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放晴,宽阔无比的训练营站了几排几排,顶着烈日的人,领头的俩人在他们面前来回走着。
伊里斯和维罗妮卡清点着人数,发现缺的几个人全都是西奥多家族的,俩人面面相觑,相互揽着肩退避着那群人私下讨论起来。
小薇:“要不我去西奥多家看看?”
伊里斯不满:“那就我留在这?怀亚特也好几天没来了。”
小薇拍了一下她的肩,“我在这陪你,等训练结束,我们一起去。”
俩人回头时,后排有几人窃窃私语起来,表情一个比一个夸张精彩,不过他们谈论的内容更叫人咋舌。
“你说首领和怀亚特打起来了!?”
维罗妮卡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大叫起来,音色都变得诡异了。
伊里斯也难以置信。怎么会打起来?怀亚特不要命了?他哪里是首领的对手??几天不来训练营,他疯了不成?!
不等训练结束,维罗妮卡和伊里斯就相互拉着匆忙去了遥远的、埋在深林里的西奥多家。
她们问了很多人,只有一两个西奥多人愿意和她们搭话,告诉她们首领和怀亚特在哪打的。
但结果等她们到战斗地点时,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庭院和几大滩的血迹。
维罗妮卡走到庭院中央,几滩血迹中间,她低头转了一圈,等站到了正中央才发现不止地上有血,就连树上、房门上也有斑驳的血迹。
不过唯一幸好的是只有血,没有被打掉的烂肉、脱落的牙齿、爆掉的眼珠。
维罗妮卡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能确定两个人还是完整的。
不过地上这么多大滩血迹,也可见俩人打得有多激烈。
“怎么就打起来了。”维罗妮卡情绪低落地嘀咕了一声,就算他们再怎么惹祸,首领也只会让他们去刑房领罚,从来不会亲自动手。
首领亲自动手……那一定是彻底激怒他了。肯定触犯到他底线了。
伊里斯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她退出来回到维罗妮卡身边,安慰一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我们先去找他们吧。”
她知道维罗妮卡很在乎小队里的每个人,最看不得小队内部闹矛盾。她也很在乎首领,对她来说,首领就像父亲一样。
今天发生的事肯定让她两头受伤。
维罗妮卡抓住肩上的那只手,她现在有点儿头晕,想不明白明明以前像家人一样亲切的关系,怎么到今天变成了这样。怎么会改变呢,长时间相处下来,关系明明是应该越来越好,越来越亲密的啊。
“伊里斯,我好难受。”维罗妮卡揉着心口,说话时声音糯糯的,像回到了小时候。
伊里斯安慰着她,但实际内心却在自责,她猜到了首领和怀亚特为什么会打起来,但她不敢承认是这个原因,她觉得太荒谬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在承认原因之前,她选择先责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个人带回部落,又为什么要把他献给首领。
俩人牵着手出去,看到不远处拎着空木桶走过来的希尔,维罗妮卡转头看了眼伊里斯,撒开手跑上前拦住了希尔。
一直低头走路的希尔被她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往后看到那间房子,希尔顿悟:“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吗,果然是堵住不他们的嘴。”
维罗妮卡咽了咽唾沫,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俩怎么会打起来?谁先动手的?你不要告诉我是首领先动手的!”
希尔被她问得头疼,抬手拨弄了一下耳饰说:“你等我清理完地上的血迹,我慢慢告诉你。”
维罗妮卡不放他走,希尔脸色顿时冷下来:“让开,否则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伊里斯见状不对,快跑上去拉开俩人,讨好地笑道:“那你告诉我们怀亚特和首领分别在哪吧。”
希尔两眼空空:“我不知道。他们打得非常激烈,血肉横飞,我看不下去,中途离开了,回来时庭院里就只有几滩血迹了。”
“……让开。”希尔呵斥道。
维罗妮卡还想再逼问他几句,但被伊里斯好声好气、连拉带扯地拖走了。
“你拉我干嘛,我一定要问出结果的!”维罗妮卡着急地喊道。
伊里斯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着气,说:“他不是说了吗,堵不住他们的嘴,我们只要多问几个西奥多家的人不就问出来了。”
维罗妮卡也是气昏了,这点都没想到,她赶紧一拍脑袋,骂了自己一句。
俩人在西奥多家族领地逮到一个人就问他今早的事,起初问的两个人傲慢的很,不仅不说,还反问她俩怎么进来的,扬言要让人将她俩轰出去。
维罗妮卡气不过,抬手劈了他一掌,直接将他打趴在地上,那人被打趴后老实多了,将看到的通通抖了出来——
“我是打到一半去看的,那会儿地上已经有两滩血了,哇,你该亲眼见见,没想到怀亚特那么厉害,和首领打得不相上下……”那人回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赞叹。
维罗妮卡又劈下去一掌,“还有呢。”
“诶,你别打了!我说,我将看见的都说给你!”那人低声骂了句,之后又乖乖地说,“他们打得很猛,每一招每一式,出的每一拳,全是下了死手,俩人都是奔着杀了对方去打的,特别是首领中途那一拳,差点把怀亚特的头砸烂……”
听到这,维罗妮卡心脏颤了颤,险些站不住脚,幸好伊里斯一直扶着她。
那人又接着说:“打到这,希尔看不下去了,就走了,但是希尔旁边那个男人……我第一次见,长得还挺漂亮,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就一直站在房门口看着,也不出手拦他们,脸上表情……啧,又担心又像在看笑话。”
说到这,维罗妮卡脸色大变,她猜到了他口中第一次见的那个男人是谁,但她不敢确认是他,如果是,那就真的太诡异了。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吗?”维罗妮卡问。
那人嗤笑道:“我都说了我中途去的,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原来你一直没听我说的话啊!那你还打我两掌!”
