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充满期待,唐歌再次被逼上了末路。犹豫良久,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他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彻底放下了,嘴角也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既然这样,那你下周就进组吧,我待会把地址发给你。”
唐歌还是犹豫,向他提了一个要求:“苏先生,如果我接了这部戏,关于薪资这块,你能不能不跟我哥说?”
苏长安的大脑是什么构造,尤其今晚又撞见她哥哥急功近利的模样,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他说:“我会安排财务准备两份合同,你放心吧。”
她感激不已,眸子染上一层水汽,睫毛微微颤动:“苏先生,谢谢你。”
美人最懂得蛊惑人心,他险些沦陷在那双眸子里,稳了稳心神才开口:“谢什么,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不过你总叫我苏先生,听着怪见外的。”他有些介意她的称呼:“我在家排行老二,你以后叫我二哥就好。”
“嗯。”唐歌低下头,小声唤了一句:“二哥。”
又是这个熟悉的称呼。
她不仅知道他在家排行老二,还知道他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爷爷对他更是规则之外的偏爱,就连他打碎了爷爷最心爱的祖母绿手镯,也丝毫不怪罪。
此时天色已晚,唐歌向他道别:“二哥,那我先回家了。”
“好。”苏长安站在原地,默默注视她的背影,看见她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唐歌回到出租屋,哥哥唐贤就屁颠屁颠凑了过来:“这位苏老板是不是喜欢你?”
她不想说话,自顾自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水,在外跑了一天的戏,都快渴死了。
可是唐贤开始在狭小的出租屋喋喋不休,言辞只有金钱算计:“你要是个有心计的就好了,你看咱们隔壁邻居雯雯,人家大学毕业后,直接找了一个富二代老公……”
唐歌看着哥哥这副势利眼的模样,胃里只觉干呕恶心,厌恶至极。
“你哥说的也没错,”偏偏孙晶也赞同唐贤的说法,“我看这位苏老板穿的浑身都是名牌,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你要是能嫁给他,我和你哥这辈子就享清福了。”
“女人呐,干得好不如嫁的好。”
唐歌喝水的动作一顿,有些错愕地看了看母亲,如今的孙晶已经没了昔日富贵太太的气质,举手投足都是小门小户做派。
还有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整天不是吸烟喝酒,就是把她赚的钱拿去花天酒地,也让她厌恶至极。
老天下辈子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剧本?
唐歌下了逐客令:“哥,我和苏先生都说好了,下周就进组拍戏。不过进组需要事先签合同,你抽空和他把合同签了吧?”
“小歌,你终于愿意演了!”只有赚钱时,唐贤才会对妹妹露出笑容:“像这种大制作,片酬得不少钱吧?”
唐贤的语气温柔到不像话。
对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温柔,唐歌早已免疫,冷冷道:“苏先生不是给你名片了么,再说谈片酬,不是经纪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哦对对,片酬是需要谈的,”唐贤激动地直拍大腿,“好妹妹,你好好进组演戏就行,片酬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呵~~
唐歌在心里冷哼一声,下了逐客令:“哥,你没什么事就带妈回医院吧,我需要早点休息。”
“好好好,”唐贤仿佛没了脾气似的,拉上孙晶就走,“你好好休息,我先带咱妈回医院了。”
临走前,孙晶不放心地叮嘱:“小歌,你哥哥的脸都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你以后要懂事一点,多帮帮他,不要老惹哥哥生气。”
“妈身体不好,恐怕也帮不了你们兄妹什么,只能靠你们自己互帮互助了。”
等母亲和哥哥离开后,唐歌独自对着天花板叹息,泪水悄无声息沿着脸颊滑落,唐贤的脸确实因为她才受伤的,只是不知道这份恩情,她要还多久。
妈妈从来都是偏心哥哥的。
当初爸爸给她留下来不少遗产,妈妈也用了同样的借口,让她多帮帮哥哥,然后就把遗产全部操作到了唐贤名下,甚至都没给她留一分钱。
想起这些事,唐歌心有芥蒂,毕业后她过得很辛苦,妈妈却从不关心她。
转念,她又想起了苏长安,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二哥,你这是何苦,我这糟糕的家境,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添麻烦。”
从前她也答应过苏长安,做他摄影作品里的女主角,没想到现在,她又成了他戏里的女主角。
在客厅愣神了半个小时,她走到自己的卧室,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进组的行李。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客厅发出一些动静,应该是李唯西下班回来了。
她脚步轻快地跑出来,却感觉客厅的气氛有些凝重,黑压压的,闺蜜李唯西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客厅堆放了一堆杂物,好像都是她的办公用品。
天色已晚,唐歌拉开灯:“西西,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还有,客厅这些都是什么?”
“鸽鸽,我被裁员了。”李唯西像是哭过一场,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也红红的。
“怎么会这样?”唐歌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过来安慰她:“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裁员了呢?”
之前李唯西为了不被裁掉,一直兢兢业业工作,努力加班到深夜,没想到还是被裁掉了。
按照大厂裁员规定,李唯西会得到N+1的赔偿,可她一点都不开心:“我真的好喜欢这份工作……”
她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鸽鸽,以后我该怎么办?”
