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顾长风又一次小心翼翼探头出电梯，一看没人，蹑手蹑脚跨出电梯。前脚出电梯，龚磊从拐角走出来，抱着手看他：“顾长风，迟到十分钟。”

顾长风摸着后脑勺呵呵一笑：“昨天周末，和朋友喝的有点多，就……”

龚磊恨铁不成钢瞪着他：“这个月你已经迟到五次了，如果你还想见到那个人，建议你别在裴哥底线上蹦哒。”

又是这个说法，顾长风大摇大摆走过去：“裴哥裴哥，你总是提他，可我连他人都没见过。而且你看我迟到这么多次，他什么时候搭理过我？”

龚磊欲言又止，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沉沉叹口气。

一个月前因为顾长风的冒失导致行动失败，交易根本没有进行。裴哥也只是给了个扣三个月工资的处分，这对富二代来说毫无作用。

自此顾长风开始混日子，迟到早退摸鱼，有时候甚至不来，人也找不到。

也是这一个月黑袍偃旗息鼓没什么动静，外勤也就出动打打假，截获几个小交易，端几个造假工厂，也用不着顾长风。

像是从万众期待的天之骄子到无人问津的路人甲。

龚磊正感慨着这两人的互相折磨，耳后突然一闪，他摁住后耳快速道：“好的裴哥，我马上来。”

顶层电梯门一开，林芝已经等在外面，脸色不大好，走的很快：“出事了。”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个精明干练的女子在等着。

裴万清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听到身后动静没动，淡淡道：“外勤部所有能出动的人有多少？”

龚磊微微低头答道：“431人，除去现在在外地执行任务的，237人，还有三批次新人在接受培训。”

裴万清递给他一封黑色信封，上面玫瑰的火漆已经被打开过。龚磊接过来一看，惊恐地抬起头：“裴哥，这……”

那是一封宣战书，或者是挑衅信，落款是影子。

上面只有剪贴拼凑的简单一句话：三天之内，死三百个人。

龚磊猜测道：“黑袍人？”他又很快摇摇头：“他手上有大剂量 ‘春风’，杀三百个人不费劲，也用不了三天。他这是要做什么？”

“裴哥！有发现！”林芝带着个架着眼睛的男子上来，他没到地方就着急喊。

秦朝在大屏幕上投放一组数据图：“这是全市七日内的死亡人数统计，根据数据分析，今日死于爆炸和火灾的人数急剧增长。”

他又调出全市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他圈了个地方：“事故集中发生在东区这个位置，方圆三公里内。”

他一放大，卫星地图显示出具体位置时所有人的呼吸一滞。

安华小区，全国最大小区，16个分区，645栋楼，2个地铁站，40多个公交站，居住70多万人。

裴万清注视着屏幕，眼睛里反射出冷光：“事故原因？”

林芝尽量稳着声线道：“消防那边给的结果是，爆炸是由厨房燃气引起的，现场破坏太严重，确定不了最初起火位置。所以确定不了是火灾引起了燃气爆炸，还是燃气爆炸引发了火灾。”

裴万清眉头拧起来，快速道：“龚磊，全部外勤出动，在安化小区内部搜查 ‘春风’。秦朝，派人去现场找 ‘春风’残留，剩下的盯死监控，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汇报。乔云，排查幸存者三天内的行动路线，找共同点。联系消防医院公安配合，注意安抚群众情绪，避免不必要恐慌。”

乔云疑惑道：“黑袍不是随机选人吗？”

裴万清闻言声音冷下来，眼睛微阖，很轻一句飘过：“送礼物当然要精心挑选。”

所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面面相觑后默契快步离开。

“龚磊。”

龚磊刹住脚，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万清嘴微张，想了想摆下手：“没事，去忙吧。”

龚磊快步退出来，叹了口气，裴哥刚刚的口型是个“顾”。

他那天全程目睹了两人的爱恨纠葛，虽然想不通高岭之花高高在上清冷如玉的裴哥怎么喜欢顾长风那个蠢货，但还是为这两人捏了把汗。

顾长风可以吊儿郎当，放纵自己，可怜他裴哥还得受着情伤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

顾长风被拉着立刻出外勤时还是懵的，他正在落地窗前吃早餐呢，一根油条没啃完直接被同事扯到大厅。

他抹抹手上油，这才发现足球场一样大的大厅乌压压站了一堆人，少说有三五百，个个神情严肃。

看来是出大事了。

他眉头皱了皱又松开，反正他是摆烂闲鱼，也用不上他什么地方，就突出个人数优势。等他被分在一个草堆扒拉的时候，他肯定了他的猜测。

但是，在草堆里发现一摊未干涸的血迹时，他愣了几秒，接通龚磊通讯器：“石头，我在安华小区三区11号楼下草丛发现了血迹。”

龚磊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火急火燎跑来，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后退，那几个像钢铁侠一样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对草丛整体拆除，放进个厚重金属内。

顾长风好奇多看了几眼，没看到尸体：“这是怎么回事？杀人了？”

龚磊没什么耐心，通讯器传来其他人的传唤，他快步就要走，不忘鄙夷看眼顾长风：“动动脑子。”

