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池轻舟不上班，江绝就放肆了点儿，给这桌点了瓶酒。酒开了菜上了，两人的话匣子也慢慢打开。

池轻舟轻抿了一口酒，那股子辛辣粘在嘴唇上直冲脑门，他被呛得直呼出一口气咂着嘴道：“这什么酒这么烈？虽然我今天不上班但所里要找我我就必须立马回岗，可不能喝醉了。”

“我明白明白，你是景县第一爱岗敬业好警察行了吧。”江绝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觉得还好吧没有池轻舟说得劲大，“你是好久不喝了吧，这酒度数也不高，喝几杯没事的。”

两人一边吃着菜一边闲聊着，江绝举起酒杯和池轻舟碰了碰，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低着头问他：“哎，你当警察这几年都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池轻舟被酒意熏得眼眶有些红，斜着眼挑眉道：“这是个人隐私，这么打听不太好吧。”

嘿我说这小警帽喝了酒嘴巴也这么严实，江绝啧了声道：“我都在你面前出柜了你还对我有隐私啊？赶紧和哥说说。”酒意正酣，江绝也不再拘着，和池轻舟哥哥弟弟地论起来，手也时不时搭在池轻舟的肩膀，池轻舟也不躲闪，两人看着特亲密。

“行吧，那我告诉你。”池轻舟笑笑，桌子底下悄悄伸出两根手指，又赶忙缩了回去。

“两个？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会是零蛋呢。”

“这你就有点看不起人了吧！”池轻舟撇着嘴，心里想我当年也是警队的校草级人物，怎么可能没谈过对象呢，你小子把我想成和尚了吧。

江绝哈哈笑着忙解释道：“看你平时执法不留情，以为你对待感情也是冷冰冰的，才会被女朋友甩了吧。”

池轻舟摇了摇头，抬手给自己灌了口酒吐露心事：“我这工作你也知道，长时间不着家，基本没假期。就靠着这幅皮囊交了女朋友，人家想下了班去约会，我要拿着警棍上街巡逻，人家想和我吃顿晚饭，我要忙着扫黄打非，碰上个节假日就更忙了，基本上都睡在所里，哪还顾得上女朋友…人家跟着我，又得不到人又得不到钱的图什么，所以就分了。”

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惆怅道：“后来我也知道了，我这工作吧找女朋友就是耽误人家，索性不谈了，也省得麻烦。”

“怕耽误女朋友，男朋友行不行？”江绝咽了口酒看着他，借着酒劲说出了一直以来的真心话，“你看我哈，工作时间自由，可以无条件配合你的时间。你要值班我就等着你，下了班无论多晚我都能去接你。偶尔还能当个热心市民配合你抓捕犯人，要是有危险我能立马冲你前边。你和我在一起特自由，我还、还不要彩礼。你看我行么？”

池轻舟一筷子地三鲜还没放嘴里，被他这一句菜都抖着掉到了小鸡炖蘑菇里。

江绝压下他还停在半空中的筷子，掰过他的身体很认真地对着他说：“虽然这不是个好时机，但话赶话到这儿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我就是喜欢你，想你和我处对象。”

饭馆里人声喧哗，但江绝的话还是一字一字清晰地落到了他的耳中。

“我……”池轻舟张了张嘴，真不知道要说什么，怎么应对。以前在警校里也有人和他告白过，被他当场就回绝了，就是觉着烦、膈应，但今天话从江绝嘴里说出来好像就变了味儿，顺耳了，也好听多了，没有任何的不舒坦。

不等他回答，江绝自己倒挺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从侧边给自己咕嘟咕嘟灌了口酒，清了清嗓子说：“那什么，我知道今天是仓促了点儿，你也不用急着回我。我就等着你，你啥时候想明白了啥时候咱俩就在一起。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们还是朋友。”

你大爷的朋友，我都知道了还能和你安安心心做清水朋友么。池轻舟脑子乱的像团浆糊，哈出来的酒气窜上鼻腔，蒸腾得脸孔发烫。

本来挺好的氛围，被江绝头脑一热完全破坏了。这顿饭到这儿戛然而止，两人都不太好意思再坐，江绝便去结了帐，两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相顾无言，池轻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绝，觉得有点别扭。江绝和他一前一后走在林荫道上，也没个目的地，就这么直着走，树上的蝉吱哇乱叫，惹得人心里更是烦闷。池轻舟的脑子想不了东西，迟钝了、凝固了，周围回响的全是江绝刚才的告白，大夏天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燥的慌。

