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修的状况很不好。
和诸伏景光重逢之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着那个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还是被暴露在了阳光下。
就像是滋生在黑暗中的秽物,一见到光就会被灼伤一样。
诸伏景光知道了他竭力想要隐藏的秘密。
这已然成为了一个事实。
青木修在最开始的几天还能自我控制,没成想过了几天之后后遗症发作越来越频繁,无奈之下,他只好搬进了原来诸伏景光的房间,靠着原主人留下的被褥勉力支撑。
但是诸伏景光留下的那一丁点气味很快就消散了。
漫漫长夜,青木修脱力地躺在诸伏景光的床上,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肩背耸动着。
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他终于忍受不了,从床上下来,走进厨房。
整齐码放在架子上的刀具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青木修面无表情地从中抽出一把水果刀,刀尖对准自己,比划了几下。
他的耳朵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声音,语调听上去和那天秘密暴露时在他耳边说“他知道了”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死了就好了……”
“你死了就能结束一切了……”
“只要你死了,他就会原谅你……”
冰凉的刀锋搭上白皙的手腕。
青木修的眼神逐渐放空,握着刀的左手轻微地颤抖着,一点点向下用力。
“你就是个错误……”
“你不应该存在……”
“你的出现于他而言只是麻烦……”
充满恶意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刀锋向下,被划破的手腕很快渗出血珠,连成一条线,顺着修长的指尖滴落在地上。
“不……”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青木修涣散的目光凝实了一点。
向下的刀停住了。
“组织……组织还没有消灭……”
青木修喃喃,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
这句话就像是解除魔障的咒语,青木修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手腕一抖,站着血的水果刀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啷”的声响。
他看着自己还在不断流血的手腕,有些怔愣地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戳了戳皮肉翻卷的伤口。
好疼。
他一个激灵,“噔噔”后退几步。
幻觉逐渐褪去,被压制的敏锐痛觉迅速反过来控制住神经,手腕上传递来的剧痛让青木修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刚刚的自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他皱起眉头,这种失控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可是他并没有非常排斥方才短暂的失控。毕竟那个声音只是如实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了而已。
他本来就是一个错误,错误是应该被修正的。
弯腰从地上捡起水果刀,青木修把它清洗干净重新插回刀架里,这才分出了一点注意力到一直叫嚣着疼痛的手腕上。
他忽然有些怀念以前感觉不到疼痛的日子了。
青木修走了个神,如果感觉不到疼痛,离开时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只是现在的局面远没有到他能幻想“离开”的时候,眼下组织还是一个大麻烦。
青木修翻找出急救箱,简单给手腕上的伤口做了止血。
包扎完成,他晃了晃手腕,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
还好,没有割的太深,不影响正常活动。
至于伤口带来的疼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他早就适应各种疼痛了。
原本这应当只是生活中出的小插曲,但青木修还是发现了异常。
这种无意识伤害自己的事情频率发生的越来越高了。
要是完全被爆发的后遗症疼晕过去了还好,有时候就是在他还没有完全昏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做出一些自伤的行为。
这才过去没几天,他身上就大大小小全是伤口。
“……”
沉默地包扎好下腹划破的伤口,青木修忽然叹了口气。
自打诸伏景光离开后,他就一直是这样非必要不出门的状态,也没有再去可以打听诸伏景光的消息。
他现在大概也不想见我……
青木修很沮丧,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跑出实验室的自己。
如果没有跑出去就不会遇见诸伏夫妇了,不遇见诸伏夫妇,他们也不会死了……
难以言喻的悲伤汹涌而来,将青木修裹挟其中。
他安静地蜷缩在床上,一只手死死地揪着枕头,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塑。
后遗症再一次爆发,痉挛牵动着浑身的肌肉,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痛得青木修五官皱成一团。
有血迹从他的衣服里晕出来,沾在了诸伏景光的床铺上。
青木修对此毫无所觉,他像是一张拉满的弓,不知过去多久,弓弦“啪”的断掉,床上的人也随之没了意识。
.
