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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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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自嘲轻飘飘的,尾音又恰好被消息提示音掩盖,周普自然也没听见。

他想看一眼消息,无奈受伤的手掌不好抓握,只得对一边的陈在林说:“掏一下我手机,我回一下消息。”

陈在林从裤兜摸出他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架在周普面前。

何一轩:[刚才你表哥又来了,还问我你去了哪个酒店,我看他着急就告诉他了,他没去打扰你们吧?]

陈在林似乎也看见这句了,轻嗤一声,但没多说什么。

周普缓慢地抬起左手,就着陈在林的手摁语音,直言不讳道:[谢慈他就是一个强.奸犯。]

何一轩:[啊?]

周普用微信语音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跟何一轩说了。

结果消息一条一条的发出去,最后何一轩就回了一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呀?]

周普啧了声:误会?他都说这么清楚了,还能怎么误会?

虽然他和何一轩关系不算热络,但好歹相处一段时间了,谢慈呢,他俩就握过一次手而已?为什么信他不信我?

周普尽量心平气和地再强调一次:[不是,谢慈他带我去酒店就是为了强.奸我。]

何一轩还是:[你真的误会他了,慈哥他不是这种人。]

何一轩:[小普,你是喝了一杯就醉了吗?]

周普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冷着脸抬手把微信退了。

其实从刚才起,他就想了解那则爆料了,于是和陈在林换了话题:“你把那个爆料翻出来给我看一眼是怎么回事?”

然后收获了陈在林的支架服务,随着手指不断地下翻,周普大致浏览了整个事件的前后。

爆料人是一个昵称“小杨不是羊”的女生,本名也被人肉出来了,叫杨茗。她在微博上发文叙述了完整的经过:她本来是谢慈的粉丝,在一次与偶像的私下见面中,被诱拐至酒店发生了关系,临走前谢慈还留了现金给她。

可她是纯歌粉,就很难接受表里不一的偶像强迫了自己这件事。回家后本来想努力忘记这个意外,却始终不能开解自己,最后患上了抑郁症,实在不甘心才在网上爆料。

然而女生本身叙述能力就有限,再加上罹患抑郁症,说话更是细节表述不清颠三倒四,于是这件事被网友们质疑是无中生有,她本人更被认作倒贴谢慈不成反泼脏水的拜金女。

谢慈甩了律师函了事,“小杨不是羊”则将近两个月没更新,热度已经下去了。

“女生?谢慈是双性恋?”周普有些意外,“我以为他是同性恋来着。”

“对他这种人来说,不论男女。”陈在林轻哂,“玩个新鲜吧。”

“那我们也去爆料,别让这人以后再祸害别人。”周普说,“我以后要是进娱乐圈,也不想再看见他。”

“放心。”陈在林煞风景道,“你去不了娱乐圈。”

周普嘶了声:“你这算什么安慰人的方式?”

“周普,那里是个销金窟,以我们的资本没办法也不适合去。”陈在林却嗓音淡定,“我给不了你什么资源。如果你遇上什么事,我也无能为力。”

周普太要强了,就听不得不行这种话,就算有什么东西他真的不会,连夜学也好,就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做到,能够得意洋洋地说一句他无所不能。

可是现在看看陈在林,别人说他烂,他只会说“其实他说的没错”,他自己就是这么觉得的。他不再相信,也不再证明。只会不痛不痒地说一句他无能为力。

到底是谁让他相信这种狗屁话的?

周普声音差点压不住:“你怎么就无能为力了?你今天不是带我走了吗?”

“我只能带你走。”陈在林自嘲着摇头,“但我不能送你上去,我不过是个穷途末路的暴徒。”

“我不需要。”周普没好气道,“我不需要你帮忙。唱歌要什么资源?只要有才华,总会被人赏识的。”

只要有才华……呵。

陈在林从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信誓旦旦的话牵引出他的一段往事回忆,触发了应激机制。

终于他冷嗤一声:“你今天不就觉得自己被赏识了吗?你以为他想听你唱歌,但他只想听你□□。”

这阴晴不定的态度惹得周普一愣,随即咬牙:“陈、在、林。”

可陈在林越说越来劲:“你的理想,只有你自己把它当回事。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很可笑的玩意儿。”

“闭嘴。”周普真的有些恼了,伸手去堵他的嘴,“我的梦想我自己会实现,这次报案我也自己去,虽然是未遂,下药也能判。”

