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要组建的官署不仅要人要钱,而且短时间内还出不了成效。”
甘罗听完楚荍的大致构想,精准地提出问题所在。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为楚荍设想的天下倾心。
天下之民和为大同,兵戈止息,无饱暖之忧,无奸人之祸。民皆众悠乐乐,晦暗阴翳之日远矣。
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再也没有战争,血与火的日子离去,明亮光明的世间来临。
若百姓皆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为此付出的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而且楚荍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确切提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
楚荍的初步设想,集中在农、工、医三个方面。
在农业上,她所设想的长期目标出研究出杂交水稻,解决百姓的口粮问题。与此同时,育种、选种、防虫、灌溉等等一些能够提高产量的工作都要同期开展。
手工业上,她准备开设不同工坊,攻克不同技术难题,用以辅佐各行各业的生产。比如在农业上,“犁”能否升级更新,提高翻地效率;同时“纸”的制造,提高文字书写效率等等。
而医学上,则是尽可能将现在发病率高,致死率高的伤病研制出低成本,易推广治疗方案等。
这些设想如果要落地,不仅耗钱,还需要招揽大量的人才,才有可能推进。
但偏偏这些利国利民的长远之计,短时间内很难出成效。如果一样东西花着大量民众的税收,但出不了成果,是很难坚持下去的。就算大王支持,国家财政也很难支撑。
“我想着,不如我们先一项项讨论哪些想法可行,确定可行的想法之后,再确定如何去落实。最后,再来考虑钱的问题。”
楚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之后说道。
她说了快半个时辰,嗓子要冒火了。
闻言,甘罗点点头表示赞同。楚荍这些想法虽然好,但是还有很多细节去商讨。
就比如楚荍在农业上的想法,听起来美好,但是要怎么去实现呢。百姓们都会种地,难道随便拉一个农夫就能做这些事吗?这些人才从哪里来,有了人之后钱怎么花等等这些问题,还需要两个人进一步的商量。
而且其实对秦国财政,人才储备,官署设置等等这些事情楚荍都可以说是一头雾水,她完全不了解这些事情。
若是只有她自己,那她这些想法怕真是要胎死腹中了。
还好现在有甘罗帮她。
第一夜,两人点着油灯彻夜长谈,边谈还要便把商量好的事情记在竹简上。他们几乎没睡,但精神上丝毫不觉疲惫。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才裹着床褥,在书房里囫囵睡了几个小时,就又起来接着商讨睡前商量的事情。
扶苏见楚荍出宫后彻夜未归,十分担心,第二日便特意派夏时来寻她。
楚荍见到夏时,就知道扶苏肯定很担心她。但她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去,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嬴政说给她七天时间,她先是睡了一天,这就只剩下六日。昨天又过去一天,只剩下五天,但她和甘罗甚至连在农业上的方案都才只讨论完了三分之一。
她嘱咐夏时一定把公子照顾好,让公子别担心,等过几天她这边事了就回去给他个解释。
夏时走后,楚荍就又马不停蹄地转回去做事。
就这样,两人废寝忘食几天,总算是拿出了这份初稿。写满方案的竹简整整装满了一个木箱。
“对了,你既要开府,可想好官署名字了?”
甘罗捧着饭碗,突然问道。
“名字,倒是有一个,就叫‘格物府’如何?”楚荍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说。
“格物府?可是取自《小戴记》中‘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一句?”甘罗思索了一下之后说。
“呃,正是正是。”楚荍闻言一愣,胡乱点头道。她只知道“格物致知”这成语,刚刚甘罗是念了一句咒语吗?她怎么听不懂。由于几天没休息好,楚荍的脑子又开始罢工了。
“格物,穷尽事物之理;而后致知,从而习之知识。格物而致知,正是我们所做事情的内核”
“好名字,好名字!”
