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暗卫,怎的这一掌也抵不住?”
“若是这般,如何守在教主身边?”
砰——!
不咸不淡的两句问话化作最后一击重锤,毫不停顿,蛮横凶悍的锤向十七,震荡在胸腔中久久回响,牵连着方才被击落的手掌也痉挛。
十七缓缓抬眼,淡浅的眸子不知何时变得污浊不堪,时至正午,红日蔓上了天穹中央,金红云层变成刺眼的亮白,炽热的普照着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即便在这样热烈的光下,十七脸上却是一派鬼气森森的病态苍白。
他想张嘴,解释说自己能保护主人,自己可以——
手掌又开始密密麻麻的泛着疼了,疼的十七有些无措。
……可以吗?
立于视野内的人影变得模糊,十七迷茫的眨了眨眼,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于是他又眨了一下,这才清晰。
他企图再次张口,嘴唇动了,来回开合几下后,发不出声,怎么都不行。
事实让嘴笨的十七不能反驳,他垂下眼,只能在谢行锐利摄人的目光下一声不吭,他能辨别杀气,除此之外,再也认不出其他丁点情感。
但现在,以他观察,这位大护法有些生气,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十七恍然,心思不由飘到了几十米开外的主人身上。
正午的太阳毒,主人躺在地上会热吗?
若是自己能过去的话,便可垫在主人身下,想到这儿,十七抿了抿唇,几丝失落与可惜闪过眼底。
谢行负手站着,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十七回话,细看去,发现这人瞳孔都未聚焦,显然魂不在了。
宋柏站在谢行身后,见十七这幅模样,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
那碗药,果真是治疗血溶之刑的。
看着十七一脸放空,谢行眉头直皱,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但不远处猛然传来几声夹杂着惨叫的闷哼声,意识到那是什么,谢行严肃的脸上骤然松动。
“教主,这不公平!”
“咱们拳还没划完,你怎的就出手打人?!”
“对啊对啊!”
刚被撂倒的三人迅速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人一句,怨念还挺大。
叶含秋闻言睨了他们一眼,喉间发出声轻蔑的哼笑,他随意活动着酸痛的四肢,回刺道:“今天练得是什么?”
愤愤不平的三人蓦的像瘪了嘴的鸭子,十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叶含秋不再看郁闷三人组,转身疾步向十七与谢行、宋柏所在方向走去。
方才他看到了,谢行击向十七的那一掌。
叶含秋来到谢行面前,不着痕迹的将十七护在自己身后,嘴里说着些不相关的话:“谢哥,你可得好好练练他们,三人打我一个也打不过,这可不行!”
这话听着可不怎么好听,跟着过来的三人立时冒了火,其中尤数莫若烟与黄萧反应最激烈,撸起袖子就想与叶含秋1v1再干一架。
但都被谢行喝停了。
“打上瘾了不是,”谢行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下单林,莫若烟与黄萧,心中对叶含秋的话表示认同,于是他面不改色道:“有败有罚,下午加练。”
三人:“……”
安排完这三人,谢行又转过头,越过叶含秋看了十七一眼,暗中做了衡量后,才开口:“教主一上午辛苦,回房用饭歇息吧。”
叶含秋应了声,便带着十七离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逐渐走远,谢行才开口对身后人说话:“十七身上的内力是被血溶之刑所散?”
宋柏收回注视那道修长挺拔背影的目光,回:“杜老所言,绝对不假,谢哥。”
谢行点点头,一会儿的寂静,他望着已经没了人影的远处,又开口:“去把十七的档案调出来。”
卧房里,叶含秋指尖拖着下巴,有点苦恼的看着一直埋头往自己嘴里塞饭的十七。
他试探性的叫一声:“十七?”
十七的脑袋再次往下埋了埋,看着像是在低头回应自己。
不对劲。
叶含秋挑眉,却没说什么,自己也拿起玉筷吃了起来。
用完饭后,叶含秋硬是压着十七睡了个午觉。
睡醒后,叶含秋便要到书房处理教内事务,他一脚跨出门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眼,见十七习惯性站在光影处,神色晦暗不明,一张惨白的脸像是黑夜前来索命的艳鬼。
叶含秋心头狂跳,那股不对劲更强烈了。
直觉告诉他,十七必须要待在他身边,离了一眼都不行。
“……”
叶含秋返回来,圈住十七就将人往外带。
叶含秋归教的消息一早便传开了,下面依附九华教过活的小派自然不能装聋作哑,纷纷递上拜帖,一些上赶着讨好,一些则意味不明,依仗九华教的并不只有小教派,还有普通百姓,也派人上供,乞求继续受到庇护。
一下午的时间,叶含秋见了不知多少人,听他们叽叽喳喳唱了一大长串没用且漂亮的废话,头简直疼的要命。
最后一人被送走后,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些,叶含秋手执朱笔,挨个在名册上勾勾画画,直到笔尖没了墨,他才抬头,去沾十七磨出来的墨。
嗯?
沾墨的笔尖在距砚台一寸时,停住了,叶含秋半眯起眼,盯着十七那只因狠狠用力而发白发瘪的指尖。
但他只是在磨墨。
叶含秋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十七,见他低垂着眉眼,一双通透的琉璃眼暗淡无光,泛白的嘴角微微下撇。
十七是属于那种,不问就不会主动说,但问了他一定会诚实回答你的人,这样的人,最难骗人。
“十七,怎么了?”
叶含秋刚忙完,嗓音透着些许疲倦的微哑,听着异常温柔撩人,十七耳朵麻麻的,喉咙却像被塞了块烙的通红的铁,又肿又涨,他的脸不受控制的皱了起来。
主人问话,不可不答,所言必真。
于是十七扑通一声在叶含秋面前跪了下来,面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凛然,低声回道:“主人,属下内力散失,已没有资格保护主人。”
这话一说出来,十七想把脸皱的更紧,脑中不合时宜的想起主人的教导。
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应该是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