江绝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池轻舟还没回神，直接撞到了他怀里。

“你别这样，”江绝闷着声音，“别像个小姑娘似的矫情。我们现在正常的相处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池轻舟默默点了点头。

“那就给哥笑一个，别苦大仇深搞得我好想把你怎么了似的。”江绝伸出手揉了揉池轻舟的脸颊，有点痒，他勉强笑了笑。

“那...你早点回家休息，我就不送你了，有事打我电话。”江绝手比着做了个电话的手势，假装没事儿人似的不待他回答便回身准备往另一个方向。他知道自己今天唐突了、冒失了，以往他是绝对不会吐露自己的小心思的，或许是酒桌上酒喝多了，也或许是自己意乱情迷了，什么都好，总之今天不应该是告白的日子。江绝深深懊悔着，内心把自己反复捶打了几千遍，走路脚步飞快，生怕下一秒就听到池轻舟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话。

“哎，江绝！”池轻舟跑上前叫住了他，江绝的眼睛猛然放大，收回了要走的脚步，两人面对面站着。

池轻舟双手插着口袋，头低着假装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慢慢踱着步走到他跟前，抬起头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很喜欢你的性格、和你相处的感觉，包括你的过往我都可以接受，我们就这么处着当最好的兄弟，不行么？”

“不行，我对待感情就是非黑即白，没有什么灰色地带。我说了会等你答复就会等你，在此期间你也别担心我找别人儿，反正你是警察，这方面比我厉害，我有点风吹草动红杏出墙你那边肯定第一时间收到风。所以，”江绝拉过池轻舟的手道：“你可以时时刻刻监督我，证明我对你一心一意。”

这是要为了自己立贞节牌坊的意思啊，池轻舟当下就有些急：“不需要这样，或许你对我只是一时冲动，觉得我这人听好的，其实说不准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我这人只适合当哥们，当恋人是肯定不合格的。”

“合不合格只有我知道，你先别根据以往的经历对自己这么快下结论，”江绝直视着他的眼睛，急于剖白自己的内心，“你就算是不合格，我能接受就行了呗，我和你以前交往的都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这也太不一样了。池轻舟的手心热热的，江绝烧灼的体温顺着两手的交握迅速传导上来，他的思绪更乱成一团麻。眼见说不通，他只得甩开江绝的手，丢下一句我回去上班便跑走了。

在门口定了定心神，池轻舟回到所里。周诚正手捧着一大叠材料风风火火往办公室赶，看到他瞪大了眼睛叫道：“池轻舟你小子是要评先进个人吧，都给你放了一天假你怎么休了半天就来了。”

“在家也没事做，心烦，不如来上班。”

周诚听罢直接一个晕倒的姿势，捂着脑袋装模作样地对着冯川招手道：“小川川赶紧帮我打120，我这心脏不行了，第一回听到有人不休息要上班的。”

冯川赠送了他一个白眼。

李烷面色沉重地进来，一看池轻舟也在，说：“副所紧急召我们开会，本来想打你电话的，正好你在。最近周边县频繁发生抢劫案，我们这儿昨晚也出了一起，手法如出一辙，监控拍到是刘虎威那帮人干的。”

众人听罢均是面色一沉，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领导们都已正襟危坐，他们快速入了座，等人来齐，李烷向众人简单介绍了本次案情。

案件并不复杂，刘虎威自从出狱后手下养了一批打手，他们专挑凌晨作案，打砸金店，而且也不避讳，直面摄像头，气焰嚣张根本不把警察放眼里。

“上次江绝是不是被他堵在路上了？”旁边的小李低声问池轻舟。他点了点头。

“李楚云你讲什么悄悄话呢？站起来说！”李烷一声呵斥，李楚云身子一抖忙立正站好：“报告！我刚才在确认江绝上次受人袭击，是否是刘虎威干的。”

“江绝？我有印象，他是那个十佳市民吧。”副所转头问李烷。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眉头紧皱厉声道：“刘虎威这帮人不仅行事恶劣，还敢对我们的十佳市民动手，简直无法无天！他们这伙人必须尽快抓捕归案。”

