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献回到自己的庄园，边脱下身上的各类器具边往暗室走，同时还对客厅方向说：“安迪，一杯苦艾酒，先送去地下室。”

安迪是他前几年研发出来的最新管家，比以前的什么路易斯、大卫都要先进百倍。

客厅上方传来温柔的女声：“好的，马上为您准备。”和赫献记忆中母亲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现在已经对父母的事情完全脱敏了，不过每天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依旧是去拜那副雪山图。

赫献进了暗室跪到蒲团上，面朝着雪山图的方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闭上了眼睛，回忆起这些年自己经历的种种。

——

新历172年，维护局正式对协会宣战，地点选在了9区，而他被选作杀鸡儆猴的鸡。虽然没死，但还是受了不小的折磨。

因为拥有罕见的双重异能，他被带回维护局后先是被关在了一处黑暗的巨窟之中，前后来过好几个人想要收编他，他都没有同意，因此受了些刑。

不过很快07出现了。07从巨窟关押的人里面挑中了赫献，把他带进蜃海渊藏了起来。

赫献一开始并不理解07为什么选中了自己。

直到07拿出那副雪山图跟他说——“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想要这世界上再也不存在异能，想要这扭曲的秩序再次归位。

虽然你现在可能不信，但我能告诉你，我和你的愿想是一样的。

跟我合作吧，我保你在维护局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相对的，你要替我研究出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身为曾经协会装备部部长的你，一定能做到。”

赫献知道凭自己的力量逃不出维护局，也并不信任07，但他还是同意了。

因为07向他展露了真容。

后来隔年他就被07亲自送到了浮空岛。在上岛的那一刻，赫献就已经发现了。

“这是9区大陆吧。”他这么说，语气很肯定。

07倒是有些讶异，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赫献的回答是“这种在腐朽边缘的味道，我不会忘记的”。

再之后他便作为一名维修师留在了浮空岛，甚至住回了自己从前的庄园，那副雪山图自然也就归位了。

至于9区大陆是怎么被维护局弄到这里来做成了浮空岛，还有那条巨大的白色锁链是怎么出现的，赫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负责在浮空岛上做自己的研究，偶尔07会来找他要一些东西。

最近一次07管他要的，是两台可以提取出异能者能量进行转化储存的培养基。

——

赫献拜完了图站起身，然后出了暗室，一直往前走。

走廊的尽头，有一片通往地下室的阵法，他站了上去，身影下一瞬消失在了原地。

地下室是赫献这几年闲来无事挖着玩的，毕竟这里没有人陪他聊天解闷，漫漫长夜总是难熬了点。

而且说是地下室，其实这里是未开发的地下深处，按照赫献的估算，这个位置从外面看，可能已经快到白色锁链的中部了。

对于自己家能往下挖这么深还能不坍塌这件事，他也觉得挺神奇的。

更神奇的是，地下这个深度的对方，居然是一片雨林。

更更神奇的是，这片雨林还有完整的生态系统。

最神奇的是，他在雨林里，发现了一个有意识的白色灵魂体。

它是有一次赫献在采集样本的时候，在雨林深处的水潭边偶然发现的。白茫茫的一团，有意识、会动、能对赫献的行为作出反应，除了不能说话以外，它就像个人一样。

不过对赫献来说，它和人没什么两样。

因为觉得有趣，赫献曾经试过把它带出这片地下，但是每次到了雨林外围它就会消失不见，所以赫献只好自己常常到地下来看它，还给它取了个名，叫小白。

“小白？”今天赫献找到小白的时候，发现它居然裹在自己的酒杯上，似乎对里面深绿色的液体很感兴趣。

“小白，你不能喝这个！”赫献忙伸手拿过苦艾酒，“万一你喝了，出什么问题怎么办？”他已经完全把这团白色灵魂体当做了自己的宠物。

小白被拽开之后浮在空中，好像有点不高兴，把自己滩成了一张饼。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采点植物汁液。”赫献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苦艾酒，向雨林深处再次进发。小白晃晃悠悠地跟在他身边。

