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小姐,多有得罪。”见孔娴没有呼救反抗的意思,郭照放下瓷片。
“我认得你们,你是甄宓身边的郭照,她是我未来的嫂嫂赵婉容。”孔娴柔声道。
赵婉容有些错愕:“你怎么会知道?”
孔娴笑了笑,转身去衣橱里取来外衣穿好:“我在父亲房中见过你的画像。说说吧,今日两位姑娘这么晚还来我孔家做客?”
郭照打定孔娴也是直率之人,便开门见山询问赵太常的藏身之处。
“竟有此事?父亲父亲竟然将赵太常囚于府中?”孔娴一脸震惊,完全不知情。
见孔娴也不知赵太常去向,两人立马泄了气。
孔娴之前对父亲的事略知一二,也有猜测。这次听郭照完整讲述后,愈发觉得荒唐。
“栀栀最通人性,平日没事就爱在府中溜达,它应该知道。”
赵婉容看着栀栀,内心已经凉了大半。
“栀栀,来。”孔娴拿起剪刀,剪下赵婉容一缕头发,凑到栀栀鼻边。
为防止信息传递出错,郭嘉特意在旁提醒:“你主人和我们目的一样,就是让你带她们找赵太常的位置。”
栀栀一闻,发丝上的气味与赵太常的气味有相似之处,更加坚信郭嘉所说之话。
见栀栀拼命点头,孔娴起身将剪刀放回原处。
“有了,我和栀栀这就带你们过去。”
赵婉容有些怀疑:“真的可靠么?”
孔娴笑道:“目前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总不能直接去问父亲的人,赵太常藏去哪了吧?”
郭照和赵婉容虽觉得有些荒谬,不过看在郭嘉也是这么灵性的份上,选择相信栀栀。
见众人达成共识,栀栀便在前头领着,一路向西院走去。
途中,郭嘉突然闻到孔桂的浓郁气味,仿佛是刚走过不久。
眼前三人还在向前走去,不过有栀栀和孔娴在,应该没有意外。
郭嘉心里斟酌了一小会,觉得与其去旁观父女重逢,不如利用这点时间去好好探明孔桂下一步的计划。
想明白后,郭嘉立马掉头转向另一边。
此处是孔桂的卧房。
趁着孔桂开门的功夫,郭嘉藏在孔桂身后,一同溜进屋内,寻了处偏僻角落里,小心蜷曲成一个毛球。
屏风后,孔桂点了火炉取暖,宽衣上床。
明天就要交案本了,难道孔桂没有别的动作了?
郭嘉疑心病起,蹑手蹑脚地走上去,只见之前苦苦找寻的案本如今正放在火炉之中,被熊熊燃起的火苗啃食掉大半。
郭嘉连忙一跃而上,忍着巨烫将案本夺下,拍灭上面的余火。
本是趁着孔桂睡下,郭嘉兔爪赶忙翻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内容是空白的。
突然,一只巨大的手揪起郭嘉,紧接着身后传来了孔桂冷冷的声音。
“我就说你这只兔崽子有问题,司马懿没有理由直奔别院去的。”
糟糕!案本是假的不说,自己还暴露了!
