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其实是相比较而言的。
寻常人家,为柴米油盐,凡尘杂事所困。
于是,一天中的末端,他们披着满身疲倦,在满眼火光中觅见独属自己的一盏,热腾腾的饭菜便是幸福的来源。
天潢贵胄,被千金万两,腰缠万贯所环。
于是,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大放厥词说:“你千金不换的自由,我唾手可得”,将同类玩弄于股掌之中便是幸福的来源。
天差地别,却又如此相同,人性中最原始的欲.望得到满足,那便是幸福。
可十七不一样,他与所有人都不一样。
叶含秋向后,斜倚在榻上,视线一错不错的盯着地面。
日光透过设计精巧的镂空窗棂,一道一道的,光与影结合,在铺满厚重毛毯的地上烙上大小不一的花印。
颇有意境的一幕,可落在叶含秋眼中,却只剩下黑黑白白的模糊一团。
在他眼中,更为清晰的,是十七按了快进键的,极端残酷又单调枯死的人生。
刀剑作铲,鲜血化土,将他埋掩埋在万丈深渊之下,与一切隔绝,十七早已在无知无觉中丧失了所有人性。
既没经受过人间草木,又怎会读得懂何为幸福?
思绪中的波澜渐渐起伏,沉吟变成无形巨手,又将那波澜搅大,最终冲破了那淤塞。
既然未曾体验过人间冷暖,那就体验一番,到时十七懂了七情六欲,再满足了他不就好了?!
妈妈的,他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泥肿么这么开心?”
大白鹅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
叶含秋现在心情好,也没找它算账,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说:“呆子改造,迷途知返,为时不晚呐……”
大白鹅听得晕头转向,但是三个四个字连用,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它张嘴就夸:“哇塞,腻害腻害!”
叶含秋也格外不要面皮,对此表示小意思小意思。
刚再想和肥鹅扯几句,就见外面缓缓走进一人,侍在身旁的女婢向前挪了几步,柔声喊了句:“教主。”
叶含秋便在脑中住了话头,挑起眼帘去看她:“嗯?”
“大护法求见。”
叶含秋闻言动作一顿,而后才说了句:“让他进来。”
这一瞬间的迟疑不为别的,只因这大护法谢行。
谢行长原主几岁,为人沉稳可靠,对原主的关心可谓是无微不至,尤其是原主的武功,可以说,是被这位大护法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叶含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疯狂抓地。
原主的性情,习惯,动作他都可以复刻,但这武功,谁他妈的会啊!
稳健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道白蓝相间的身影由远及近,直至站定在自己面前,抱拳规规矩矩的向叶含秋行了个礼。
老教主规定,五大护法免跪拜礼。
“教主,此行是属下顾虑不周,让您受惊了。”
叶含秋不敢受惊,不敢受惊,连忙起身去托谢行,俊美风流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不碍事不碍事,谢哥,是有事?”
赶紧转移话题,决不能让他嘴里吐出“教主武功怎的退步了,不如与我练练?”这类话。
本来是随口一问,转移话题,但没想到还真有事。
谢行眉头微蹙,沉声回道:“回教主,玄道派今日下了帖子,邀我教出席角逐盛会。”
听到两个并不熟悉的名词,叶含秋在脑中稍稍搜索了下,片刻便得出答案。
玄道派乃是当今江湖正道第一大派,而这个角逐盛会则是给各派小辈崭露头角的机会。
这两个放在一起没有问题,毕竟正道都很喜欢举行什么聚在一起的活动,但加上一个亦正亦邪的九华教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谢行自然想到了这一点:“教主,此行……”
他话未尽,就被叶含秋抬手止住。
“我去。”
开玩笑,这么好的一个纵览人情世故,人间烟火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去!