不知不觉间，赫献走到了遇见小白的那个水潭边。这里并没有外界水源，但潭里的水永不减少。

小白缩回了圆滚滚的一团，飘到水潭上空来回摇摆。赫献看得出它心情很好。

“你在这里等我，我采完就回来。”赫献从收纳袋中取出容器，挑了个气息最盛的方向钻了进去。

他刚蹲下伸手，就听见背后方向传来汹涌的波涛声。

赫献神色剧变，边喊着小白边往来的方向跑回去。然后他便看到水潭中心平白出现了一个旋涡，和周围不同，这旋涡的颜色竟是纯黑的。

白色灵魂体正毫无反抗之力的在旋涡上方随之剧烈回旋。

“小白！”赫献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这旋涡为何突然出现，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失去这浮空岛上唯一的陪伴。

于是他朝着小白的方向，释放出自己的光的能量。

光，可以把世间的黑暗照亮，也可以包容一切无形的东西。

赫献要借此凝结出光链，把小白从黑暗的旋涡上方拉出来。

但是以往从无差错的光出了意外。它被黑色旋涡吸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赫献不信邪，又试了一次，结果还是一样。无论他凝结出多少次光链，结果都是被旋涡吞噬。

小白还在半空回旋，而且似乎很不舒服，一直在变化形态。赫献是真的急了，以至于他不顾自己安危，纵身跳进了水潭中，很快就被旋涡卷了进去。

...

“小白？”赫献意识归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睁眼呼唤。

好在白色灵魂体还在，它亲昵地凑近了赫献的脸，蹭了蹭。

“这是...哪儿？”察觉到这里并非雨林，赫献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确实不是雨林，而是一片没有天地没有边界没有生命气息的，类似遥远星空一般的，混沌空间。

在距离赫献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座青铜色的石台。

赫献就像被召引一般，浑浑地走了过去，看到了石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雕刻出来的图腾。

节节分明的、卷曲勾状的长尾，两只巨大的鳌钳，通身浮动着神秘细碎的花纹。

这是一只蝎子图腾。

在看清这个蝎图腾的瞬间，这片空间开始发出“咔啦”的碎裂声响。赫献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发现小白正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而自己的手腕，正要去触摸那石台上的蝎图腾。

“这是什么？”赫献意识到小白是在阻止自己触摸的动作，忙收回手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白色灵魂体不会说话，自然不能回答他。

它开始绕着赫献转了两圈，然后又围着石台转了起来。

小白没转多久，空间碎裂的声音更清晰了，石台开始晃动，震出了一片片灰尘。

赫献脚下的混沌竟然开始出现裂纹，显然这里即将崩坏。

他几次尝试着释放光幕，然而别提光幕了，就连最基本的凝聚能量都做不到。就像在水潭上的光链被旋涡吞噬一样，他觉得自己的浑身力量正在被这个空间吞噬。

“小白，我不会要死在这儿了吧。”赫献是真的无力了，他甚至站不住，躺倒在了地上看着头顶的混沌，“我和他的约定还没完成呢。”

他开始自言自语喃喃道：“我的好几个研究还没做完呢，还没看到这该死的世界重启呢，出了协会以后还没找过对象呢。”

“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

“算了，我死了倒也无所谓，就是那人要麻烦多了。”

赫献扭头看飘在自己身侧的灵魂体，笑了下：“小白，你可要好好活着呀。”

白色灵魂体很明显的停了一瞬，然后它开始长大。在赫献惊疑的目光下，它一直长到了一个人那样大，然后这个白色的人走向了石台。

在混沌空间的天崩地裂中，它拥抱住了石台，拥抱住了上面的蝎图腾。

赫献在恍如白昼般的极光之下失去了意识。昏过去以前，他看到小白似乎冲他挥了挥手——“再见”。

——

“小白！”赫献是在自己庄园里的房间内醒来的，07正坐在他的床边低头看一本书。

“醒了？”07合上书放到一边，伸手查探赫献的身体状况，“安迪给我发了警报，说你进了地下室以后消失了一段时间，她很着急。”

“小白是谁？”

赫献抽回手，神情落寞：“是我在那底下发现的一个意识灵魂体。”但现在它应该已经消失了。

赫献的神情被07看在了眼底。

“好了，你不是觉得一直待在这里很无聊吗？”07对赫献意外的宽容，甚至有些宠溺，“我给你带了个玩伴过来，以后她就住在你这儿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

07笑着对小女孩说：“栗森过来，以后你就和这个哥哥一起生活了，他叫赫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