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脱了吧。”

“……好。”

荷华低下头打开针袋，耳侧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勾起的嘴角。她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有点变态的潜质，看到梁其玉脸红的样子就开心。

“解毒一共要持续七日，接下来的五天里我每日早晨来你房中为你施针。”荷华说。

“辛苦你了。”

荷华严肃着脸，淡定地微微颔首，直到走到梁其玉的背后，才控制不住咧开嘴。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连脖子都红了。

虽然逗人很开心，但荷华毕竟是一个有医德的大夫。接下来要正式开始施针了，她止住笑，两指捏着银针，针尖在阳光下带着银光，微微发颤，随着她手的动作瞬间没入梁其玉的脊背。

梁其玉闭着眼，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鼻尖渗出。不是因为针灸，只是荷华因为荷华的目光。他能感觉到荷华在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似乎与先前不同，但他又不敢确定。

胸腔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尘封的冰层裂开一丝缝隙，白日里金乌升起，暖融融的热意将化作涓涓细流流淌在心间。

梁其玉睁开眼，不再是一片虚无的黑暗，斑驳的光点在目光中闪烁。仿若置身大雾，看不清，摸不透。

但太阳总会升起，到时雾气消散，云消雨霁。

“好了，穿上吧。”

清脆的声音响起，梁其玉呼吸一窒，随即轻声相应，捡起放在一旁的衣裳，慢条斯理地开始穿。

只是眼睛看不见，动作不免有些慢，等荷华收拾完自己的针袋，发现梁其玉还在跟那件素白的里衣做纠缠。

“我来吧。”

荷华走上前去，接过梁其玉的手，替他更衣。

梁其玉听话的放手，从床上站起来，垂眸，只能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

“好了！”荷华松开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尘，退后几步，看着梁其玉说，“你是要出去坐坐，还是想在房间里休息？”

梁其玉克制住手臂挽留的动作，一手负在身后，“你呢？”

“我？嗯……我等下要出去给村民们把把脉，他们前两天刚喝过一次解药，我看去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你也要去？”荷华声音提高，挑眉看过去。却见梁其玉低着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紧抿着的唇角微微有些下垂，似乎很难过的样子，让人不忍心不拒绝他提出来的任何请求。

“正好，你过去还能跟我聊聊天，那走吧！”

“嗯。”

见梁其玉笑了，荷华也开心起来。拉着他，眼睛时不时从梁其玉脸上扫过。原来便觉得梁其玉生得俊俏，真是怎么看，怎么符合我的心意。

荷华心里赞叹着，瞄一眼，再瞄一眼，仗着梁其玉现在看不见，偷瞄的动作被她做得光明正大。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真诚。

而此时，被偷看的主人公梁其玉对此其实一清二楚。哪怕失去了视力，他对周围人的目光依旧敏锐，荷华的小动作他其实一清二楚。

因为转头带来的衣物摩擦声，从唇齿间溢出的轻笑声，种种仿佛一根翠鸟的羽毛挠在他的心间。原本还能忍耐，但随着荷华的动作越来越放肆，他竟生出了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燥热的感觉从心头涌上脸庞，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红，应该没有。他以前从没有过脸红的习惯，但再被她这么看下去就不一定了。

“荷华。”

“嗯——怎么了？”荷华正看得入迷，就被梁其玉的声音打断，带着几分被抓包的心虚看过来。又在看到梁其玉的眼睛时，心虚一扫而空。

“……无事。”

梁其玉沉默半晌，摇摇头。

没事叫我干什么，荷华狐疑地打量着他，视线扫到他垂下的手时微眯的双眼霎那间瞪大，但随即却被心疼给占据。

荷华悄悄向他靠近，拉起他的手，“走吧。”

梁其玉随着荷华的动作迈开脚步，眼睛却垂下去，模糊的光晕闪烁，但手上传来的肌肤相交的触感却让他无比确定，二人的手掌此时正密切地交缠在一起。

暖意顺着指尖传到他的心脏。

她在靠近我，对吗？

梁其玉抬头，模糊的视线正如他此刻辨不清的内心。朦胧中闪烁过光影，他似乎要抓住什么了。

接下来的五天里，荷华兢兢业业每天到按时去梁其玉房中为他施针。梁其玉的视力也在一点点慢慢变好，到了第六天的时候已经能模糊看出个人形了。

“咚咚咚。”

不多不少，三声叩门声。梁其玉微笑着坐在床沿看向房门的方向，门打开，荷华走了进来。

“等我呢？”荷华步伐轻快地走进来，俯下身子，探到梁其玉面前，“梁其玉，开心吗，今天过后，你就要恢复健康了！”

“开心。”

梁其玉垂眸温柔地看着眼前的人。

荷华笑了笑，直起身，在案前打开针袋。一排银针整整齐齐排列其中，反射出点点寒光。荷华视线从左扫到右，神情冷肃。从中捻出最长的一根银针，转过身去，梁其玉早已将衣衫褪了个干净。

荷华冷静地扫了一眼，开始了这最后一次施针。

细密地疼痛感袭来，梁其玉下意识皱了下眉。今天，荷华似乎很紧张。

这几日来，梁其玉也确定了一件事。荷华姑娘似乎格外喜欢自己的相貌，而且她这几日似乎是在有意地逗弄自己。

这种感觉对梁其玉来说是很新奇，开始时会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喜悦。他心悦的姑娘，似乎也喜欢自己，还在暗戳戳朝自己靠近。

每当想起这个的时候，梁其玉都会控制不住脸上扬起的笑意。

灼人的热意从身体内部升腾，初冬的天气，梁其玉身上却密密麻麻渗出一层汗珠。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剥离，梁其玉凝眉，紧抿的唇间溢出一声闷哼。

“快了，我正在将毒素从你的体内拔出。可能会有点疼，先忍忍。”

荷华现在整个人都紧绷着，一枚枚银针准确地落到穴位上，汗水从身体里渗出。她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盯在前方，一缕白雾从梁其玉身体里散出。

荷华眼睛一亮，手持利刃，利落地抓起梁其玉的右手，划开，一股黑血霎那间喷涌而出。荷华皱着眉，看着血逐渐变为正常的鲜红色，最后一枚银针落在梁其玉的耳后。

“嗯——”梁其玉发出一声痛呼。

一条长而滚圆的的东西在梁其玉皮肤上鼓起，迅速地沿着经络爬行。荷华双眼紧紧追随着它的移动，看着他逐渐靠近梁其玉手上的手腕——浑身血红的虫子从他身体里爬出，滚落在地。

在黑血中挣扎了两圈，最终僵住不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