警方已经掌握了刘虎威他们的行动轨迹，在各大金器店都布下人手，只待鱼儿上钩，将他们一网打尽。

池轻舟他们蹲了三天，刘虎威愣是没冒头。不仅这个区没动静，其他几个区也没动静。想是刘虎威他们收到风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烷收到指示，让他们这队回去休整，换另一队顶上。接到收队指示，大家都各自得以喘口气。周诚边上车边抖落着自己的衣服嫌弃道：“蹲了三天草丛都快把自己腌入味了，你看看你看看，”他把上衣拉起来给冯川展示：“这肚子上、手臂上、脖子上还有一块好地儿么，全是蚊子包，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美女给我种的草莓呢！我这一动弹浑身就刺挠。”他抓耳挠腮地挖着红肿的部位，被冯川冷漠地拍掉手道：“回去洗个澡涂点药膏，像你这么抓肯定会越抓越痒。”

“可是人家痒嘛～”周诚俩眼睛眨巴眨巴望着冯川，冯川受不了他撒娇，不得已自己动手给他疏解，隔着衣服用指腹帮周诚挠痒。周诚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身子随着冯川的手指不停扭动，边扭还边指挥：“哎对对对，就是那里，再往下、再往下一点点。”冯川不耐烦地手移到下面抓，他又说：“不是这里！再往上，往上一点点！”冯川的手又绕到上面，周诚舒服地扬起头又想发号指令，冯川啧地一声拍了一下他的背道：“再有要求自己挠去！”他才不情愿地闭了嘴。

其实大伙这三天都不好过，身上基本都是蚊子包，要么就是被小飞虫咬得伤口红肿发炎，反正浑身上下没一处能看的。

李烷看了看大家的疲态安慰道：等会回去大家各自洗漱休息，明天复盘继续开会。

警车刚从后门驶入所里，正好碰上江绝他们在卸货，池轻舟在车里愣了愣，脸有些红。自从上次的告白之后他们还没说过话，池轻舟最近蹲点不太方便看手机，江绝也知道，两人揣着心思谁也没找谁，此刻四目相对双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周诚，一见到江绝立马扒着车窗手窝成喇叭状喊道：“江绝！等会走，马上来找你要水果吃！”江绝向他用力挥挥手，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后面坐着的方志一记白眼送给周诚：“每回看到江绝送货你都问他要水果，搞得像花果山的猴子，有损警队威仪。”

冯川帮腔解释道：“周诚也是和江绝开开玩笑，江绝也有心，每次来基本都会带点水果给我们，没事的。”

“就是，”周诚偏过头有些不高兴：“我说方志，你是不知道我和江绝的关系吧，我和他关系可好了，我兄弟送点水果给我有什么违规违纪的地方吗。”

“自然是没有，我就是怕你这个兄弟—”他拉长了尾音假装欲言又止，冷嘲热讽道：“他表面上和你们相处得好，实际上是借着你们这层关系充当他的保护伞，毕竟人家坐过牢，身家本来就不清白。”

周诚气得刚想反驳，没料坐在最前面一排的池轻舟抢在他前面冷冷开口道：“方志，作为警察你应该知道，污蔑诽谤他人最高可判有期徒刑三年，我劝你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你！”方志瞪大了眼睛，显然不敢相信平时缄口不言的池轻舟会为了一个劳改犯呛声于他。

见气氛剑拔弩张，冯川赶紧打圆场道：“轻舟你也别怪方志，他是从别的部门临时调过来的，对一些事一些人还不太了解，我相信等他和江绝深入交流后，对他的刻板印象就会好很多了。”

池轻舟明显不买账，他冷哼了一声，车刚停稳，便拉开车门率先下了车。

周诚和冯川紧跟其后，周诚摸摸脑袋嘀咕道：“轻舟怎么这么大火气？第一次看到他为了维护江绝和别人发火，真是稀奇啊。”

冯川笑了笑，望着池轻舟的背影意味深长道：“你看不懂的地方还多着呢。走吧。”

队里一般都配备他们的休息室，他们一群人随意冲了个澡，有的回家了，有的留在休息室休息。

池轻舟留在休息室，还没有走。他进房关上门，随意用毛巾上下蹭了蹭短寸，基本就干了大半。他坐在床头赶紧给手机充上电，身上还带着刚出浴的热气，几滴水珠挂在锁骨，被他偕一把甩开。

手机刚接上电就滴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