郭嘉心中暗叫不好。
“别以为早上的时候我没看见你。”孔桂冷笑,“我与赵太常商议时有你,司马懿搜我孔府时也有你。我原以为兔子成精一说荒谬,却没想到一本假案本竟然真的能将你引来。”
郭嘉拼命挣扎,四肢在半空中疯狂乱抓。
“喏,今日加个餐,就吃烤兔子吧。”孔桂将拎起郭嘉的那只手,缓慢移向火炉。
不断从火炉中涌出的黑烟和高温不断刺痛着郭嘉的鼻腔和眼睛。
郭嘉头晕目眩,昏死过去。
突然,郭嘉被一盆冷水浇醒,打了个喷嚏,发现自己还活着。
只不过,还是被孔桂拎在手中。
“一只成了精的兔子,想必你主人也是很宝贝你吧?若是以你为质,不知道能不能废去曹丕一根左膀右臂。”孔桂坏笑。
郭嘉朝着孔桂呲牙咧嘴。
“有意思。”孔桂重新将郭嘉拎置火炉旁烤。
身上的冷水受高温烘烤,化作蒸气,将郭嘉压迫得难以喘气。
郭嘉眼珠一翻,正欲晕厥之际,心田中响起司马懿的呼声。
“佳佳!你现在这么了?你在哪里,在孔府吗?等我,我去想办法求人……”
郭嘉胸脯剧烈起伏,努力去追寻那道声音。
二愣子向来慵懒,不喜复杂的人际关系,如今也是被逼无路,自身被囚还要巴巴去求不熟之人。
郭嘉咬紧牙关,横眉剜向孔桂。
忽然,郭嘉注意到孔桂的里衣中鼓出一块长方形的物体。
难道是……
郭嘉找准时机,忽地猛然反咬孔桂一口。孔桂原以为郭嘉昏了过去,一时间始料未及,被郭嘉狠狠咬了一口,失了力气。
郭嘉趁机挣脱,迎着火光,借助火炉边缘的外力,一跃而起,伸出利爪就往孔桂眼中划去。
孔桂眼见郭嘉想戳自己眼睛,本能一闭,却不知这只是郭嘉的一个假动作。
郭嘉轻盈扭身,转口叼出孔桂怀中的案本,就往门上撞去,却发现门已上锁。
孔桂缓缓起身笑道:“很聪明么,但是你以为在我的地盘,还能逃得出去?”
眼前孔桂步步相逼,郭嘉叼着案本,后退两步。
下一秒,房内一人一兔展开追逐。
慌乱间,郭嘉撞到灯盏,盏上的火苗点燃帐幔,帐幔上的火又燃烧到床上。
正当孔桂弯腰拿水浇火时,郭嘉借助椅子的力量跳到孔桂背上,又瞬间后腿弹跳到高高的窗台之上。
郭嘉拍拍屁股就要溜之大吉,却被窗台上的捕兽夹给夹住了后脚。
这个老狐狸。
郭嘉忍痛,心中暗骂。
孔桂灭完火,正要重新抓住郭嘉,却不料郭嘉拼命一扯,硬生生将腿拽脱臼。
下一秒,郭嘉的兔腿如同软骨的流水,从捕兽夹上逃脱,淌着血,朝着窗外跃下。
眼看郭嘉就要逃离,孔桂朝外面喝道:“来人,把那只兔子给我抓回来。”
孔府侍卫得令,一路循着郭嘉的血迹小跑,来到小梨园。
郭嘉三只脚狂奔,也不知道自己窜到了哪里,只是瞧见这里梨花开得正盛,兴许是处不错的藏身之处。
郭嘉的白色与梨花融为一体,侍卫们守住小梨园的入口,没有再往里面来。
郭嘉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要寻找另一处出口,却惊奇发现这园子竟是个死胡同。
趁着外边的人还没有追进来,郭嘉寻了处标记便伴着墙角一边用前脚刨坑,一面又向司马懿传讯。
若是自己真的不幸被抓,只要司马懿知道埋藏的地点,一定还会和曹丕想办法找出案本,还陈群一个清白的。
正当郭嘉拼命刨土之际,小梨园外传来袅袅青烟。紧接着,园中的梨花被点燃,燃起熊熊大火,照亮整个梨园,一瞬间犹如白昼。
郭嘉眸如明镜,折映出满园烈火。
满园梨花在火中消失殆尽,门外的侍卫将火把丢入梨园后,继续守回门口。
纵使被浓烈黑烟呛得难受,郭嘉也不敢停止手中的动作。许是吸入过多烟气的缘故,郭嘉顿感呼吸困难。
眼见大功告成,郭嘉正要将案本埋藏进土,却一时间倒塌在地。
黑暗中,一个小身影趁乱蹿进梨园,闯过大火,来到郭嘉身边。
小小身影之后,还跟着一人。
郭嘉视线朦胧,以为那人是来和自己抢案本的,便用牙齿死死咬住案本。
下一刻,郭嘉感到自己被一双柔软大手托起,是熟悉的气味。
**
大火之中,郭照一袭飒装,抱着栀栀从火海中爬出,半身已被熏得漆黑。
“阿照!”小梨园焦急踱步的孔娴赶紧迎上去扶住郭照,并将郭照怀里的栀栀抱回怀中。
这一幕刚好被赶来的孔桂尽收眼底。
孔桂面色阴沉,踱步而来,看向郭照:“你是什么人?”
