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梦惊醒,梦里的一切都太过骇人,洛浔从床上惊醒,后背都冒出了虚汗,打湿了里衣黏在身上,慢慢平缓急促的呼吸,直到心悸平缓。
“呦,醒啦。”
还未从思绪里缓和出来,便被人出言一惊,洛浔看向门外,纪兰若穿着一身劲装,她刚练完武,路过顺道来看看她,开门就见洛浔坐在床上发着呆。
点了点头,将身边的外衣拿来,然后穿上,只觉嘴里甚是苦涩,便急忙倒了一杯水:“我昏迷了多久。”
“算算,有三日了。”她转头叫婢女去端早膳来,便坐在了便,看着洛浔只是喝着水的样子,响起她昏迷前的一件事,眼里带着玩味,对着洛浔道:“你还记得你昏迷前,是怎么回的房吗?”
“嗯?不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昏迷前自己在房檐上喝酒,纪兰若也在,还和自己说了很多她和闵莞的事情,后来喝多了,只记得是她拉着她下屋檐的,难道不是她带自己回来的吗?
看着纪兰若摇了摇头,眼里还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难不成自己还做了什么出丑的事?喝醉了…喝醉了…下房檐后……
脑海里的画面迅速流转,纪兰若带着她下了房檐后,她脚下不稳,不慎摔倒,倒是没有摔在地上,只是…摔在了一个人的怀里,很是温暖,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那人…那人是慕颜!自己还看着她,对她唤了一声阿卿后,便…便失去了意识,是慕颜!!
“洛浔!”
刚从回忆里震惊出来,便看到一脸冷漠的慕颜站在门外,嘴里的水瞬间就都喷了出来,惹得身边的纪兰若一直在那里捂住忍笑,轻咳了一声后,便站了起来:“我已叫人将早膳送来,你们聊,我去看下莞儿起身了没有。”
婢女们将早膳送来,放在桌子上,便识相的退了出去,慕颜坐在她身边,看着洛浔只是喝着清粥,一句话也没有和自己说。
她此番在这里昏迷,所有人应该都知道了她的事情,接下来慕颜不管说什么,她都接着好了,慕颜不开口,她也不想先说。
“洛月和叶筱回来了,没有大碍。”
慕颜看到洛浔的手一顿,嘴角勾了勾,洛浔先前本是还在担忧着,现下听到洛月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心中的石头便松了下来:“一会儿去看看她。”
慕颜将碗放下,单手托腮,看着洛浔,挑眉道:“你对你这个师妹,可不一般啊。”
“月儿与我,一起习武长大,我早已拿她当亲人看待。”
洛浔将洛月当做了亲妹妹,自然关系亲近,看来是自己多想了,慕颜握着勺子在粥里转了转,洛浔瞟了一眼,将小菜夹到了她一旁的碟子里,慕颜看了她一眼,笑笑:“驸马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本宫倒是对你越发感兴趣了。”
抽了抽嘴角,早知道自己不多此一举了,还给自己挖了个坑……
远处的靶子红点上,都均有箭射中,沿着那红点边缘,行成了圆弧,就只有中间的那个红心上无箭,一身太子服饰的慕旭,拉了拉弓弦,在一盘的箭筒里又拿出了一支箭,刚搭上弓箭,瞄准靶心,身边便有人来报,他斜眼看了一眼,那人穿着官服,步子紧凑,他看到来人后,又转头看向靶心。
“臣,参见太子殿下。”话了还咳嗽了几下,拿出帕子,捂了捂嘴。
“听闻宋大人,近日多忧,惹上了风寒,万事未定,可别折在了病上。”
一声箭嗖,那箭飞快出弦,已经钉在了那靶心,远处的士兵,举了红旗,慕旭笑了笑,又拿出了一支箭,上下看了一番,重新搭上了箭弦上。
宋连咽了咽,低了低头:“劳太子挂念,臣惶恐,得此风寒,倒让臣这颈上,也凉了许多。”
慕旭冷笑一番,一个转身,那搭上的箭已经瞄准了宋连的额头,宋连藏在袖中的手也紧紧握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许,冷汗从额头上流出,那慕旭的眼神,如同盯着了一只猎物,他抖了抖身子。
“这把宝弓,是去年秋猎时,父皇亲赏的,秋猎场上,猛兽众多,你都不知道从何时从哪里,它会突然冲出来,将你撕咬,即使你拿着箭对着它,它也会为了活命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连忙跪下了身子,宋连闭上眼理了理思绪,慕旭这话里有话,他不仅仅是怀疑自己,也是在暗指着他手下和朝堂上的每一个人,只要有一点的差错,便会惹来他的质疑,他虽为太子,但这心思已经如当今圣上一般,往往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从来相信的,只有他自己。
“太子英明,自能看出哪里藏有野兽,若那野□□要袭击太子,臣愿献出身躯,护太子周全。”
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慕旭已经将箭头转向了靶子,但那靶子上都已射满了箭,他还能射哪里呢?听慕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本宫要的东西呢?”
