米克身后看到男孩的银发闪烁着精灵般的光泽，那张精致刻画的面容正在为冰淇淋的融化而苦恼。
“我认识他的时候是我被拐卖的时候，他是那家的少爷，不过别人明显很害怕他，就像看到什么食人鬼一样。”
“什么!你被拐卖了!”米提诺失声大叫，手一抖作势就要拔刀，“我这就去宰了那群家伙!”
伊祖米克瞧了一眼掉地上的冰淇淋，遗憾地摇摇头，“那自然是我故意的，省个路费也不错。”
“继续说那家伙，他自称是叫西索，是庄园的小少爷，不过我勾引他哥的时候知道他只是后来被庄主捡回来的，不是亲生的，刚来穿一副破烂的样子像是贫民窟出生的杂种，他哥这么说。要我说也是，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米提诺浑身一僵，按照人类语的语意，伊祖米克说的确实是勾引，他颤颤巍巍地问：“你勾引他哥？”
“阿，因为他家没女孩，他哥又喜欢幼童，我这副长相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下，让他趴着就不能坐着，让他跪着就不能趴着。”
显然伊祖米克的理解偏题了，米提诺更在意勾引这个行为本身，“你让他碰你了？”
“嗯...”伊祖米克游移不定地思考起来，这更大加深了米提诺的不安，“你也可以理解是碰了我的分身。”
“这不重要，西索那时候总是来找我打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此这么感兴趣，后来他说玩腻了，要烧光山庄，我就帮了他一把。”说到这伊祖米克的脸皱成一团，“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之后老是追着我不放，通缉犯里没有他的名字可能是每次作案都伪装过了。”
“我对那个家伙不感兴趣，我更想聊聊另外的，比如你的分身。”米提诺绷着理智沉声问道。
伊祖米克闻言指了一下米提诺的身后，石面被触手顶开，它们如海草般摆动。
“这就是，或者说是我的孢子，它们可以寄生让人看到所想的一切，当然除此之外它们本身也是我信息素的一部分，可以变化成各种模样。”
“罗德莱亚也被寄生了？”米提诺立马反应过来问道。
“是哦，我觉得他很合适——”伊祖米克食指微动，它仰头望向两边高耸的墙面，碎石落下，一个带着某种神谕的符号陡然出现，就如那本经书的背面。
十字，但是逆十字。
“做一个传教徒。”
伊祖米克又给逆十字添上一颗异化的蓝色心脏，这便是它告诉罗德莱亚的图案，代表心教真正以一种深海教会信仰再生，而不单单只是为浊心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