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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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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的视线冰冷具有逼迫性,两人离的太近,平南有种欲盖弥彰的仓皇,语速吞吞吐吐:“我...我...”

下一瞬,他突然落入了无底的深海。

珍珠站在岸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臭虫,厌恶至极,可她的表情又是温顺的,露着怜悯,平南挣扎着朝她伸出手,珍珠视若无睹。

“王珍珠。”

平南吞咽下一口咸涩的海水,视线所及全是绵密的蓝色水泡,珍珠变得原来越模糊,却也越来越熟悉,平南不知道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拼命睁大眼睛朝上游,海水蓝光幽暗,他挣扎了许久,发现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始终触碰不到岸上的阳光。

平南耗尽力气最后朝岸上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珍珠’,她没有绑起那两根标志性的粗黑长辫,而是散开柔顺的放在身侧,但也只是这转瞬的一眼,平南就已经又坠进了深海里。

珍珠对他的垂死挣扎置若罔闻,径直转身离去。

平南越来越模糊,虚握的掌心仍朝着她的方向,有一个名字好像就在他的嘴边,可是却怎么也叫不出来,视线一片黑暗。

……

清晨六点过五分。

平南从睡梦中陡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不定,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那个梦仍有余悸。

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平南翻了个身,窗外透进来的光亮让他稍稍心安,又努力深呼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慌张,心道还真是看不出,王珍珠在他梦里竟然有两副面孔。

复闭上眼,楼下突然传来一点响动,接着是王淑华咳嗽的声音,而后是推门声。

王淑华的作息一直很规律,雷打不动的午睡,雷打不动的早起,雷打不动的按时放出那些聒噪的咯咯哒。

短短一夜,王淑华恢复如常,一如既往的举措很难看出来还是昨天那个站在海边绝望痛苦的老人。

平南烦闷地睁开眼,望着斑驳掉落的天花板许久,对楼下那些嘈杂的声音忍耐到了极点,他气势汹汹地推开门,看见王淑华正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接水,又开始准备浇菜园子。

……

平南没想到王淑华的两个水桶竟会这样重,他也很烦,只要一看到王淑华就会想起海边那个瘦小单薄的佝偻身影,还有那片犹如沁入墨色的翻涌海域。

王淑华可能还有什么要赶在日出前要把所有事做完才能踏实的怪毛病,才刚放下水桶,王淑华叫住他:“走哪去?这里还有一个瓢,你拿着。”

平南揉着胳膊的手顿住了:“?”

菜地里,母鸡乱窜,有一只还故意从他的脚上跳了过去,但毕竟王淑华是长辈,昨天他还亲眼见证了王淑华发病的样子,平南眉头紧蹙,不情愿的接过那个红色水瓢。

浇水是一件比捡瓶子还要复杂的事,这是平南今早的最大感悟,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心软又是一阵后悔。

“浇那么多,菜都要淹死了。”

“放低点...不是让你浇到叶子上,土里土里,挨着浇也不会?”

阳光寂寥寥地洒满大地,远处悻悻然的少年在王淑华不断教育的下终于完美掌握了这项单调又机械的浇水工作,珍珠在楼上静静的看了好一会,竟觉得这种场景很温情。

渔船要回来最高兴的当属二妞,冷饮店离渡口近,坐在那里刚好可以看到返航的渔船,平时一早上都恨不得泡在滩涂赶海的年轻女孩,此刻按捺不住心事地坐在珍珠面前和她描绘自己的未来图景。

“我上次跟他们一起去市场卖海鲜的时候,听说现在外面都流行什么旅行结婚。”二妞双手撑着下巴,对未来有无限美好的幻想,“我觉得蛮好的,简单还不麻烦,最重要的是——”

她脸上泛出羞怯的红晕,“只有我和春山哥两个人。”

二妞对自己的婚姻生活规划很清晰,虽然和春山连那层窗户纸都没有捅破,但是二妞已经想好了,她决定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她说:“男孩要是哥哥,最好比妹妹大个三岁,这样就可以保护她。”

在海岛单纯长大的女孩心思坦率,但也深受传统男耕女织的小农经济影响,在尚不完全了解爱情的年纪,就已经将一腔真心孤勇托付在一个男人身上。

二妞含羞带怯地问:“那你呢?”

珍珠波澜不惊道:“随便吧。”

二妞惊道:“这怎么能随便呢,我阿妈说这是女孩子人生最重要的事,要仔细考虑清楚才行,你肯定要找到一个真心的人才能结婚。”

珍珠不解:“真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看得见。”

看不见的东西为什么要相信。

二妞乌黑的眼珠转了一圈,对爱情有深刻的见解:“他爱你,你就会知道。”

“就像我和春山,虽然他什么都不说,可是我就是知道他喜欢我。”

珍珠有点茫然,对情爱没有她那样的感悟:“为什么?”

她这个年纪并非对爱情完全不懂,醒来后也曾收到像曲盛那样自以为已经付出全部的示好,只是珍珠那时心理排斥居多,本质上还是个新手。

珍珠也不知道是自己从前就如此,还是失忆后导致的情感障碍让进度条归零,她似乎对这种感情并不热忱,相反地,她总觉得别人喜欢自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实在到了那一天,最好是两个人互不相干的过日子,谁也不要对谁抱有希望。

二妞就等着她这样问,眉飞色舞地撒起狗粮:“因为春山哥总会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岛上最圆的椰子,出海最肥美的鱼,最鲜活的虾蟹……”

他认为最好的东西?

