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2024年一月六日，下午一点。

穿着件乡镇集市上非常常见的廉价棉服、更加常见的厚牛仔裤和仿版运动鞋的范娴，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新场乡附近的深山中。

这片深山退耕还林比较早，周围的村子也在范娴出生前就被政府主持着搬迁到公路旁边去了，大白天里冷清得鬼都打得死人。

“嗯……这个天气果然不会有人跑到这种地方来，除非吃多了。”

感知了下周围几座山头都没有人出没，范娴满意地点点头，拎着把铁铲钻进了树林子里。

一月份的G省还是很冷的，平均气温零度以下，山里别说人了，动物都看不见几只，范娴在深山老林里绕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了……一片看似不起眼的土坡坡。

“——应该就是这一带没错了。”

范娴放出精神力钻到植被茂密的土层下，略略搜寻了会儿，猛然精神一震，提着铁铲跑到一片齐腰高的杂草丛里便开始挖。

铁铲上下翻飞中，埋藏在泥土下的、零零落落的白骨露了出来……

“找到了！”范娴一脸欣喜，铁铲挥得更勤奋了。

新场乡附近这几片山，解放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祖坟。

解放后那个大户人家被查出和土匪勾结，什么老爷太太少爷全给拉去枪毙了，他们家原先不准外人进的“祖坟宝地”，也成了附近几个村子心照不宣的公用坟地。

范娴出生前这附近的村寨整村搬迁，各家迁走了自家的坟，这片儿曾经“风靡一时”的“风水宝地”才寂寥下来。

范娴会晓得这片地儿上埋着不少无主老坟，还是她小时后和爸妈一起赶新场乡（集），她爸路上曾经指给她看过，说是他们范家祖爷爷以前也埋在这边山里，后头才迁走……

吭哧吭哧地挖了会儿，刨出几堆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白骨，范娴挑挑拣拣的凑出一幅相对比较完整的骨架用尿素袋装好，花了二十分钟把刨出来的坑填回去，这才气喘吁吁地瞬移回已经被她当成私人据点用的防空洞。

在山洞里休息了会儿，范娴又把尿素袋腾出来，瞬移回市区内，直奔西山批发市场买材料。

如果是在魔法位面打造炼金傀儡，光是买炼金材料就能让市民阶层破产……搁地球上倒是省事不少，能轻松找到许多平替乃至是高配材料，价格还相当亲民。

炼金傀儡需要的皮肤在魔法位面只能用细腻的小羊羔皮，地球上的话可以用按米计价的人造皮革代替，加工起来还更方便；炼金傀儡必不可缺的、充当神经和筋的铜包钢圆线在魔法位面是天价货，搁地球上的话任意一家路边五金店以几块钱一米的价格就能买到完美高配……

至于打造炼金傀儡关节需要用到的不同型号的如钢球钢珠齿轮等金属配件，更不是问题——完全不需要花高价去请专业的矮人工匠手工打造，批发市场五金门店里找一找就能凑齐。

要说做炼金傀儡啥材料地球最难入手而魔法位面获得容易……那就只有人类骨架了。

这东西在地球上完全不是能不能弄到的问题，而是很刑很可拷的问题……买方卖方一起蹲局子的那种；要不然范娴也不能打起去刨别人祖坟的主意……人家子孙后代坟都放弃了、既不扫墓也不修坟、连墓碑都没了的老坟，就让她借用一下好了。

把上学期勤工俭学攒下的几百块钱花了个精光，完成采购的范娴回到防空洞，便埋头开始做炼金傀儡。

做这东西显然是有一定难度的，光是组装起来都费事费力，更别提材料还需要用精神力加工过、重要的配件上要铭刻上魔法符文才能用；一直折腾到天黑，范娴才勉强装好傀儡。

回英嬢家里吃了晚饭，范娴再次回到山洞，又埋头苦干了几个钟头，总算成功把人生第一具傀儡做了出来。

这具傀儡身高一米七七，重量比正常人类稍微轻一点、只有一百斤出头，不过看上去还算是正常体型。

傀儡面部没有做脸，只把人造革拉平了用填充物撑出一个微妙的弧形……“大师兄”反正也没脸，省了范娴去弄仿生眼球的功夫，这玩意儿对她来说还挺贵的。

欣赏了下自己的劳动成果，范娴满意地叉腰：“我果然是个天才，就算只有几百块钱也能把这么完美的炼金傀儡弄出来~！”

正得意呢，众魔之神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起：“你在干嘛呢，都几点了还不上线？”

