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干净不染的目光因她蒙尘,推开他道:“明真,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要说恩情,你于我有恩才是,谢谢你……”转头又向方丈说道:“请你们带走明真。”
住持行了一礼,命人拉住明真。
明真挣扎着,眼底尽乎绝望。
“明真你犯了戒,念在道清禅师与你非我寺中人,交于你师傅处置吧。”住持说着命小僧将他带走,他欲挣脱上前,只见谢晴岚轻轻笑着,望着他的眼眸有些湿润,“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希望你的眼中永远如我第一次见你时那般清澈宁静。”
明真怔怔地望着她转身而的背影,目中涌起了翻滚的热浪……
寺外突然传来清冽又不羁的声音,“哎呀,今儿这佛门中可真是热闹。”
谢晴岚寻声望去,顿时瞳孔放大,只见一人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人,衣角猎猎,迎风而来,手持折扇,洒脱不羁。
江风影!……
此时他竟来了,这么巧?难道这家伙一直跟着她?
那六人见江风影及他身后的护卫,让了条道,目光随他而去。
江风影微微一笑,伸手便将谢晴岚拉至怀里,手似爪钳般紧紧扣住她的手臂,不容她乱动一分,“我的人,想往哪跑?”
这家伙,上来就……
明明想见的人就在眼前,本该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一见他那无赖样就想……揍他!
谢晴岚凶他一眼,又想让他吃瘪,没想到这次倒是机灵,竟让他躲了去。
寺里的住持、僧人见这场面匆匆让目,口中碎碎念着回了佛堂,明了也被僧人拽走。
明真望着二人,目中的浪渐渐平息,浅笑中有些无奈,默默向谢晴岚行合十礼后随住持而去。
明了不舍地转头喊道:“晴岚姐姐,一定要来看我们。”
谢晴岚望着明真、明了远去的身影,没有回应,她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毕竟一个女子与一个和尚常常见面确实有些不妥。
江风影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似是兴味盎然地欣赏着她的美貌,“啧,真是棵带刺的蔷薇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么?”
谢晴岚撇开下巴,凶凶地低声喝道:“江——风——影!
江风影眉尾一挑:“越凶的,越难搞的,我越喜欢。”
慕鸿拱手行了一礼,客气道:“江公子,不如我们谈笔交易,姓谢的与凌霄宫有血海深仇,你身旁的美人那么多,不差这一个,将她给我们,若须我们凌霄宫效力的,我们尽力相助。”
江风影松开谢晴岚,直勾勾地打量着凌霄宫的那名女子。女子被他看得不自在,紧张地挽起慕鸿的手臂。他踱步至女子的身前,以扇挑起下颌,唇角携着不怀好意的笑。
这番举动挑恤着凌霄宫几人的底线,纷纷上前一步目光聚向慕鸿。
慕鸿哪能忍他当众调戏自家女子,眼底冒起了火星子,怒道:“你想干什么?”
那女子撇开扇子,横对了江风影一眼。
“我看这位美人不错,不如这样,将你凌霄宫的这位美人与她相换,可行?”
女子瞪着大眼,急忙喊道:“慕鸿!”
慕鸿将她护在身后,“肖雨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可相换,江公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谢晴岚攥着手,在背后瞪他一眼,心道果然是个见色忘义的好色之徒,想着想着心酸起来,眼眶有些潮湿。
“我倒是看上这个肖雨,唉,既然你们凌霄宫不愿,我也不强人所难。”
江风影拽着谢晴岚的臂欲走,却见她定在那里负气不动。
他忽地手一松,挑衅地望着谢晴岚,又瞥了慕鸿一眼:“不如晴岚姑娘自己选吧,是跟凌霄宫走,还是跟我走?”
慕鸿颇有意味地望着谢晴岚,想知道她到底是去龙潭还是虎穴。
谢晴岚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跟他唱反调:“若让我跟你这混蛋走,还不如让凌霄宫一剑把我杀了。”
慕鸿有些意外,嘴角噙着笑。
一只大手猛地将她捞了过去,江风影紧握着她的手腕,玩世不恭中夹着不容商讨的命令,“我答应了吗?”
“你!……你无赖。”
“我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多饵,还想拒绝我,当真以为我是开慈善堂的?”江风影似乎有些生气,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什么话也未说,直接从六人中穿过。
谢晴岚的心蓦地随扬起的身子动荡不停,她望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是何身份,竟连凌霄宫也忌惮几分,可无论他是谁,他都只是江风影,混蛋江风影……令她心酸却又心软的江风影……
慕鸿眼睁睁见他带走了谢晴岚,欲去拦下又犹豫了一瞬。
过了佛门,谢晴岚靠在江风影温暖又坚实的怀抱中,眸中氤氲着潮湿的水气,将怒不怒,“你怎么知道我在此?”