刚才突然劲劲的陈在林终于消停了,垂眸扫了眼他的手腕,轻轻攥在手心摩挲。

周普赌气似地甩手,差点儿把伤口又崩开。

“男性只能算猥亵,而且你也打了他。”陈在林垂下眼眸,“没准会被定性为互殴。”

周普:“不是,是他有错在先,我是正当防卫。”

陈在林眸光一闪,没说出口的是,其实周普挣脱后再动手打人,已经算防卫过当了。

“就按你说的最好的情况。”他叹口气,“你有证据告他侵犯你,强迫一个男生未遂,也就关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过半个月,他粉丝能追着你骂到你死。是利是弊你自己掂量清楚。”

周普还是坚持:“就算关一天都要告,他伤害别人了,凭什么让他高枕无忧?”

不是陈在林想放谢慈高枕无忧,他现在说话之所以这么绝情,其实是因为刚才出去的一个小时,他回了趟案发地酒店。

他想,周普可能会失望的。

其实在他赶去找周普的路上就已经报了警,生怕有什么是自己一人应付不了的,耽误了时间。

在他把人安顿在医院后,回了酒店,警察已经来了,案发地也看了,谢慈早离开了。之前那个房间的情趣玩具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没清理掉的血迹。

他还特地和管理人员说自己的东西丢在酒店走廊了,想以此为借口调一下走廊的监控,找找是不是有人把房间里的情趣玩具搬走了。

如果能确认这是谢慈准备的,那就能证明这人从一开始就包藏祸心。

但前台的管理人员说:“对不起,今天的监控刚好坏了,在维修之中,所以没有今天的监控。”

陈在林:“那昨天的?”

管理人员:“昨天有。”

陈在林嘴边带起嘲讽的弧度:“你的意思是监控昨天没坏,前天没坏,偏偏就是今天坏了?”

管理人理直气壮说:“是,就是没有今天。”

最后借用警方调取监控的权利,结果也是一样的,没有,空空如也。

这还要什么证据呢?

没有就是没有了。没有直接证据,连猥亵罪都定不了。虽说有血检报告……也够呛。

输液期间,周普通过爆料人公共联系方式试图私聊,自然是石沉大海。

不过想想也是,爆料人都被在网上人肉了好几轮了,就算有联系方式,肯定能屏蔽都屏蔽了,她自己泥足深陷自顾不暇,哪有精力注意别人。

陈在林觉得够呛,但拗不过周普。少年人心气就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

房间里的血迹在,谢慈赖不了账。至于细节不清,就传唤双方当事人。

周普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一个团子。到了警局,才知道这个传唤是怎么传唤。

谢慈那张脸映在电脑上,像遗像一样摆在桌上。

视频连麦里,他用肿成了猪头的脸,夸张做作地咳嗽了两声:“抱歉,今天受伤比较严重也站不起来,而且刚刚查出来得了传染病,不方便到现场。”

周普心说就他这贱样,确实不能到现场,到了他们还得揍他一顿。

将近傍晚十一点,他昏昏欲睡,却仍然耐心地接受盘问。

谢慈也一句句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酒吧听到他唱歌,觉得他很有才华,想推荐他上一档节目,你们知道,我也是公众人物,在外面谈这些也不方便。就跟他说好找个地方私聊一下合同。”

“结果到了酒店,他却说想当我的情人,我拒绝了,他就恼羞成怒打了我,我还手也是正当防卫啊。”

“我本来最近接了通告,现在脸成了这个样子,之后几个月不能上镜,我这一天的流水上百万,按理说周先生你应该赔偿我的损失。”

“迷药?这我不知道。可能是别人给他吃的吧,要不就是他为了勾引我自己吃的。”

“网上的那个爆料人?哦,她也是我的狂热粉丝,但我根本没私下见过她,爆料也是编的,这人本来就有精神疾病,应该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周普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想要穿过屏幕,现在就给这人脸上再添一拳。

谢慈这个人狡猾的很,就是拿准了他没证据倒打一耙。

而陈在林在一边看着,不禁喃喃自语道:“早知道那时候就把他扔下去了。”

