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蓟京?这个事荷华之前倒是没有考虑过,师父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千万要与京城里那些有权有势的官员,尤其不要与那些皇族之人走太近。
这次跟着梁行之来梧西已经是违反师父遗命了,要是再跟着他去蓟京……
荷华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要去也不能跟你一起去,不然的话,师父说不定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给自己扎两针,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咦。”荷华浑身一震,光想想就害怕。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被师父的毒药毒倒过多少次,有时候师父为了让自己长点教训就会用银针给自己将毒逼出来,那么长长的一根针就这么扎进来,即使不痛也吓人啊!
“为……什么?”梁其玉指尖用力到泛白,为什么不想去。
荷华是大夫,诊疾四法——望闻问切,第一个就是望。她对人的神情再熟悉不过,梁其玉的失落她看在眼里。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重感情,他们也就相处了一个多月吧,就这么舍不得。
不过,他现在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挺让人心疼的。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固执又执拗地追问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荷华直接就是一个母爱大爆发,安慰道:“哎呀,其实我也想去那里玩玩,但是我师父不让我去蓟京。”还让我不要跟你接近,不过这句话荷华没说。
“不让你去蓟京,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荷华手抚着额头,很是苦恼,“反正我师父说那座城很危险,让我不要过去。”
知道荷华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不愿意去蓟京后,梁其玉松了一口气。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认真思考荷华说的话,“尊师是说那座城很危险,还是说那座城里的人,很危险。”
荷华抬头看了一眼他,心想对、对、对!就是这副高深莫测好像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这看起来就很危险!
“荷华。”
荷华心里正暗戳戳想着什么,听到梁其玉叫她,随意地应了一声,抬起头就对上梁其玉真挚的双眼。“我会保护你,别害怕。”
荷华不害怕了,她现在觉得面前的人很奇怪。他在干什么?他在说些什么?他一个王爷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东西?荷华头脑飞速转动,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吱呀——”
荷华被自己的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后仰,凳子在地上滑动发出刺耳的声音。荷华再次打量着面前这张脸,咽了咽口水,这下是饭也不想吃了,酒也不想喝了。
她急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那个……我……我突然有点急事,我就先走了啊,哈哈。”荷花尬笑两声,瞥到一旁已经弄好的酒菜正准备端上来,她继续说:“那个,这里的饭菜都还挺不错的,我已经付过钱了,你先吃,先吃,我就先走了。”
说完,荷华也不等他回复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拐过街角,然后消失不见,梁其玉收回了视线。嘴角还带着未敛起的笑意,眼神却晦暗无比。
店小二看着刚刚付钱的姑娘跑走了,现在坐在这的是一位眼生的客人,却是问也不敢问一句。摆好了酒菜,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客官请慢用”,就立马跑走了。仿佛身后坐的不是客人,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梁其玉没说话,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食案上的饭菜氤氲散发着热气。身旁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最后安静下来,面前的饭菜也早就冷透了,他才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也许过了最适宜品鉴的时间,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饭菜好不好吃,梁其玉并没有尝出来。但荷华说它好吃那一定是好吃的,她喜欢吃,也会吃,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角落发现常人难以发现的美味。
梁其玉很喜欢看她吃饭,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会突然亮起来。还左右招呼着让大家一块吃,听到旁人肯定的反馈时会笑得比自己吃到还要开心。不过这段时间很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有了。
放下筷子,梁其玉提起未动的酒壶,向外面走去。街道上很安静,店里两个小二谈话的声音飘到他的耳边。
“他是谁啊?刚才不是一个姑娘坐在这吗?”
“不知道啊,可能是朋友吧。”
“是朋友的话那刚才那个姑娘为什么要急着走,不应该一起吃饭吗?”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还不快点收拾,等下老板来骂你了!”
……
荷华回到房间后越想越不对劲,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路上与梁其玉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自己也没怎么和他相处啊!这就喜欢上我了?那他的喜欢也太草率了吧!
虽然她确实长得美若天仙,性格也还不错,又会说话,医术还好。简直可以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荷华觉得自己的人生还真是悲惨,这还没谈上恋爱呢,就开始为爱情苦恼了。整个晚上,荷华彻夜未眠,她将自己这一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在脑中回想,最终确定——
一定是她弄错了!
