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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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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凝等大夫替谢铉包扎好伤口之后,没多久就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进来。

因是村民的屋子,所以里面简陋得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四脚的,看起来像是主人自己做的粗糙的桌子。

她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谢铉,先将手中的药先放在了桌子上,等晾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想办法让谢铉喝下。

外头的晚霞从破了洞的窗子照了进来,她盯着那束橙黄光里的浮尘看了半晌,直到被窗外老树上乌鸦的叫声唤神思,才察觉到碗里的药汁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冬枝被她叫去门外守着,想着喂药的事情不算太难,于是她自己坐到床边,伸手去够桌子上的药汁,小心翼翼舀了一勺。

然而才碰到他发白的嘴唇,她就有些犯难了。

因为对方的双唇紧紧闭着。

江月凝思考了一会,又将那一勺药汁倒回了碗中,决定用最直接的办法:撬开他的嘴直接灌进去。

不仅快还省事。

她将守在门外的冬枝唤了进来,把汤匙递给她:“用这个撬开他的嘴。”

冬枝接过那汤匙,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她趁着世子昏迷的时候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要是世子知道是夫人吩咐的,恐怕会因此对夫人更加不喜,让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的夫妻情分更加岌岌可危。

江月凝却管不了那么多,看出了冬枝的顾虑,轻声道:“世子还在昏迷,他不会知道的,放心。”

说着她已经端起碗靠近了,嘴里催促道:“快些呀,一会儿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没办法,冬枝只得听话得用力的拿汤匙掰开了谢铉的嘴。

很快江月凝就把一整晚的药顺着汤匙灌到了谢铉的口中,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冬枝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还能这样,和话本子上写得一点也不一样啊......”

按照话本里写的,应该是夫人独自一个人给世子喂药,一开始怎么喂不进去,于是夫人就先自己把药含进嘴里,然后再用自己的嘴贴着世子的双唇,慢慢将药渡进世子的口中,这时候世子突然醒了,含情脉脉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夫人。

江月凝把手中的碗递给冬枝,顺便敲了敲她的头打断她的想象:“少看了风月话本,你看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也不害臊。”

冬枝朝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带着空碗出去了。

对着冬枝的背影摇了摇头,江月凝重新坐回了桌子旁的木凳上。

她想起方才大夫同她交代的说谢铉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不想闷在屋子里,她便转身出门去找这屋子主人的妻子了。

正巧那村妇正在随意搭建的灶台那生火准备做饭,此时正在烧水杀鸡,那鸡身上的血已经被放光了,在地上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彻底没了气儿。

平时他们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眼下借住的这几位一看穿着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所以村妇的男人说了要好好招待人家,不能怠慢了,况且那屋子里还躺着一位受了伤的男人,更应该喝点鸡汤补一补。

江月凝想着在人家的家中借住,主人家不仅给他们腾出了最好一间房,还杀鸡招待他们,于情于理怎么着也要给点银钱报答他们。

于是让冬枝从钱袋子中拿了几个银稞子出来,“婶子,今天多有叨扰,这几个银稞子你且收着。”

那村妇也不是个见钱眼开,可他们穷怕了,这几个银稞子加在一起都能抵他们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便面上推辞了几句,最终收了起来。

冬枝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忙笑着对着村妇道:“王大娘,我给您打打下手!”

那王大娘知道冬枝是江月凝的身边伺候的丫鬟,一时没有答应冬枝,而是下意识去看江月凝的反应。

他们这样大户人家的丫鬟,在王大娘眼中也是小姐一样的。

江月凝柔声道:“王大娘,您就让她帮着打下手吧,若是做得不好,也不用同她客气,只管说出来就是。”

话还未说完,冬枝已经挽了袖子开始动手拔鸡毛。

王大娘见状忙道:“姑娘身子金贵,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说着就要去抢了自己干,江月凝道:“我还有一事想请大娘帮忙。”

王大娘停下了要从冬枝手中抢下母鸡的动作,问:“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不用这般客气。”

江月凝只好直接道出,问有没有干净的外衣,她要给屋子里躺着的朋友换上。

谢铉身上穿的外衣已经被血给浸湿了,且摔在山坡上的时候也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以及地上的花瓣,穿在身上总是不好的,总要给他换身干净的。

