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妹妹的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地响起,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中野良猛地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妹妹眉眼带着柔和的神色,从未有过的宁静和释然。
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心底的不安蔓延到四肢。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喊到:“柚子……”
妹妹的身体忽然出现无数道血痕,鲜血在眼前迸溅开来,身上,脸上,手上,全都是血红的颜色,视线被红色霸道地占领。
“哥哥……救救我……”
中野良惊骇不已,连忙伸出手想要抓住妹妹的手:“柚子!”
血色逐渐晕开,铺天盖地袭来,将中野良彻底淹没。
就在他即将窒息的时候,眼前逐渐浮现出养父母的身影。
浑身血色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猛然瞪大眼睛,仿佛在质问他为何要把妹妹卷入这场风波当中。
目呲欲裂,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额角的红色顺着破裂的肌肤缓缓滑落,狰狞而又震撼,令人心生畏惧。
中野良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却半点声音都吐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口腔,鼻子,氧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
死寂的血色逐渐蔓延开来,脚下一软,中野良整个人朝后摔去,跌坐在地上,抬头那一瞬间,耳边恍惚间传来消防车的响声,死寂的火光映入眼帘,滚滚浓烟侵染了整个视线,天空是火焰的颜色。
弱小无助的他被周围的邻居拦在人群外面,伸出双手好似想要呼唤些什么,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影宛如褪色的漫画一般逐渐淡去,只留下崩溃的他在大喊着,泪流满面却再也找不回自己的父母。
波涛汹涌的情绪逐渐转为死寂,滴滴滴的闹钟声响起,周围环境轰然倒塌。
中野良猛地睁开眼睛,无神的瞳孔失去了焦点,思绪还沉浸在梦境之中,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忽然浑身猛地一颤,眼前映出天花板的颜色,他缓缓闭上眼睛,平息急促的呼吸,抬手抵住额头,汗珠溢满手心。
啊……又做噩梦了。
中野良起床后照例去给太阳花浇水,惊喜地发现花盆里冒出了一个尖尖的小芽。
'难怪昨天下午去见妹妹的时候,乌鸦大爷看起来那么开心,不仅给我带了伴手礼(十日元),还一蹦三跳的哼着小曲儿,原是报喜来了!'
浅绿的颜色富含生的希望,汇聚成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不安的心底,驱散早上噩梦带来的恐惧和颤栗,把烦躁的情绪连根拔起带走了。
'我就说嘛!肯定是没有松土的原因!'
中野良趴在架子上乐得跟个小傻子一样,这个时候倒是非常符合天真的日出形象了。
初升的太阳从屋檐中冒出头来,温暖的颜色轻轻落在身上,让中野良也感受到了仲春暖洋洋的温度。
中野良轻轻拂过嫩芽,把左脸粘在臂弯上,嘴角微微勾起。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
升职宴过后,财务部平淡地过了好些日子。
史丁格这些天过得特别不顺,家里闹翻了天,来到办公大楼还能看见某个令人心烦意乱却又除不掉的人,时不时感觉暗处有道眼睛在盯着他,简直就是四面楚歌。
其实组织财务制度相对来说也没有那么混乱,该做的账一样需要处理得一清二楚。
对于一群生活中光明之下的小白兔,根本管理不来组织的财政,单单是看着账本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序目,便已经是夜不能寐的地步了,恐惧着知道如此多的秘密,哪天就会被动闭嘴。
——毕竟电视剧里也是这么演的,他们这些毫无缚鸡之力的文职人员,一旦组织被攻陷,那么死的第一个就是他们。
要毁灭全部犯罪人证物证,才有可能在被宣判罪行时,因为无证而减轻刑罚。
而能够接手这个充满血腥和罪恶的账本、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的人,绝对不会一辈子甘于人下。
史丁格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组织这个大坑里面,管财的人偶尔贪一点很正常。
毕竟守着这一块大肥肉,还能坚定地守住自己的本心,一口都不吃,组织才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二心,怀疑你是不是官方的卧底。