甘罗自己琢磨一番,突然拍手叫绝。楚荍被他莫名其妙夸了一通,都还有些懵。
其实她本来准备叫“秦科院”的,全名“秦国科学研究院”,抄袭的中科院。但是她后来又一想,还得解释科学是啥意思,她就放弃了。
不过“格物”这名字也不错。而且是越琢磨越觉得不错的那种。
在甘罗家中吃完午饭后,楚荍就准备带着这份初稿回宫觐见政哥。
“夫子,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拜见大王?”楚荍又一次问道。
“不了,你去吧,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甘罗将手中木箱递给楚荍,笑着摇摇头。
这份充满两人心血的初稿,由楚荍交给大王即可。现在暂时还不需要他的出面。
“参见大王。”
宫人通传之后,楚荍上前觐见行礼。
“您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还请大王过目。”
她手中木箱由宫人移交到嬴政桌上。
没成想嬴政并没有第一时间翻看,而是放下自己手中的竹简,抬眼问道:“你这几日都在宫外?”
“回大王,是。”楚荍有些紧张地答道。
虽然政哥知道她的行踪很正常,但是政哥这么问是有什么用意吗?
总不能是因为她去找甘罗帮忙这事吧。政哥自己都让他去当公子的老师了。
楚荍还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嬴政下了逐客令。
“你先回去吧。”嬴政说道,语气颇有些无奈,“你这几日不在,扶苏都找到我这里了。”
从嬴政宫中退出来之后,楚荍都还没搞懂他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公子都找他那里去了,公子不是知道他在甘罗家吗?
“姑姑,大王意思是让姑姑回去好好跟公子解释一下这几日在宫外的事。前几日夜里,公子直接到大王宫里问大王要人呢。”小孟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楚荍旁边,悄悄跟她解释道。
只是听完小孟冬的解释之后楚荍更疑惑了,她不是没和扶苏解释过她和政哥的关系。就扶苏这聪明劲,怎么可能冒然去大王宫中要人。
这里面肯定有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楚荍十分确定地想。
等回到扶苏宫中,听完扶苏的解释,楚荍才明白小孟冬理解的真相跟事实差得有点太远了。
小孟冬理解的那是什么狗血古偶剧,她是什么香饽饽吗,还公子去找大王要人。他家公子才六岁呢,也要上演这种二男抢一女的狗血玛丽苏戏码吗?
难怪她回宫的路上好多人看她的眼都怪怪的,敢情是谣言已经传开了啊!
我说不是大哥大姐们,这也能信的吗?难怪玛丽苏天龙人在市场上经久不衰呢,原来是大家都爱看啊。
小孟冬跟她解释的已经是这个版本。她简直不敢想,现在在宫人中流传的最新版本会是什么样。
呼,楚荍长呼出一口气,强压下莫名其妙被造谣的怒火,问道:“所以公子是去问大王那晚到底和我说了什么?”
“嗯,”扶苏点点头,“姑姑不在,我就只能去问父王了。”
“那大王说了什么?”
“父王说让我自己去问你,”扶苏幽怨地看着楚荍,那眼神好像楚荍是那个负心汉,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姑姑,你和父王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什么不告诉我?”
“而且姑姑答应我了吧,说回来之后要跟我好好解释。”
扶苏抿着嘴巴,瞪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说。一副楚荍要是不说真话,他就哭给她看的样子
“好啊,公子现在这么狡猾,知道姑姑最吃你这一套。”楚荍亲昵地捏了捏扶苏的鼻子,笑着说,“你一撒娇,姑姑什么不答应你?”
“明明是姑姑先瞒着我的。”扶苏反驳道。
两人贫嘴贫舌了几句之后,楚荍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扶苏。
她一直很尊重扶苏,也很少把扶苏当小孩去哄。扶苏本就心性成熟,绝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把扶苏当成大人来尊重。甚至做很多事情之前也会跟她商量。
她先前没有告诉扶苏此事,也只是因为这件事来没落定。现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告诉扶苏也无妨。
只是没想到扶苏听完更生气了。
“姑姑做这样的大事竟然不告诉我!”扶苏扯着楚荍的衣袖大声控诉。
楚荍被扶苏扯得晃来晃去,连忙求饶道:“我这不是告诉公子了吗,以后我一定第一个先告诉公子好不好。”
等了楚荍的保证,扶苏这才停下来,“这可是姑姑你自己说的啊,不许反悔。”
“是是是,绝不反悔。”
楚荍笑着拉住扶苏的手。
哎呀,有个小朋友这么挂记她的感觉还真不错
但是她还没开心多久,就传来了噩耗
“大王吩咐,请楚夫人明日与百官一起参加早朝。”
什么?面前的宫人在说什么?
楚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啊——
楚荍的惨叫响彻秦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