谢行眉头拧的更紧了,明显不赞同,正欲开口相劝,却又被叶含秋打断。
“谢哥,九华教人心日益不稳,外界又对此颇多猜忌,借此机会正好示威,对内对外都有所增益。”
谢行被他一番话说的怔愣,教主聪慧不错,却整天不正不经,从未将这份天赋用上正途。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面前人的真假,可也仅仅是那一瞬间。
因为知道九华教教主与五大护法关系的人只存活在这座宅子里。
叶含秋见他不说话,心想自己是不是ooc了,但原主不是痴呆,不至于连这点东西也不懂。
就在叶含秋想着怎么找补的时候,谢大护法神情突然激动起来:“教主,您终于长大了!”
哈?
不过,不管怎么样,终于长大了的叶含秋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十日后便动身前往玄道派。
办法有了,计划有了,就等十七伤好实施了。
叶含秋乐颠颠,美滋滋的在心里盘算着,自己这十日要过得奢侈腐败,□□!
……
第二天一大早,叶含秋睁着惺忪的睡眼,欲言难止的想开口骂对面姓谢的。
谢行满脸清爽,眼中却混进了些担忧:“教主,出门这几天功课松懈了。”
松懈个毛球蛋!
叶含秋困得要命,偏偏敢怒不敢言,只能有气无力的哼一声。
谢行见状一脸严肃,拿了一条皮鞭就往叶含秋屁股上抽了一下。
“嗷!”
叶含秋突然就不困了,他瞪大眼看谢行。
不是,教主不是比护法大吗?!
谢行很快为他解答了疑惑:“教主,请恕属下得罪,老教主临走前叮嘱过,一定要看着您。”
“……”
就这样,叶含秋被谢行压着,练了一早上基本功与剑法,就算这具身体曾经练过,也不妨碍他累成狗。
到了中午,本以为要解放了,又被告知下午还要处理教内事物,叶含秋瘫到在雕花木椅上,满脸生无可恋。
用完饭,还有一个时辰清闲时间,叶含秋躺在榻上左右睡不着,不知怎的,心中不可抑制的冒出某个人的身影。
待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东院圆门前。
眼神不由自主的飘进了门里,下意识寻找那抹黑瘦的身影,叶含秋揪了下衣摆,心想来都来了。
他迈开长腿,沿着石子小路,沿路经过几座小屋,都紧闭着,不知有人没人,很快叶含秋便找到了十七住的那间房。
房门没关紧,微掩着。
叶含秋刚想抬手推门,却被身后突然冒出的清冷声音吓了一跳。
“主人。”
叶含秋立刻转身,垂眼就看见了一身黑色劲服,单膝跪地的十七。
十七跪下的姿势很标准,也很美观,从上而下,能看到冷白的后颈,劲瘦的腰肢,以及轻轻搭在脚踝,挺翘的臀.部。
可这个姿势也会让人全身处于紧绷状态,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很有可能会崩开。
叶含秋急忙从美色中抽离,心底哎呦了一声,连忙掐着十七的胳肢窝将人提溜起来,边提嘴里还边问:“伤口崩开了没?”
我的宝贝小心肝呐,爸爸带你体验人间真情了。
十七被主人弄的吃了一惊,却不敢反抗,只能僵硬着身体任由主人摆弄:“回主人,并未崩开。”
叶含秋呼出一口气,不走心的叮嘱:“千万别崩开了,伤要快点好。”
谁知十七面色一凛,再次跪下:“是,主人,属下一定尽快恢复,保护主人。”
叶含秋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逗的笑了,心下微动,抬手就摸上了十七的脑袋。
发丝柔顺,手感很好,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十七不动如山,任他揉。
“出去做甚?”
十七敛眉垂眼,平静的回答:“洗浴,主人。”
嗯?
这么一说,叶含秋才发现,十七束起的高马尾尾端还湿淋淋的。
今日刚好与谢行学了一遍如何调动内力,叶含秋便开口:“刚好,进屋去。”
十七闻言才起身,不经意间看到了主人嘴角笑意清浅的看着自己,他怔了怔,轻轻的应了声是。
顶着一个鸡窝头跟叶含秋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