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冉冉升起，照亮了正堂的屋子，言将军的心里却染上了阴霾，他真的不知道母亲为何变成了这般。

只见，言将军松开了扶着言老夫人的手，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卯时前，雪凝就到了松柏院，您立刻派了黄鹂前来相迎。卿儿丫头也是卯时初到的松柏院，您却让黄鹂以您还未起身为由，让她冷风中至少吹了一柱香的时间。”

听到言将军不知何时将事情调查得如此清楚，言老夫人眼下心知狡辩无用，闭了闭眼睛，方才开口道：“清远，母亲之所以这般做，也不过是为了卿丫头着想，她自幼生活在乡下，性格难免会胆大妄为，唯有多加打磨秉性，方能嫁个好人家。”

听到言老夫人的这般说辞，言将军对言老夫人更是添了一分失望，直接拆穿了她的说辞，诉道：“母亲，眼下虽已立春，卯时的寒气多重，您当真不知道吗？

何况您明知卿儿自幼便体虚，难道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刁难吗？母亲啊，儿子方才想法设法地去告诉自己要相信您，可如今事情都已经摆在了眼前，您究竟让儿子如何去相信您啊？”

听到言清远的这话，言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儿子会直接把摆在暗地里算计都给挑明了。

其实，言老夫人之所以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去刁难言婼卿，除了讨厌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外，也的确打了让她因此病上几日的主意，最好能错过长公主举办的春日宴。

如今，言老夫人看着嫡亲儿子眼底不掩饰的失望，她的心里抽痛得厉害，心中甚至前所未有地慌神。

言老夫人心中更是后悔极了，早知今日的立威会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她就不该这般着急，等过了这朝堂休沐日，那言婼卿还不是任她拿捏。

言老夫人心里特别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挽回儿子的心。不过，她只要想到要去讨好野丫头，心里头便无法平静下来。

只见，言老夫人双手紧握，指甲都陷进了肉里，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恰在此时，绿绮的声音在松柏院的正堂前响起，言将军将脸上的失望收起，恢复成往日严肃的模样，顺势推开了门，阔步从正堂内走了出来。

“你是绿绮是吧？林大夫给卿儿诊完病了吗？”言将军问道。

绿绮福了福身子，回道：“奴婢正是绿绮，林大夫让奴婢唤您过去。”

言将军轻“嗯”了一声，便往前走去，却被身后言老夫人给叫住了。

言老夫人慈祥地笑道：“清远，你别走太快，等一下娘。娘陪你一起去看看卿丫头。”

言老夫人在言清远疑惑的眼神中，走到了他的身旁。

言清远斟酌再三还是没在众仆人下言老夫人的面子，只是眼底深处的怀疑还是再一次刺痛了言老夫人的心。

言老夫人到底活了这么多年，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东厢房门前，林慕宣满脸笑意地站在台阶上，显然遂了心意。

言老夫人看到林慕宣如此模样，心中也打起了突。

无论是言婼卿装病直接被这位傲气的林大夫拆穿，亦或者是言婼卿真的邪风入体吐了血，眼下林慕宣都不该如此高兴，当真是古古怪怪。

言清远早在言老夫人之前，便遥遥望到林慕宣这满脸的笑意，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甩开众人快步走了上前。

“林大夫，小女如何了？”言清远开口问道。

察觉到言清远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林慕宣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摇了摇头说道：“令爱这旧疾是娘胎里就带来的吧？”

闻言，言将军轻轻点了点头，拱手抱拳道：“小女幼时便体弱多病，这才送回了老家养着身体，只要您能根除小女的旧疾，清远必当倾尽所有来报答您。”

林慕宣想到这可是小师妹的亲爹，连忙开口说道：“使不得，救病治人本就是慕宣学医的初衷。只是，慕宣也不能保证能够根除令爱的旧疾，慕宣会留下缓解旧疾的药方子，您派人去抓药即可。”

听到林慕宣的这话，言清远不禁有点失望，却也知晓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多谢林大夫。”

“言将军您太过客气了，您可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如若您不嫌弃的话，直接唤我慕宣即可。”

“这怎么使得？”言清远连忙开口去推辞。

“言将军的性格特别对我脾气，这又有何不使得，况且令爱这旧疾，慕宣也很是刚兴趣，还想经常来叨扰一二，您怕不是嫌弃慕宣吧！”

原本言清远还担心女儿的旧疾，如今林慕宣的这番话正合了言清远的心意，谁会拒绝交好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啊！

林慕宣看到言将军的神色明显有了意动，连忙说道：“慕宣年长令爱几岁，以后便唤言将军您言叔父了。”

闻言，言清远从善如流地喊道：“慕宣贤侄。”

言婼卿听到林慕宣和言将军的寒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轻轻咳嗽了两下，暗示林慕宣赶紧办完正事离开。

林慕宣意识到自家小师妹已经着急，眼眸深处染上了几分笑意，转而说道：“言叔父，卿儿妹妹今日旧疾复发，还因此吐了点血这事，您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卿儿妹妹今后少吹风，别像今日这般被邪寒钻了空子，加上慕宣方才给您开的药方，抓药煎水服用，即便不能根治旧疾，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咳血。”

言老夫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张脸都变绿了几分，眼底更是写满了失望。

这乡下来的野丫头还真的是吐了血，当真是好命。

“此番多亏了慕宣贤侄了。”言清远心中很是感激。

“言叔父，杏林堂还离不开人，慕宣就先行离去了。”林慕宣拱了拱手道。

“此番多谢慕宣贤侄了，我让言毅带贤侄去账房结账。”言清远说道。

“银钱就免了，慕宣曾听闻府上有株血参，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恰好我最近缺这一味药引，不知言叔父能否割爱，我愿意出钱来买。”林慕宣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听到林慕宣提及到“血参”二字，言老夫人脸上的神色明显不正常，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连忙又调整了心态。

与此同时，言清远的脸上则是露出一抹难言之色，思来想去还是如实开口道：“传闻的确不假，早些年圣上的确赐给府上一株血参，只是，这血参早在十年前就用在了亡妻身上，眼下将军府却是拿不出这血参。”

“那还当真是不巧，看来我与这血参无缘了。”林慕宣说完后，对着言婼卿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

等林慕宣刚一离开松柏院，言老夫人立刻当着言清远的面，开口说道：“卿丫头，你这身体羸弱，往后就不用卯时来这松柏院请安了。”

言婼卿颤颤巍巍地从床上下来，行了个礼，说道：“祖母体谅孙女身体孱弱是祖母慈爱，孙女怎可如此不孝。”

听到言婼卿这话，言清远皱紧了眉头，劝解道：“卿儿身体要紧，你要是想给祖母尽孝心，大可等到身子养好了以后再来。”

虽然言老夫人本意想通过此番行为来挽回儿子的心，但是当她真的听到言清远的这番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仍旧堵得厉害。

不过，如今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言老夫人当然也不能因为心中不舒服而功亏一篑，索性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清远，母亲先行回正堂用膳了。”言老夫人开口道。

“好的，娘。”言清远点了点头。

虽说松柏院的东厢房距离正堂不远，但是，言老夫人看到她这个“好”儿子就连开口送她回去的客套话都不曾说，原本强压在心底的火气又燃了起来。

索性理智尚存，言老夫人很快带着黄鹂等大丫鬟离开了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