裴哥怎么看上个傻子。

顾长风呆愣在原地，看着蓝天白云和空荡的四周，想着要不要偷溜去把早餐吃完。他已经很久不知道动脑子是什么感觉了，混吃等死还有钱的生活多美妙啊。

突然他头顶发出一声爆炸！

他抱头躲开下落的火星，下意识往旁边喷泉一跳，打湿全身往楼上奔去，一路疯狂敲门：“着火了，快下楼！”

越靠近爆炸的屋子，火烧的越大呛人的烟直往呼吸道里钻，身上的水迅速蒸干，他弯着腰往上跑速度慢了很多。

他慌忙连线龚磊：“11号楼爆炸……喂！喂！”

通讯器许是进了水，没一点动静。

他正被卡着不上不下的位置，犹豫几秒卯足劲往上冲去，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沿途不少人往下跑，他拉着一个快速问道：“701有人吗？”

一个老奶奶焦急道：“有有有！苗苗带着小娃呢！”

顾长风一个健步挤开人群冲上去，奋力拍打着701的门，防盗门上传递着里面的高温，有些烫手。不见有人回应，他一脚接一脚踹上去。

大型监控室内，上千块电子屏幕连翻滚动，光是负责监控人员就坐了上百人。裴万清肃穆而立，敏锐巡视，突然角落一块变成火红色！

他摁住后耳快速道：“龚磊，三区11号楼起火，迅速支援，立刻调动消防，安排救护车。乔云，安排人员疏散。”

他周身凌冽的气场让室温降了几度，他眼睛瞥过那块的负责人，盯得那实习生一寒颤。他指尖在桌面轻点，室内立刻死寂一片：“都认真点。”

顾长风三两脚踹开门，一进去被烫得一缩，火势已经很大，房间所有物品都在起火，墙上贴了壁纸这时候烧的精光露出焦黑。

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哭声！

“有人吗？！”他捂住口鼻跑进去，四下都是火光，呛得他直咳嗽，嗓子已经干哑。

里面的哭声大了点，像是在回应他。

卫生间紧闭着门，下面像是塞了什么东西，门把手烫得他手立刻一缩，他一脚踹上去，里面一对母女惊恐地看着他。

母亲护着两三岁的女儿，身上带着烧伤。

“别愣着！快走！”顾长风慌忙打湿湿毛巾扔给她们，单手抱起小女孩，一手护着母亲快速往外走。

大火烧断悬灯，径直砸在顾长风背上，带着烈火的温度，又烫又疼，不由得踉跄一下半跪在地。

还好小孩没事，他撑着起身，推母亲一把，挣扎着起身，顾不得喊疼，快速跑出门外。

楼道里全是烟尘，呛得他不由得咳嗽，有些喘不上气，脚下的步子打着飘。他迅速把孩子塞进妈妈怀里，推她们一把，沙哑道：“快……走……”

母亲来拉他，灰尘伴着眼泪和成泥：“一起……”

顾长风被拉得一个踉跄，脚没跟上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一手扶上护栏，后知后觉掌心爆发一阵疼痛。

一拽，烫掉一层皮。

靠，不锈钢的。

眼前一个劲地犯晕，头脑昏昏沉沉，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了裴万清。都说人临死前会有回光返照，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他在心里默念：“裴万清，我想，我还是爱你的。我原谅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裴万清盯着那块屏幕，看着消防车扑灭火光松了口气。镜头一转，消防人员从里面背出个人来，一细看顿时心脏漏跳半拍！

他摁住后耳，几乎是责问道：“龚磊，顾长风怎么回事？”

龚磊一个头两个大，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他离起火点最近，直接冲上去了，救了家里一对母女，自己受伤了。”

那边是良久的沉默，随后裴万清轻轻道：“知道了。”

龚磊看着救护车上的顾长风，拿不住裴哥在想什么，明明下意识担心，怎么还装平淡呢？这不自己折磨自己吗？

乔云正给小孩用湿巾擦脸，见她一个劲看向救护车，温柔笑道：“陌陌不怕，哥哥没事，白大褂叔叔在帮他治病呢，睡一觉就好了。”

苗苗抱着女儿痛哭流涕，一个劲说“谢谢”。

乔云帮陌陌重新扎了个头发，问道：“家里是怎么起火的？”

苗苗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和女儿在床上玩玩具，不知道怎么床单就着火了，烧的特别快，打一盆水的功夫整个卧室都烧着了。”

她留着眼泪疯狂摇头：“我真的不知道烧的这么快，我以为我能灭……”

乔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已经很勇敢了，你保护好了陌陌，是个伟大的妈妈。陌陌，你说妈妈是不是超级厉害？”

陌陌眨着大眼睛点点头。

乔云接着问：“你还记得床上有什么玩具吗？详细回忆一下。”

“一些娃娃，玩偶，做饭套装……”

陌陌补充道：“还有手串，昨天晚上夜市刚买的，我可喜欢啦。”

乔云默默退出来，摁住后耳交代清理现场的同事：“起火点是卧室床单，上面最开始是玩具，注意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