珍珠略微思索了须臾,不愿意扫二妞的兴,也许那些肥美的鱼,鲜活的鱼虾确实是二妞所喜爱的,但珍珠却在这句话里有些没来由的恐惧,不知是曲盛那时送了太多他以为好的、而她不需要的东西,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还是她失忆前其实也碰见过类似这样的事。

总之珍珠没有在这个二妞极力推销的点上产生共鸣,比起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珍珠更希望那个人能够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

二妞离开时双手托腮,望着大海满怀期望地说:“真希望春山哥明天就可以回来。”

平南该走了,珍珠望着平阔的海面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

浇水这种小事情自然无法给平南带来什么成就感,只感觉自己累的肩膀都要垮了,去礁石滩捡瓶子的力气都没有。

平南觉得王淑华可能根本就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让救命恩人去鸡窝里帮她掏鸡蛋这种蠢事。

他,掏鸡蛋?

不管从哪个层面去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平南都觉得王淑华的思路匪夷所思。

王淑华视而不见:“还不去,不拿吃什么,一天天的。”

话语戛然而止,王淑华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平南气不过地走到鸡窝前,闻着那股味手都快掐烂了,最后皱着脸两眼一闭手伸了进去。

被鸡啄了一口。

珍珠看着举着一根手指气鼓鼓来告状的平南,差点没笑出声来。

“王珍珠。”平南怒不可遏道。

珍珠拧紧嘴,闷声说:“我不笑了。”

平南举着受伤的手指头急得不行:“医院在哪?你快带我去打狂犬疫苗。”

“哪有那么严重,只是被啄了一下而已。”

“哪里不严重,皮都破了。”平南把手指忿忿的伸过去。

珍珠抓住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细细冲洗,清凉的自来水在两人手中飞速流逝,有几滴溅到了水池外,她又打了一圈肥皂,轻轻揉搓。

伤口并不严重,就破了一小块皮,只是平南的皮肤太白,身上但凡有个红点总是会显得格外惹眼。

手腕上,胳膊内侧,脖颈,珍珠都看到了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还有肩膀衣领处漏出来的几道红痕,应该是今早挑水压的。

也许平南说的是真的,他这样一副娇生惯养的少爷身子,留在蓝月岛也是吃苦,倘若有天他的家人找到他,看到他如今这样该有多么心疼。

平南今日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黑色的短袖衬衫,珍珠想起第一次在蓝月岛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好像也是这件,那时隔的远,她也没看出什么区别,只觉得这个人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看着不像是个好人,还以为平南是个喝不起饮料的穷小子。

但她看过衣柜里的那些衣服,那些王淑华说她父亲舍不得穿的衣服,没有一件比的上平南自己的衣服。

纵使珍珠再没有见过外面的世面,还不至于愚钝到如此地步。

平南手被冲的一阵凉,感觉珍珠搓的越来越用力,疼的把手往后缩了缩:“可以了吧。”

“好了。”珍珠垂眸松开了他的手,拿过干净的毛巾擦干,又贴了一块创口贴,“放心吧,死不了的。”

平南:“……你怎么还不回家?”

离他被叮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往常这个点珍珠早就到家,要不然也不至于还要他特意跑到店里来说这件事,平南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可店外的雨伞桌面却都还没有收拾,一点要下班的迹象都看不到。

从不早到,从不迟到,按点下班,虽然一直没看出珍珠有什么工作的激情,但又事事情认真从不敷衍,很多时候平南都觉得珍珠也许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踏实敬业就是她的终极编码。

今天,很不王珍珠。

珍珠恹恹道:“你管我,我今天就想晚点下班不行?”

话是这么说,珍珠还是开始收起了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关好冷饮店的门,六点才离开。

平南看着两人的脚步,发现只要稍不注意,两人就会拉开一段很宽的距离,他走一步停三秒,好不容易两人的脚步平齐在同一水平上。

下一步,平南发现珍珠又落后了自己半步。

往复几次,他颇为漫不经心地说:“王珍珠,你要不要我背你。”

珍珠脚步一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平南移开眼,蹲下来背对着她催促道:“快点呀,你走这么慢,回家饭都要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平南攥着衣角发皱,珍珠终于俯下身子趴在了他的背上,两条细细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

平南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只是觉得王珍珠走的太慢了而已,而且她的世界这么贫瘠窄小,生活是枯燥的两点一线,就算是机器人有天也会累的,自己不过就是想快点回家吃饭,顺手做件好事而已,这算不得什么。

这里距离王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平南拖着今天看起来低气压的珍珠往自己后背上颠了颠,走的很稳。

夕阳余晖中蓝月岛一片静寂,平南走着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片温热,珍珠侧着脸颊趴在他的身上,两只手交叉搭在他身前,随着步调晃晃悠悠。

在许久的沉默里,珍珠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南愣了一下,把她又往上掂了掂:“你不是见过。”

“就三次而已,”珍珠说,“而且我连你名字都没问。”

可想而知,他们是有多么的不熟。

也是,他们一开始本来就是陌生人。

想到这一点的珍珠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南停下脚步,“怎么了?”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平南迟疑放下她,珍珠松开他看也不看地就往前走,脚步又恢复了往日的轻快。

直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珍珠才发现平南没有跟上来,他还站在原地,金橘色的斜阳将他的身影勾出朦胧的光影,珍珠没有看见他脸上的怅然。

她对着远处身姿挺拔的少年喊道:“快点啊,你不是要回家。”

珍珠回头看着前方,用自己才听到的声音继续说:“我自己也可以走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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