这家伙是越来越懒得掩饰他的非常之处了，现在都不耐烦发消息叫她上线，直接传音到她耳朵边来催。

“……马上马上。”范娴连忙瞬移回家，拿出手机登录游戏。

等众魔之神在峡谷里杀了个爽、终于肯放范娴下线，都快到凌晨了。

把陪玩当成是休息的范娴看了下时间，换上她那身贼不起眼、走哪都只会被人当成是路人的行头，消失在房间里。

娄湖公园里小区某栋联排别墅中，小胖子陈沐辰正一脸纠结地刷着手机。

几天前陈沐辰发的那篇“进了无限流怎么办”的求助帖没有等到能帮忙的大神就算了，还来了不少闲出屁来的网友对发帖的陈沐辰一通调侃，嘲笑了他二十多楼。

本来陈沐辰也不在乎这个帖子了的，但是在获得了“超能力”还玩了一天以后吧，陈沐辰忽然想到，如果有人也进了那个“入门试炼”、被里面的怪事吓得哭爹喊娘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提醒一下别人务必小心谨慎力求通关、过关了可以当记名弟子得到神奇的超能力呢？

才十四岁的小胖子正是单纯的时候，没想太多就回了一下这条已经没人关注、沉下去了的帖子，很认真地说自己成功通关了无限流入门试炼、并获得奇遇——

然后吧，自己把自己这篇帖子顶起来的陈沐辰，又遭到了网友们的无情调侃。

各种花式调侃、玩梗骚话都刷到一百多楼去了，就是没人把小胖子的回帖当真。

“我要不拍个用超能力的视频传上去？”陈沐辰嘀嘀咕咕，“但是这样的话又好像太高调了，被误会我是想红想疯了的话，多丢人啊？”

正国没有那种权贵至上娱乐至死的环境氛围，主流舆论对于当下的大小网红是保持质疑态度的，陈沐辰这个年纪的初中生自然就不会像大洋对岸那些同龄人一样把当名人赚大钱当成人生追求……换成是米利坚中高年纪的学生，这功夫早就愉快地呼朋唤友人前显圣、拍视频全网传播了。

陈沐辰当然也会有想要让别人知道他有了奇遇、羡慕他嫉妒他的暗搓搓炫耀心理，但真让他去当什么全网知名的网红，他内心仍然会觉得羞耻。

正翘着嘴角幸福地纠结着要不要拍个视频露个脸装波大的，他妈妈的骂声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陈沐辰！都几点了你还不赶紧睡觉，是不是要我来请你？！”

被老妈连名带姓叫的陈沐辰吓得“哦”了一声，赶紧拿着手机往床上爬。

才刚爬上床，陈沐辰又听到他妈的尖叫声从外面传来：“啊——！妈耶、你、你你哪个？！”

刚强的老妈居然发出这种颤抖的尖叫声，陈沐辰心知不对，立即跳下床往外冲：“妈？咋了？”

蹬蹬跑过走廊冲进客厅，陈沐辰也“妈呀”地尖叫了一嗓子，惊恐地扶住墙。

他家一楼的客厅里，站着个穿古装的无脸人……脸那个位置是平滑的，没有眼窝鼻子嘴，只有一个弧形的面。

这张只有弧度没有角度的平滑脸上，有两长一短三条横线，分别分布于应该是长眼睛和长嘴巴的位置上——正是昨晚上入门试炼里那个让陈沐辰印象深刻、刻薄阴险满肚子坏水的门派大师兄！

顶着一张(￣ー￣)脸的大师兄单手背在身后，淡定地看了陈沐辰一眼，貌似客气地朝被吓得跌坐在沙发上的陈母略略躬身头：“初次见面，夫人，在下与令郎乃是师兄弟，此行奉命为令郎送师门口信，若有冒昧处，还请夫人见谅。”

这话说得文绉绉的，陈母听得云里雾里，惊疑不定地扭头看儿子：“陈沐辰，你朋友？”

两腿发软双手扶墙的陈沐辰害怕的劲儿一点也不比他妈妈少，一时间也不晓得咋回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大师兄对师弟的家属还会文绉绉地拽几句客套话，对陈沐辰就没那么客气了，沉声喝道：“陈师弟，你亲生母亲问话，怎能不做应答？”

陈沐辰都快哭了，惨白着小脸磕磕巴巴地道：“妈，那个……他、他是大师兄没错。”

瘫坐在沙发上起不来的陈母只感觉呼吸困难，脑袋发晕——她儿子什么时候认识这种脸都没有、还会悄无声息地进到别人家里的跟鬼一样恐怖的怪人的？！

她儿子还管这玩意儿叫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