降谷零得知诸伏景光和青木修分开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他。
这件事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他知道诸伏景光需要一点时间独处。
当然,他也没有闲着——
他查到了一点有关组织BOSS的蛛丝马迹。
虽然线索不多,但也足够让人兴奋了。
如果能够查出组织BOSS的具体下落,一举将人控制住,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会轻松许多。
只是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线索也让降谷零起了疑心。
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踪迹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露出马脚,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但机会难得,降谷零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决定追着线索查下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公安,他知道辨别情报真假的重要性,但是他也知道BOSS的消息对于他们的重要程度。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他最终掌握了BOSS行踪的情报。
再决定将情报投递出去之前,他也犹豫片刻,思考要不要将这条消息传递回公安。
这条情报很棘手,一时半会儿他也无法判定情报的真假。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又要牺牲多少人。
降谷零咬咬牙,不管是真是假,总归要赌一把。
……起码还有诸伏景光。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起码还有诸伏景光作为最后的底牌,如果自己出了事,诸伏景光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顶上。
情报经过一番漂泊,最后安稳的落在黑田兵卫的手上。
保险起见,降谷零也在情报中说明了他暂时无法辨别真假的实情。
黑田兵卫和降谷零有同样的想法。
时机难得,如果不赌一把,谁也不知道这条情报到底是真是假。
这种任务……难免会有人牺牲。
作为一名长官,黑田兵卫很清楚这次的行动很有可能决定着降谷零的生死。但他不能只为下属一个人考虑,他还要为千千万万人的安危考虑。
更何况,早在警视厅那边查出问题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警察厅也有卧底,并且已经有了几个怀疑对象,借用这个机会,正好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时间紧迫,他不再踌躇,果断通知所有公安逐层级开会。
能出动公安上下的必定不会是小任务,即便黑田兵卫已经刻意让人封锁消息,但警察厅内部难免会听到一些风声。
那个在警察厅谨小慎微的卧底同样听到了一些风声。
想到琴酒最近发来的任务,他眯了眯眼睛,装作不经意和几个同事搭话。
经过他的一番试探,大致确定了顶层的公安们最近是在忙活些什么了。
看来组织里的老鼠就是警察厅的公安。
他想了想,转头把消息传给了琴酒。
“哼……终于要露出马脚了吗?”
琴酒冷笑着销毁手机里的讯息。
降谷零探查到的情报确实是组织故意放出去钓鱼的消息。
这一条消息只被发给了几个怀疑对象,并且还做了不同程度的修饰,能够确保怀疑对象掌握的细节都略有差异。
这样一来,就算是不能直接锁定老鼠是谁,但也能进一步缩小范围,运气不错的话,甚至能够把范围缩小到两个人中。
他向警察厅的卧底又发去了一条消息,命令他探听一些细节。
只要知道了任务细节,他们就能缩小怀疑范围。
琴酒的身后立着一张白板,上面整齐地贴着一些证件照。
正是这一次能够拿到那条被故意放出消息的那些人。
“你们其中……谁会是老鼠呢?”
琴酒低声问着,哪怕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收到琴酒命令的卧底龇牙咧嘴地看着那条消息好一会儿,有些头大。
天知道他在警察厅只是个普通人啊!要让他去打听顶层公安的消息,这不是明摆着送人头马?!
可是去打探消息还有活的机会,不做琴酒的任务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活下去,他还是认命的接受这个任务。
要说打探顶层的消息,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卧底拐弯抹角搭上好几个跟公安有对接的部门,时不时问一些模糊不清的问题。
他也没打算探听到多少细节,能有一点大概的消息拿回去交差就行。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忙不迭给琴酒发去了消息。
当然,他的小动作没有瞒过已经盯上他的公安们。
就在信息发出的当晚,卧底先生被全副武装的公安们悄无声息地上门查了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