唐歌心疼不已,轻轻帮她拭去泪水,将人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唯西是合租房子的时候认识的,两人性格合拍又聊得来,渐渐处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唐歌在上学的时候总是孤零零,所以很珍惜和西西的友谊。
等李唯西情绪稳定下来后,唐歌才告诉了她自己要进组拍戏的事情。
“啊啊啊!”李唯西发出土拨鼠的尖叫:“鸽鸽,你竟然被选上女主角了!”
唐歌伸出食指放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小声点,都还没开始拍呢,不要被别人听见了。”
“鸽鸽,那你带我一起进组吧!”谁知李唯西顿时就来了兴趣:“我现在没有工作,正好你也没有助理,就让我给你做助理吧!”
她甚至忘记了被裁员的痛苦,苦苦哀求:“鸽鸽,你也知道我对拍戏很好奇,你就带我进组吧,好不好嘛!”
“好吧~”
捱不过好闺蜜的软磨硬泡,唐歌带着她住进了剧组,对外就宣是自己的助理。
只是,其他主演都已经熟络了,也在私下聚餐多次,只有她才刚刚进组,就显得格格不入。
再加上她是一个没有任何代表作的新面孔,其他人不免在背后议论纷纷。
尤其去洗手间时,唐歌就碰巧听见过两个群演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小群演八卦道:“我听说这个唐歌是制片人亲自选的,长得果然很漂亮,清纯又大气,比那些大牌明星还要好看呢!”
“我感觉她的长相就是小白花的那种类型,看起来很干净,说不定以后能大火。”
谁知对面发出不屑的一声冷哼:“娱乐圈能有什么清纯的人?你没听说过吗,越是清纯的,玩的就越花,说不定她早就和制片人滚过了。”
不然一个十八线的小透明,凭什么能做这部大制作的女主角?
小群演一脸惊讶:“你想的也太黑暗了吧!人家正儿八经的拍戏,哪有你想的那么龌龊。”
对面再度冷哼:“娱乐圈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人?这些女演员的上位史一个比一个精彩,还好意思立大女主人设,都是骗观众的,早晚会被反噬。”
……
唐歌并没有出去戳穿她们,而是在卫生隔间等了很久,等两人出去后,才默默离开。
娱乐圈并不能用普通人的三观来看,这个圈子的人若是想往上走,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舍弃的和追求的这些东西,一定是不符合普通人三观和道德的,所以人们才会认为这里是“大染缸”。
唐歌不喜欢与人争论,是非对错,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等她回到房间,李唯西正在打量整间屋子:“怪不得都想做演员呢,你们演员住的也太好了!”
唐歌笑了笑:“这只是影视公寓而已,大牌明星住的都是五星级酒店,比这更豪华。”
演员进组,剧组会安排住宿,为了节约经费,不可能让每个人都住豪华酒店,基本上会安排在影视公寓或者连锁酒店。
而这些公寓和酒店,也都是长期跟剧组合作的,房费有专门的协议价。
像《北城旧事》这部剧,主演几乎都是单间公寓,还有摄影和化妆团队,重要的工作人员也都住在里面。
“那群演没资格住进来吗?”李唯西好奇地问。
唐歌回答:“群众演员戏份少,人员变动大,可能拍完这场戏,下一场就用不到你了,所以一般不提供住宿。”
群演拿钱最少,也是最辛苦的。
“哦,”李唯西若有所思点点头,“拍戏果然费钱,我看就光这场地费、住宿费就是一大笔费用了。”
“那可不,等到开拍的时候更费钱,”唐歌又说,“拍一天就是一天的钱。”
李唯西不懂拍戏的事情,不由得好奇起苏长安的身份来:“我听说那个苏老板是制片人,权利很大吗?”
唐歌回答:“那当然了,制片人可是剧组的一把手。”权利当然大了。
李唯西又问:“那制片人和导演,他俩谁的权利更大呀?”
唐歌下意识就回答:“当然是制片人了……”
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这两句简短的对话,突然将她拉到遥远的回忆中。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舞蹈生,尚未涉足演艺圈,每天都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跟在苏长安身后,就像懵懂无知的观众,对他学的影视制片的专业充满了好奇,也一窍不通。
“二哥,制片人是做什么的?”
“制片人和导演,谁的权利更大呀?”
苏长安总是很有耐心,温声细语地对她解释什么叫制片人。
“一部剧,很多观众觉得导演和演员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制片人才是掌管大局的人。”
“一个剧组的导演和演员,都是制片人来决策的,即使大牌明星或者一线顶流,制片人也可以决定不用。”
如果以公司类比,制片人就好比CEO的职位,不仅监管剧组的日常拍摄进度,还要负责成片之后的宣传和播放。
“制片人要求懂剧本、明白市场、建剧组,还要执行拍摄生产、后期制作、发行上映等一系列事务。”
“那制片人,是不是就是观众俗称的资本?”唐歌听的一知半解,倒是抓住了一个重点:“你们若想联系女演员是不是很方便,比如深夜约谈剧本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