郭照不卑不吭,手持令牌:“见过孔大人,卑职自然是子建公子身边人。”
孔桂认得令牌,上下打量着郭照,心中疑虑仍未消散。
明明之前那只死兔子刚消失在小梨园,自己才让人放的火,下一秒这人就从火海中冲出,未免太过蹊跷。
“父亲,刚才是栀栀不听话跑进梨园去了。我一时心急,也想进梨园,却不料梨园竟然着火,他是为了帮我找回栀栀才被烧成这个样子的。”孔娴说着便取帕掩泪。
“原来如此。”孔桂看了一眼栀栀,暗自不爽,继续质问郭照,“子建公子这么晚还派人来,可是有什么指示?”
“公子只叫我提醒孔大人一件事,丞相不日就要立选世子,尔等莫要再生事端。”郭照一本正经。
听郭照之言,孔桂的脸上先是一阵惨白,再是慌乱,最后竟是欣慰:“公子想通了?”
“咳咳。”郭照衣摆下的腿有些颤抖,连忙用咳嗽掩饰,“公子的心思岂是你我能揣摩的?另外,我此次奉命,不是专门为你孔家而来,而是为孔小姐而来。”
“孔娴?”孔桂看向正抱着栀栀的孔娴。
郭照义正言辞:“正是。”
听着郭照信口开河,孔娴嘴角一勾,险些要藏不住,于是赶紧垂下头。
然而在孔桂眼中,却是自家女儿娇羞回避。
“哦哦,好。”孔桂立马反应过来,以为曹植对自己女儿有意,顿时抛去之前阴沉,整个人惊喜明朗起来。
“姑娘无碍就好,过几日我家公子定会亲自前来向姑娘赔罪的。”郭照准备告辞。
“无妨。”孔娴摇摇头,抱着栀栀,“我送你一程吧。”
孔桂望着郭照离去的背影凝望片刻,并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便放下疑心,重新将目光投向小梨园中大火。
但愿那只兔子和那本案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出府小径上,孔娴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郭照姑娘,案本你可以拿回去,但是我也是有条件的。”
“你说。”
孔娴眸光流转:“此事确实是父亲有错在先。但是,我还是希望大事化小。等案本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劝父亲回头的。”
孔桂一时糊涂,可是养出的女儿却通透明达。
虽然这事也不是郭照能决定的,为表感激,郭照还是点头应下。
在孔娴的护送下平安出府后,郭照便立刻撩起衣摆将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郭嘉取下,抱至怀中,奔赴约定好的地点。
茶馆旁,赵婉容已苦等许久,见郭照来了忙上前哭诉:“郭姑娘,我爹说真假两份案本现在都在孔桂手上。”
郭照掂量起怀中案本,面色平静:“无妨。”
若郭嘉拿到的是真案本,那么可以在当堂对峙时呈出,揭示孔桂的真面目。
就算郭嘉拿到的是假案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尚药监的张院判是孔桂亲信,到时候为了保全张院判,孔桂不得已只能拿出手中真案本,亲自还陈群清白。
“你爹怎么样了?”郭照关心道。
“之前是我想多了,孔桂应该只是将父亲禁到此事结束就会放人。”赵婉容缓缓道。
“你家怕是回不去了,先在客栈住一晚吧。”
“那少夫人她?”
郭照揉着被烟雾熏成漆黑的郭嘉:“少夫人她不会有事的。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无论是曹丕还是曹植,都不会放过那群人。”
此处不宜停留,郭照帮赵婉容订完客栈后,便带着案本和郭嘉匆匆赶回丞相府。
**
方寸之域,司马懿与外界彻底失联。相府侍卫中虽有怜惜者,但在这个非常时期谁也不敢上前相助。
“二愣子,安全了。”
坐立难安间,司马懿心海中传来郭嘉疲惫的声音,才安下心来,躺回床上。
寅时,天还未亮。
司马懿辗转了整整一夜,这会才好不容易合上眼迷迷糊糊睡去,突然被一阵诡异的鸟叫声吵醒。
布谷布谷——
大冬天哪里来的杜鹃?还叫得这么难听。
司马懿梦中惊坐而起,刚想仔细去听,却发现声音好像是从房内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