她跟梁行之压根没怎么相处过,人家就是看重她一身医术,叫上她一起来周南这边帮忙。从两人认识起,她就不停地在救人,每天忙得连觉都没时间睡。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没跟月白待在一起的时间多,要说是月白喜欢上了她,她说不定还会相信。
梁行之?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嘛!
人家单纯就是一个重感情的好孩子!听说他从十岁起就离开了京城,说不定没被皇宫中那群一肚子坏水的人沾染上什么恶俗,皇帝孩子那么多,说不定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对朋友珍惜一点很正常,很正常。
荷华想明白了这一切,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她仰躺在床上,透过白色的帷幔,她好像看到了白日里被她抛弃在食肆里的梁行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邀请自己的朋友回家玩耍,却遭到无情的拒绝,还被朋友丢下,一个人孤零零在那里吃饭,说不定还会被旁边的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
“哎呀!”荷华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床上滚来滚去,光想想就觉得良心不安。她怎么能这么狠心的拒绝一个傲娇的小朋友伸出的友谊之手呢?要是小朋友受到伤害,以后再也不敢交朋友了怎么办!
荷华现在就像是全天下最普普通通的母亲,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操心着孩子的未来。
第二天一早,荷华推开房门。看到外面月白鸣珂正进进出出地搬着东西,梁其玉就靠在马车边,看到她之后,就低下头,走进了马车。
荷华收回视线,心里叹了口气,完了,果然伤到孩子的心了。
月白这段时间倒是跟她混得很熟,看她站在这就跟她打招呼,“荷华姑娘!”
荷华点点头,走过去,明知故问道:“你们今天就要走啊,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说着还往月白肩膀上杵了一拳,
荷华用的力气不大,月白根本没感觉到疼。不过为了配合她,月白“嘶”了一声,揉着肩膀后退两步,仿佛受了很重的伤一样。荷华被他逗笑,月白也跟着一起傻笑。
鸣珂搬着箱子从他俩身边路过,对他们二人投以尊重但不理解的目光。他将箱子放好,就看到马车的窗户被撩开,梁其玉的脸从后面露出来,那个方向,正是月白、荷华两个人所在的方向。
注意到鸣珂的身影,梁其玉瞥了他一眼,将帘子放下。鸣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王爷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那边,月白跟荷华还在进行友好的交谈中。月白有些疑惑,他记得王爷昨天好像是去找荷华姑娘说这件事了,难道是没找到嘛?月白难得在心里批判了一句王爷办事不靠谱。
“荷华姑娘,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蓟京吧,蓟京可大可好玩了!”
就等了这句话了!荷华暗暗激动,像是生怕月白反悔似的,她立马点头答应:“好啊,正好我没去过蓟京。到时候你可要带我好好玩玩。”
“那当然,包在我身上。”月白拍了拍胸脯,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架势。“荷华姑娘,你要收拾东西吗,我们可以等你一会儿。”
“不用,我早都收拾好了。”
“啊?”
好在月白单纯,没有过多纠结荷华为什么要早早就把包裹给收拾好这件事。听荷华忽悠了两句,就把这事给忘了,拿着荷华的包裹,大步朝马车边走去。荷华微微落在他身后,听到月白高兴的大嗓门宣布着她要跟他们一起回蓟京这件事。
鸣珂微扯着笑脸对她点头表示欢迎,然后被月白无情抨击笑得比哭还难看后,拉着月白去了远处进行一场爱的交流。
荷华目送他们远去,然后视线移向马车,发现刚才紧闭的窗帘现在被拉开,一张熟悉的脸从窗后探出,梁其玉正默默看着她。
深感自己伤了朋友的心,荷华现在看着他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她对梁其玉挥挥手,“我考虑好了,还是决定跟你们一起去蓟京玩一玩。”
荷华以为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梁其玉会露出倔强而又委屈的表情,最后傲娇的对她说出一句,“谁让你来了。”然后她再好好安慰他,最后二人重归与好,大家还是好朋友。
但是没有,梁其玉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在快把她看的心里发毛的时候,终于开口:“欢迎你,荷华。”随后放下帘子,荷华正感到莫名时,一只手从门边探出,“先上来吧。”
看着梁其玉再次主动地伸出友谊之手,荷华感概的同时再也不敢拒绝,她握了上去,顺着梁其玉的力道,上了马车。
“驾——”
马车动了,晃晃悠悠向前方驶去,荷华坐在车内,心情一阵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