王大娘闻言很快就去拿了一身干净的粗布麻衣给江月凝,还贴心地问需要不需要她帮忙一起给谢铉换上。

江月凝自然是婉拒了王大娘的好意,自己抱着那身干净的衣裳独自进了谢铉所在的屋子。

本来她想唤冬枝进来给他换的,但是想起之前伺候他穿衣的一直都是小厮青竹,并未见过哪个丫鬟伺候过他更衣,她猜想或许只有那位外室能替他更衣。

之前谢铉喊她替他更衣,大约是想要看看她的反应。

王大娘的男人今天正好要出去一趟,说要过几日才会回来,没办法,她只能自己动手了。

反正他上次让她替他更衣,也不差这一次。

江月凝看了仍旧紧闭着双目的男人,觉得不过是换个衣裳,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她靠近谢铉,伸手去摸他的腰侧,很快就找到了上次他说的系扣的地方,没有费多少功夫就轻松解了他的外衣。

大夫在他的腰腹上缠了几圈绷带止血,覆在上面的里衣被武器扎破了,周围一块半干的血迹。

江月凝看着那处迟迟没有动作,半晌才吐了口气,决定将这件染了血的里衣也一同剥下。

她轻轻扯开他的里衣,目光落在他心脏的地方却愣住了。

那里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在他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且这伤口看着像是三四年前的。

三四年前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伤口看着离心脏很近,若是再往上一点,怕是活不下来。

蓦地她想起之前在临华池,二皇子曾经说,要是她知道谢铉曾经做了什么,说不定会原谅他。

所有的猜测瞬间在脑中过了一遍,她赶紧打住,不再去想为什么一位颇受宠的世子,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不是她一个成天想着和离的人应该关心的。

深吸了一口气,江月凝打算当没看见这道伤疤,继续手上的动作,将这件染血的里衣给换了下来。

等替谢铉换好了衣裳,江月凝已经累得不想动了。

谢铉看着不胖,但是还挺重的。

她坐下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心里算着谢铉醒来的时间。

大夫说了,谢铉很有可能会在今晚半夜醒来,她要时刻注意着才行。

床上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身上隐秘的旧伤被江月凝发现了,昏迷中的他一直在做着浑浑噩噩的梦。

一会儿是十五岁时在宫里被人污蔑奸污杀害了一名宫女,一会儿又是他因为父母不相信他而负气离家出走前往西北。

再就是峪城上方被火光染红的天空,脚下血与黄土混合在一起,风中残破的旗帜还在摇曳,他站在尸山血海中,风中传来不知道是谁的哭声。

空中是浓烈的血腥味,他想要去扶起在地上挣扎的大楚将士,然而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接着一把弯刀穿过他的身体砍向那将士,将那将士的头砍了下来。

那回鹘士兵拎着刚砍下的将士的头,看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兴奋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谢铉目眦欲裂,想要杀了他,手却拿不起地上的武器。

那些惨烈的画面争先恐后地往他的脑中涌来,就在他承受不住的时候倏地转为黑暗,他的胸腔一痛,接着有淡淡的茉莉香传来,之后他从黑暗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蜡烛微弱的火光轻轻地跳动着,他睁眼看见的是黄土砌成的屋墙,一瞬间他以为回到了西北。

直到小腹上的伤口传来疼痛,他才恍然。

今天他和朔奚在去庄子的路上被一伙人跟踪,对方十几个人,个个身手不凡,被发现后对他下了杀手,如果不是栖夜带着人及时赶到,或许他的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对方后面不敌他们,想要逃走,他只好让朔奚和栖夜前去追,而他先则回庄子里。

却没想到会在半道上碰上江月凝。

也没想到会晕倒在她身前。

他转头往另一边看去,昏黄的烛光之下,江月凝正单手撑着半边的侧脸,头慢慢地往下点,一幅要睡不睡的模样。

许是太困了,她的手一下没撑住,吓了一跳。

江月凝揉了揉双眼,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此时正半撑着身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很困?”

谢铉开口,嗓音低哑,与平时的漫不经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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