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谨正要说些类似道歉的话,还没开口,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首领挺拔的身影一晃而出。
屋内就剩余谨和医生两个人在,治疗时医生始终面无表情,甚至自从首领走后,医生手上的动作还用力了些,撒药的动作随意不少,有些药粉都落到余谨腿上了,白色的衣服也被弄脏。裹纱布的动作也不温柔,将他受伤的手腕来回扯,生怕它不断掉似的。
余谨紧咬牙关,忍着这些疼,最后敷好药,医生留了两个小药瓶,背上木箱走时还刻薄阴暗地睨了余谨一眼。
焦黄色的瞳仁已经斜到眼尾快要看不见,余谨抬头时冷不丁地对上了那样的眼神,但随即医生就转头离开了,好像刚刚那样排挤余谨的眼神不是他露出来的。
直到门关上,余谨才稍稍缓和一点,他捂了捂心口,对那个眼神感到无比难受,眉上也多了几滴冷汗,心口压抑得慌。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余谨缩到床上,长腿曲着抱着自己,下巴一抬,轻轻松松枕到了膝盖上,双手交叠地搭在脚踝上,手指按着那细细的紧贴着他脚踝的铁链。
与其想他们为什么讨厌自己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离开这。
余谨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脚上的铁链,铁链很紧,只能再塞进去一根手指,即使有润滑的膏药也完全无法把它取走。
锁他的链子设计很妙,只有绑在脚踝上的那边是细铁链,拖在地上的就成了半个小臂粗,环环相扣的铁链。
就是要扯断,也只能去扯绑在脚上的那边。
但要这样扯,一旦扯断他的脚也会被划伤,如果不及时止住血,凭一路的血迹,这些人很快就能找到他。
即使逃出去,也无济于事。
余谨拎了一下链条,下床走路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链条这么重,现在一拎还真是有些重量。
他仔细看着粗细链条的连接处,那处完全地融在了一起,应该是被火烧化连在一起的,要掰断十分困难。
在那丑陋的铁疙瘩旁边还有一个小钥匙孔。
余谨把脚缩回去,跪在床边翻柜子,试图找到一根细细的铁丝撬锁。
在翻到最后一个柜子的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余谨吓得一激灵,滚回床里边的时候还不忘把打开的柜子门都关好。
他缩在床头里侧,距离床边一大截,小心地看着进来的人。
是一个留着寸头的食人族青年,比刚刚那位要对他做不轨之事的矮一点,但身材依旧挺拔高瘦。
他左眼下方有一道白色划痕,看起来是特意画上去的。他两手空空地进来,一只手握成拳朝余谨走来。
余谨把毯子抱紧,紧紧裹着自己,脚也缩回来,像条尾巴一样灵活地缩进毯子里。
青年走到床边,先是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然后一把握住链条用力一拽,余谨就这么被生生从床里面拖到他面前,连挣扎都来不及,青年宽大温热的手掌已经掐住了他的脚踝。
本以为先前那个已经很粗鲁,这一个更是坏到极点,掌上的力气大到恨不得把余谨的脚掰断,余谨抓紧毯子慌忙挣扎,又急忙说:“疼疼疼疼疼疼......”
青年并不理睬他,继续做着自己的任务,只听见咔擦一声,余谨觉得自己脚踝一松,铁链好像被解开了。
他趴在床上,脚抬起,回头看了一眼,脚踝上确实没有铁链了,只不过多了几道清晰的红色指痕。
余谨扯了一下嘴角,开锁就不能好好开吗,非要这样把他拽过来,跟什么一样。
青年任务做完就一声不吭地走了,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关上。
余谨被巨响吓到心脏病都快出来了,精神甚至都有点衰微,他大喘了几口气,平复好心情后就抱着试探的心去推了一下门。
果然打不开。
他叹口气,虽然被困在屋子里,但没了铁链的束缚他现在自在多了。
余谨在屋子里绕了一圈,这屋子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屋内还有很多漂亮的饰品,比如什么水晶球,兽头雕塑,还有项链耳环戒指等等。
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怎么会专门有一个地方是放饰品的,而且还放的很整齐,不同部位的饰品还用不同的架子装着。
余谨回想了一下,那个强吻他的男人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不出意外他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
首领......
反正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余谨就好好来评鉴一下这间屋子,顺便猜一下屋子主人到底是什么性格。
那么多饰品,看得出来首领很精致爱美。
余谨拿起一条编织手链看了看,做工很精致,有点巫师风格,手链里的每个绳环口都嵌了一颗小蓝水晶。
这个柜子看完了,余谨又随手打开另一个柜子,放的是各种耳饰,款式夸张,甚至一只耳环上有四五颗钉子,余谨嘴角一抽,看着那些骷髅头幻彩重金属朋克摇滚风格的耳饰心里默默吐出三个字——非主流。
耳环的做工就比较粗糙了,有些地方还没打磨好,看起来像是主人自己把旧的耳环拆了又装在一起。
这些耳环虽然做工粗糙,但每一个都很干净,也镀了一层银,在烛光下能反射盈盈的光,可以看得出来主人是用心爱护了。
余谨把耳环放回去,手指还没从盒子上离开,耳边就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刹那间一阵温凉的夹杂着夏日闷热的风吹进来。
没等手收回来,余谨就立马从椅子上起来,背对着门口,闻着那股清香越来越近,是先前的人又回来了。
脚步声被剧烈的心跳声掩盖,余谨手按着胸口,畏惧从心底蔓延。
但首领只是把椅子拖到自己身边,对余谨视若无睹,安然坐下来。
余谨手指还压在桌上,刚要抽回就被人握住了手臂,余谨倒抽一口冷气,手臂也不敢抽回了,就这么任由对方握着。
他这次没用力,余谨也不那么紧张了,呼出一口气打算抽手走人时却被一股力拉下,正正跌坐在了那人的怀中。
那人结实有力的手臂立马圈上来,扣住他的腰,余谨挣扎了一下,但这个动作他实在不好挣扎太久,对得起自己后余谨就认命了。
首领两腿晃了晃,连带着余谨也晃了晃,哄小孩一样首领贴着他的耳垂说:“跟族人分开了?”