“已按太子吩咐,都安排妥当了。”
“ 三皇妹大婚时,本宫没有送礼,今次,便送她一份大礼。”语落,那箭已飞了出去,嗖的一身,将那本在红点中心的那支箭,分裂开来,取代那支箭钉在了红心上。
北寂山庄派人送来了请柬,听闻洛清和青鹤道人在南闵府,纪旋出言冒犯了洛清,因此想请洛清她们去往庄中一叙,特摆了宴席,以赔不是。
洛清和青鹤道人,向来不喜这些场合,再说此番之举,也是想要做给江湖上的人看的,加上洛浔她们来邬城的一事,那背后之人肯定知道,如果北寂山庄是太子的人马,那这宴多半是个鸿门宴。
纪兰若知道此事,也不做言语,她无权去干涉,再说两位前辈行事如何,自有她们自己的分寸,她一晚辈,就不再多言,那请柬送到洛清手上的时候,她也没有接,还是给了洛浔,洛浔看后,便将那请柬放到火盆上,点燃烧为灰烬。
“要是单单请我喝一顿畅快的酒,那我可以看在老庄主的面子上去,可是他多半弯弯绕绕,着实无味的紧,对了老头,你想去吗?”
洛清抿嘴摇了摇头,将这话抛给了坐在一边抚着花白胡子的青鹤道长,他眯了眯眼,笑道:“老夫这把年纪了,来回奔波累的很,这种年少人们之间的事情,老夫还是不去了,免得在那惹来无趣。”
如果账簿真的在北寂山庄,她们早晚都要去一趟的,正愁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探一探,今次这般宴请,倒是可以去摸个底细,洛浔抿了一口茶,看着洛清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轻咳了一声,坐到她的身边,给她捏了捏肩,洛清被她这套,倒是没有吃惊,只是无奈的笑道:“怎么了,你这般殷勤可不常见,有话快说,弄的为师别扭。”
“师父,这鸿门宴,你今次可是推不得了……”
“为何?”
洛清不解,刚将怀中的酒那里出来,洛浔将她怀中的酒夺了过来,瞄了洛清一眼,见洛清欲要伸手将酒拿回来,她抱着酒,身子往后退了退:“你也知道,我来邬城是为什么,阳城的事情你也听殿下说了,现在,你还去不去?”
说完还将酒在她面前晃了晃,周围的众人都应她们这般举动,而发出笑声,洛清没好气的嘶了一声,眼里全是洛浔怀中抱着的酒,她带出来的可不多,就只剩下这么一壶了,可别砸了:“你先把酒给我。”
洛浔又将身子往后退了退,洛清见此,抬腿提了她一脚:“皮痒了是吧,敢抢为师的酒了?”
说到底,洛清还是疼爱洛浔的,她想要做的事情,她能帮的,自然会帮,她都开口了,那宴席她在不喜,也会去的,不过临了,还看了青鹤道人一眼,就她一人去,她又没有什么话能和纪琥纪旋聊的,实在无聊还可以拿这老头子耍嘴皮逗趣,岂不乐哉?