周普冷不丁地听见这句,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人丧,有时候也能窥见偏激的一面。

此时的陈在林因为瞳孔过度上抬更像三白眼,整个人都处于背光的阴暗中,只有眼睛浸润着光泽,像暗夜森林里睁开眼睛的狼。

周普意识到这人其实发起火来也和他一样不计后果,公法不彰则行私法。

最后双方都说自己正当防卫,证词不一。警方倒是没有偏向谁,最后果然如陈在林所说,定性为互殴。

谢慈左眼是耷拉的,脸是肿的,周普呢,发烧,左手缠绷带,脖颈上带淤青。鉴定伤情的话,他俩半斤八两。就看要不要达成和解了。

如果不和解反而对周普不利。

打架原因说不清,行政案底不会对谢慈有太大影响,到时候他在媒体和粉丝面前颠倒黑白说一通,卖卖惨,又能赚足一波怜爱。

反而周普最珍惜前途和机会,想拿瓷瓶抡他之前,都要顾虑会不会影响以后考试。怎么可能用一件他觉得自己没错的事,给自己的人生留下污点,哪怕最后只是行政拘留几天。

所以,就此达成和解才是他的最佳选择。

不知多久后,年轻警察递来一张盖了章的通知书。

周普顿了一下,接过。

上面明明是黑白分明的字,他却半天没能看懂,或者说,是不能接受。

陈在林的回答了无生机:“和解协议,损失自行承担。”

脑子如同生锈般迟钝,周普一派茫然地讷讷:“就……这样?”

陈在林拽着他往警局外走,扯着唇轻飘飘道:“还能怎么样,就这样了。”

街道的雪花洋洋洒洒落下,毛茸茸地贴在衣袖上,甚至可以看见形状,是六瓣的结晶体。

这句话像是惊醒了周普,他猛地甩开陈在林的手,呼出一口雾气:“不行!我们也得去网上爆料,万一他再去祸害别人怎么办?”

“他们信你么?你没让他得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陈在林冷漠道,“别人怎么样轮不到你管,你也管不了。”

周普又有些恼怒地一把扯住他:“你说的什么屁话?你还没试过就要认输吗?”

陈在林倏地站定在雪地里,转过身,面对面立在周普的身前。

下一秒说出的话很是强硬,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认输?你认不认都输了。从你答应和他走的时候起,你就注定要输了。”

“你什么证据都没有,你觉得群众是相信形象一向温和又不缺人喜欢的歌星去潜规则,还是一个穷gay爬床没爬上去?”

“又不是没人爆料过,你看她成功了吗?你要这么做下场就跟这人一样,光唾沫星子就够淹死你。”

“他后面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买水军、找律师的开销,不过是一天流水的万分之一。”

“你说你有什么?一副好嗓子,一把破吉他,一身蛮力,你怎么解决?你知道请律师多少钱么?知道打官司多少钱么?你连饭都吃不上了,你拿什么跟他耗?”

周普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却满心满眼的不甘:“可就这样……”

陈在林一句接一句:

“不然呢还要怎样?你以为这是电视剧,谁都有个圆满的大结局?”

“善恶终有报那一套是你自己骗自己。世上没头没尾的事多的是,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说到这里,陈在林停顿一瞬,最终一声轻嗤,似是自嘲:“你以为我看人的本事从哪来的?我上当受骗的次数比你多得多。”

闻言,周普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也被骗过?”

他裹着大衣,思绪随着冷风飘到远方去。

陈在林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他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雪花悠悠,天地落了一片干净。

“周普,你不要太守着书上的那些东西。”陈在林拨掉周普前额碎发的几簇雪花,语重心长,“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越反抗越受伤,越吃苦越痛苦。”

他深知,挣扎得越用力,被打压得越狠,受的伤就越多。

付出的努力越多,想要的越多,得不到就越痛苦。

“及时止损吧。”僵持良久,他语气开始变得无奈,“再追究下去,受伤的也只有你。”

周普垂着头沉默着,最终卸了力气,下巴磕在男人的大衣前襟上,似乎是妥协,抑或是带着委屈求安慰,陈在林半晌没说话,伸手往怀里揽了一下人。

周普终于知道为什么陈在林的淡定平静总是让他不舒服。

因为这种状态,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一滩死水。

对于周普,当有人嘲笑他的梦想,背叛他的感情,践踏他的努力时,他会为此感到愤怒,但陈在林不会——因为他没有梦想,不再用情,更别提努力了。

他不怕那些糟糕的事,就像烧成灰的锦绣不怕火,碎成沫的琉璃不怕摔。

没有什么能把他击垮——因为他本身就是垮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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