余谨听懂了大概,他摇了摇头。
首领又接着问:“那你怎么过来的?”
余谨嘴微张,“嗯......走丢了。”
首领轻笑一声,“怎么走丢的,居然跑到我的领地上来。”
余谨沉思片刻,还没想到怎么回答。只是一会儿,那个首领就仿佛已经不耐烦,已经把手伸进了余谨微微敞开的交叉衣领里。
他掐了一下余谨的腰,余谨顿时浑身紧绷起来,动也不敢动,连呼吸也不敢了。
“不,不要......”余谨肩膀因为害怕耸起来,他抗拒地往另一边缩了一点。
首领浅金色的眼睛死死地黏在他的绝美侧颜和白润皮肤光滑的侧颈上,这么盯了一会儿,首领忽而搂他搂得更紧,脸贴在他的颈上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薄荷雏菊味,很好闻,首领忍不住睁开眼看他。
一眼就看到他扫兴的样子。
这个长得好看的胆小鬼嘴角拼命下撇,头用力歪到一边,很抵触他的触碰,甚至是反感他的靠近。
要是别人,首领就直接拧断他的脖子了,但是眼前这个胆小鬼表情十分丰富,一张脸上能变化几千个表情,尤其挣扎的样子十分搞笑,无聊地活了那么久的首领怎么能轻易放过他呢。
他露出尖牙,在余谨的颈上轻咬一下,尖牙陷进柔软的皮肉里,被迅速裹着,但首领咬的力道很小,丝毫没有滴血。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
余谨崩溃地大喊,拼命挣脱他,最后终于抽出来一只手,想也没想就把首领的脸捂着往后推。
“滚啊!滚——”
把脸推开后,余谨恼怒地瞪着他,对上他笑盈盈的脸后顿时怒气冲天,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一掌!
这一掌直接把首领半张脸打麻了,他怔怔地偏着头,难以置信,好一会儿没缓过来,直到被打的脸有了知觉,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胆小鬼俘虏居然在一夜之间扇了他两次巴掌?!
“看来你胆子一点也不小啊...”
首领摸了一把有点肿起的半张脸,上下牙咬了一下,脸还疼,真是下了狠劲。
余谨趁他松手的间隙,赶紧从他身上起来,连外衣都来不及披,直接前脚绊后脚,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跑出了这个房间。
回过神,首领要抓住他时,余谨已经跑没影了。
首领看着半敞的门,那扇门被大风吹动了一点,屋外漆黑一片,这么坐在屋内看什么也看不清。
外面没灯,虫子多,要是跑出去了还会被野兽毒蛇攻击,他那么柔弱的一个人,肯定会自己跑回来的。
门没有关,他特意给那个俘虏留的。
屋内虫子开始多了,首领又去点了几盏熏香。
没有灯,余谨从跑出房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踩了多少尖锐石块了,一只脚底已经涌出热流。
余谨一路跑着,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每当前方传来说话声和走动声时,余谨就会放慢脚步,绕过他们,或者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从这群人身后穿过去。
反正都长人样,他们肯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这个部落的。
就这样一路走到深处,余谨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只能听见微弱的水流声,前面想必有湖泊吧,余谨往水声那边靠近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余谨干呕了一下,捂着鼻子离开那。
朦胧的月光照着,因为今夜云多,月也不太亮,余谨抬头看着月亮,只能看出半边的轮廓。
可惜,本来还想借月光照明,这下看来只能自己摸索了。
余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他看不清前面是什么,只隐隐瞧见了黑乎乎的影子,余谨抬起手,手没有摸到东西他才敢抬脚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前面就能看见几盏火光。
余谨喜出望外,赶紧小跑着过去了。
忽而间传来一阵风,带着闷闷的臭味,余谨闻到后立即不适地屏住呼吸,眉毛皱起,双脚也停在原地,要前不前。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余谨又闻了一下,他从来没闻见过这种味道,太冲太难闻了,这种气味进入鼻腔的那一刻余谨觉得自己都快吐出来了。
他在记忆深处回想了一下,想到自己有一次手被割伤,因为工作忙好几天忘记拆纱布换药,最后伤口烂了,当时那个伤口发出的味道貌似就是这个味。
余谨心一震,不安地朝那几盏烛光走去。
没走到底,他就看清了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比较简陋,但切割工具应有尽有的中型屠宰场。
面对着余谨的那张桌子上摆着一颗被切下来的,血肉模糊的人头。
而人头后面用挂在棚顶上的钩子钩住的应该就是这个人的躯干,那具孔武有力的躯体从中间被破开,内脏已经挖空了,像猪肉一样挂在那,但两条长在躯干下的,修长长着肌肉的腿和躯干两侧手臂还是能让余谨认出来这是一个人。
甚至,这是一个已经成年,并且身体素质良好的人。
余谨当下就吐了出来,肠胃一阵痉挛,酸水从食道喉间涌出来,最后吐到眼前发昏,视线被眼泪模糊,分泌过多的口水混着呕吐物一起流出来,余谨也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晕倒前他想到在小木屋那些人对他做的事和刚刚首领对他做的事,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想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