青鹤道人见洛清这般神色,打了个喷嚏,就知道她心里在谋划什么,师姐走了就走了,还留下个这糟心的徒弟给他,也真是难为他了,还要看着她,还要被她拿来解闷,话说回来,他是师叔,算是这丫头的长辈,可这师侄,却没点正形,哎,算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计较什么呢。
与众人商议完明天的计划后,洛浔就被慕颜叫了出去,虽然不知道所为何事,但是她心里还是怕自己那日醉酒,脱口而出,唤着她阿卿会惹来她多想,至于为何如此亲密的唤她,又为何怕她会单单因为这两字而猜忌,还得在十三年前说起。
那年她七岁,她还是顾子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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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未定,各国纷争不止,争战不休,慕国与临国联姻,成为盟国,与之齐国楚国,平息战乱,成为四国鼎立之势,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这平安的日子不过几年,慕国为天下统一,四国之间又起战争,而后靠着临国的支持,平定了四国之乱,建立了慕王朝。
天下人都以为,慕王朝和临国会一直这样和睦下去,但是他们想错了,不知何时,慕王朝颁布了一道诏令,指临国诬陷其暴君暴政,欲意代而取之,意图抗争,后周边各国依仗慕王朝势力,皆想瓜分临国国土,临国成了众矢之的。
虽临国势力不小,但也难以招架各国一同讨伐,国力日渐衰弱,因为战乱从边境涌入到国都的难民越来越多,国都内一时人满为患,朝廷要控制人数,只能将一些难民拒在城门外,另行安排住所,搭建木棚,以待安置,一些为了生计的人,心甘情愿写下卖身契,卖身到奴仆集,让一些有钱的达官贵人,可以买去做奴做仆,这场交易便是在国都内流行。
顾子莘与慕颜初识时,便是在奴仆集上,那时候她与父皇母后,为体察民情,微服出宫,在回宫路上,便见着了这一幕,那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遮盖着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小女孩低着头,而那叫卖的仆主,便掐着她的两腮,迫使她抬头让底下的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好能贩卖出去,别的人都是心甘情愿,因此身上没有伤,唯独她不一样,她满身伤痕,只有那如粉雕玉琢般的脸,她是被迫的。
女孩一脸惊恐的看着那肥胖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眼里泛着令人作呕的神情,贪婪的上下打量着女孩,他给仆主扔了一袋银两,上台伸手握上她的双肩,女孩极力抗拒着,那男子见她这般,越是兴奋,哈哈大笑,手上的力道更加握紧了些,女孩吃痛的流出眼泪,她身后的男孩欲要冲向前,但是很快就被人按在地上,他咬牙恶狠狠的看着那男子,嘴里直嚷着放开她。
“等等!”
马车内传出稚嫩的声音,驾驶马车的人,听到里面主子的声音,停下了马车,仆主欲要宣布那女孩为那中年男子所有,顾子莘在仆主为敲锣钉锤时对着台上喊出了声:“且慢!”
众人朝着声音来源处往去,只见一小女孩迈着步子,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而后跑到台下,顾子莘看着那女孩,那女孩便是慕颜,她清澈的眼里闪着泪水,那求救的神情,让顾子莘心里有不舒服,她努了努嘴,走上台上,指着慕颜,道:“她,我要了。”
“哎!哪来的小女娃,快别捣乱,快滚!”
“大胆!孤的公主要一个仆人都不行吗?”
众人被这怒吼一惊,纷纷看向刚下马车的一对夫妇,纷纷下跪,唤着圣上皇后万岁,那台上的仆主颤抖着身躯连忙磕头,临王语气冰冷,叫人将他拿下:“从今日起,不得贩卖仆人,城外的难民,孤与朝廷都会妥善处置,若是还有人行此勾当,定斩不赦!”
临皇后看着台上的小女孩,本是一愣,后快步走了过来,拿出了帕子擦了擦女孩脸上的污渍,满脸的心疼,柔声的安抚着慕颜:“乖,孩子你受苦了,别怕,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
顾子莘看着慕颜乖巧的点着头,本是嘟着嘴气恼的脸上,立马换上了笑颜,慕颜看着她,指了指身后见她没事,已经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临皇后唤人来抱起那个男孩,一行人立马回了宫中。
那个男孩就是南宫晟……
南宫晟身上有许多的伤,伤口发脓溃烂,高烧不退,如果再不医治,危及性命,幸好遇到了顾子莘,将他带回了宫,请宫里的御医为其整治,顾子莘觉得出乎意料的事,母后和父皇对慕颜很好,一点都没有想要将她当成奴仆的想法,而她也很高兴,她没有年龄相仿的玩伴,皇姐整日都在学习宫中礼仪,没有时间陪着自己玩耍,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人,多半是惧与她的身份,不是真心想要陪着她的,但是慕颜不一样,她不管在她面前晃悠多久,她都不会理自己。
慕颜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她的性子却是孤僻的很,母后说她是因为经历了一些难以忘记的不好回忆,一时间难以放下心悸,因此对陌生的人多有忌惮,害怕再次受到伤害,才会这样远离拒绝与人靠近的,顾子莘就每日都给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