所以哪怕一开始进入组织工作的财务人员,本来不想贪污组织的公款,怀着坚守职业道德的想法,最终都会为了生存而选择与黑暗共舞。
最开始史丁格还是一个对现实怀有美好幻想的人,机缘巧合下,成为了前任财务总监的徒弟,在老师的带领下逐渐认清了这个世界的黑暗。
在其突发情况意外死亡后,为了不被琴酒当成卧底一枪给崩了,临危任命的史丁格主动做出挪动公款的行为,给组织递上把柄,向组织献上他的忠诚。
毕竟组织这个大坑啊,太深了,深到掉下去,没有摔死就只能在下面躺平。
你想要爬出去?也许半路就会有巨大的石头滚下来,直接把你砸死。
或许在刚刚开始躺平的时候,那颗宝石只是被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完全抵挡不住其夺人心魄的璀璨。
这时你还会想着,反正他们现在也掌握了我犯罪的把柄,我已经被绑定在组织这条船上逃不掉了,那我就这样继续躺平下去,静静地躺平下去。
坚定地怀抱着只属于自己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石,任凭金玉宝石如环星绕月一般围着转,静静闭上贪婪的眼睛。
只要坚守住最初的信念,哪怕行走在黑暗之中也毫无愧疚于本心。
但,人的本性就是贪婪。
一块散发着香甜气味的大蛋糕摆在眼前,做蛋糕的人主动切一块放在你面前,让你吃,还告诉你,你可以自己伸手去拿一块吃,不会有人责骂你的。
你真的试探着伸出手去拿一小块蛋糕,身边有人看见了都会撇开眼睛,当作没有看见,甚至会有人对你微笑,让你多拿一块的时候,你的胆子就会一点一点地变大。
到最后,你已经完全习惯了,见到蛋糕就会伸手去拿。
反正没有人会拦着我。
你一定会这样想的,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没有人会拦着你。
甘甜上瘾的滋味在心头回荡着,鼻尖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如恶魔甜言蜜语的引诱,让你生出痴心妄想;又如千万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让你眼花缭乱。
当你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再一次尝到了甜头之后,你会发现,你根本就停不下手。
而你,也不想停下那只切割蛋糕的手。
渐渐地,那颗璀璨的宝石一点一点被黑雾侵染,光芒慢慢减弱。
在某个瞬间,你好似感受到了一丝触动,迫切地抬起头仰望初心时,才恍惚地发现,光芒早已消失,四周只剩一片黑暗。
此刻你才悔恨地发现,自己已经整个深陷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你恐惧而颤栗,你在大声地呼救着,拼命地伸出双手,想要获得救赎。
有人看见了,他尝试抓住你那双挥舞着的手,结果却在黑暗蔓延到他的手上时惊骇地甩开。
最终,你站在了目光的正中央,周围的群主向你投来目光,里面却满怀着恐惧和畏缩。
没有人能给听到你的求救,而你,已经不再奢求虚妄的救赎。
刚开始时,史丁格还保持着谨慎细心,踏实工作。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组织能够容忍他这种小人偶尔性地偷偷挪用一点点的公款,从蛋糕里分到一小口,如果取得的那一块蛋糕太大了,组织肯定会跟他清算。
所以,他很恪守本职,每一次都只贪一点点,给组织递上把柄就好。
不能完全不贪,这样无疑就是让上面猜疑自己是否存在二心;也不能多贪,比较掌权者最讨厌的就是贪得无厌之人。
时间长了,这一点点的蛋糕,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了。
美味的蛋糕放在眼前,自己却只能吃上这么一小口,而蛋糕却一直放在眼前引诱着他。
终于,他忍不住再次伸出自己的手,取出一块比之前要大的蛋糕,他会发现,啊,原来就是这么容易啊,只要不被人发现,他多取一块蛋糕,也不会有事。
当贪婪的天性失去制约的牢笼,欲望就会像无底洞一样,怎么都填不满。
享受过权力的滋味后,史丁格开始恐惧,恐惧哪天这份天降的权力会被抢走,恐惧每日享受着的奢靡生活会被收回。
他每日都活在惊恐当中,日日睡不安稳。
虽然出现了一个中立小团队,但财务部是他的天下,这还是真理。
没有人敢和他作对,所有人都该对他点头哈腰,所有人都要对他溜须拍马。
只要他说一绝对没人敢说二,只要他指着东方就没人敢朝着西边走,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着迷。
在他眼里,那些对他曲意逢迎的存在都是小丑。
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所享受着的权力,在面对其他组的成员时,一切都颠倒了。
他变成了自己眼中的小丑,卑躬屈膝腆着笑脸跟着他们身后,说着恭维讨好的话,面对他们的恶意刁难也必须要阿意取容,只为得到他们的一个正眼相看。
两极相反的遭遇让史丁格逐渐生出不满,多年的奢靡让他生出异心,他想要继续往上爬,获得更大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