江风影轻声一笑,“哦,恰巧遇见。”
云深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瘪着嘴小声揶揄道:“可真是够巧的。”
谢晴岚想起刚才那幕,虽然知道他在做戏,可就是升起了无名气,没好声道:“你这混蛋,可以放我下来了。”
江风影冷笑,“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我让你救了吗?”谢晴岚眉头微皱,噘着嘴推他一把。
江风影置若罔闻,将她送上一辆马车,随后坐在她的身旁,中间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两人默默坐着,不发一言。
谢晴岚见他呆滞地望着帷幔,想是刚才说了些气话惹他伤了心,指尖在衣衫上磋磨,心被揉捏得不得安生,终于软下声,“你还在生气,怪我太绝情吗?”
江风影目光不瞬,淡淡问道:“寺里有谁?”
“啊?”谢晴岚被问得一愣。
“一个朋友。”
江风影冷笑一声,“你朋友挺多,都交到寺里了。”
谢晴岚噘着嘴,委屈道:“你朋友也不少,还都是美人儿。”
江风影凑上来,目光在她眉眼流转,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一阵沉默后,又将身子转正,靠在车栏望着幔帘发呆。
“我不明白,你为何帮我,我对你一无所知,你说什么我便信了,可到头来发现都是假的,我也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谢晴岚说到最后,声音变了调有些哭颤。
江风影凝望着她,见她眼底艳红,幔帘透过的微弱光线下,眸中藏着几点晶莹,忍不住问:“如果我说什么,你还会信吗?”
在他没解释之前,谢晴岚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信,毕竟前面被骗过那么多次,她不想骗他,目光闪烁,摇摇头,“我不知道。”
江风影撤回目光,自嘲地冷笑一声,“罢了。”
谢晴岚急忙道:“你若愿意说,我愿意听。”
“不必了。”
这混蛋!谢晴岚一边埋怨一边心软,便是有千言万语见他冷冰冰的脸,再也说不出口,可心中却憋闷得难受极了。
唉!报应……
*****
栖灵寺内,明真跪在堂前,见金刚菩萨怒目圆瞋,好似能望穿人心,紧闭双目念珠忏悔,却眼睑微颤,珠行错落,不得心宁。
菩萨两旁各立一位戒僧,垂着头,念珠低吟。
少顷,道清禅师跨门而入,向金刚菩萨拜了一礼,口中念道:“阿弥陀佛。”
道清叹道:“明真,你尘缘未了,凡心未断,不如还俗去吧。”
“师傅,难道见死不救才是对的吗?”
道清捋着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非见死不救,而是你动了凡心,与那女子纠缠不清,你可自问是否动了情?”
明真垂眸不语,瞬而望着道清,清澈的眼眸一动不动,似在坚守最后一丝希冀,合十道:“请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不想还俗。”
“你可想好了,一共要行十八戒棍,并在此诵经悔过七日。往后如若断不了情根,与那女子拉扯,师傅也不能帮你了。”道清说罢摇了摇头。
“谢师傅。”明真伏身一拜。
“如此,圆诚、圆心,开始惩戒吧。”
两位戒僧同行合十礼道:“是,禅师。”
明真自行趴在宽凳上,目光中好似留下了最后的念想,随着戒棍的落下,身子跟着上下弹跳。他的手紧紧撑在凳腿上,即便疼得青筋暴起也紧闭牙关一声未吭,不知想起什么唇间浅笑,眼眶潮红。
“一戒贪……”
“二戒嗔……”
“三戒痴……”
“……”
十八棍行完,他的臀上如滚油泼过火烧火燎,骨子似断碎了般,稍稍一动便是牵筋彻骨的疼痛。
“哐当”一声凳响,明真扶着凳脚的手在挪动身体时陡然落空,整个身子滚了下去,臀落在地上,额上密汗层层滴落,面目拧成一团,唇间也失了血色,恍若入了十八层地狱。
他向前攀爬,双臂颤抖着支起身子,跪在忿怒的金刚佛像前,唇间翕动,模糊不清地沉吟。
马车回到繁华的江都街,车上两人依旧默默无言,直到送至客栈门前停下。
谢晴岚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江风影……”
两人目光交融,默默凝望,好似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