话落,维罗妮卡又打了一掌,目光凌厉地落在他身上:“那你知道谁看了全程?”
那人不说话,眼睛飘忽地转了转,他当时去的时候已经围在那看了,肯定是有几个人看了全程的,但他有什么义务要告诉眼前这个人呢。
维罗妮卡见他刻意隐瞒,怒气上头将他暴揍了一顿,拽着他的头发将他鲜血淋漓的脑袋压在地上,一字一顿道:“看清楚我是谁,再不说,我现在就让你脑袋开花。”
一旁的伊里斯直接看傻了,她从来没见过维罗妮卡这样,在她印象里,维罗妮卡一直都是十分温柔和气的。
“小薇……”伊里斯心惊胆战地轻唤了一声,却换来维罗妮卡的冷眼,心凉了半截,立即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了。
那人牙被打碎三颗,混着血沫和痰被他吐出来,他手撑在地上,只恨不得杀了维罗妮卡,死也一句话不说。
维罗妮卡见他咬死了不开口,便踢了他一脚泄愤,转而朝其他方向走,眼见着要再拉一个人逼问。伊里斯再也忍不了了,上前拽住她,“怀亚特疯了,你也疯了吗!”
维罗妮卡不留情面地甩开她,“你先回去吧,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弄清楚的。”
伊里斯怔怔看向远去的维罗妮卡,恍然觉得天都阴了,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就继续跑上前偷摸地跟在她身后。
又陆续问了一些人,总算把前因后果问明白了,现在只需要找到当事人对峙。
被拦下的埃文目光在维罗妮卡身上流转,问:“怎么,你还要把他们三个打一顿不成?”
维罗妮卡不答,但看她的架势,势必要将那几人训斥一顿。
埃文倚在树上轻笑,桃花眼眨了眨:“很明显问题出在那个叫赞恩的人身上啊,谁把他带回部落的?”
他想了想:“哦——想起来了,那问题就是出在伊里斯身上了。”
维罗妮卡瞥了他一眼,“和伊里斯有什么关系?”
埃文笑意更深:“怪伊里斯将他带回部落啊,早在一开始首领就喜欢他了,但这能怪谁呢,怪首领吗,又怪赞恩吗?”
“你难道要怪赞恩被劫过来不反抗,还是要怪首领看到床上躺着人不将他打死?”
维罗妮卡沉默不语,和他一样靠在了树上,听着他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开始就不将他带过来,现在要让他离开,平息一切,简直难上加难。”
埃文悠哉地说:“这只是第一次,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发生,这一次他不会拦,以后也不会拦下,他不是食人族,就算我们都死了,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首领宠着他,为了他能做出这种事,谁也不知道以后首领还会做出什么事,又说……他刻意引导首领做出什么,我们作为旁观者也不会知道……部落要是因为他覆灭,我们也不会意识到。”
这句话说完,埃文故意看向面色凝重的维罗妮卡,“你是下一任首领,理应是要自私一些的。”
大风刮过,血腥味传进维罗妮卡鼻间。
“你闻见了吗?”维罗妮卡问。
“什么?”埃文什么都没闻见,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
“血味。”维罗妮卡直起身,“很浓。”
维罗妮卡走了,她在总营内部走了几圈,不再刻意地去找那三人,路过湖边她就停下来看看,路过亭子她就停下来坐一坐,犹如一根断了根在风中漂泊的枯草。
就像小时候没被首领捡到那样。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熟悉的孤儿所,屋外的守卫看见她也愣了一下,上前恭迎她,维罗妮卡抬了下手,那人心领神会,又退了下去。
她就坐在门外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在外面玩耍的小孩,看了没多久,一个眼熟的裹着白色绒毛斗篷的身影就闯入了她的视线范围中。
维罗妮卡放在桌边的手立即握住桌子边缘,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想看清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余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看他,守卫看见他后先是和他寒暄了几句,又问:“今日就你一个人来吗?怀亚特呢?”
余谨提着食盒的手不自在地收紧,“他在家,遇到了些事就我一个人来了。”
那人为他打开门,“那我和您一起进去吧。”
他跟在余谨身旁,余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和他约定好的小孩,心里有些紧张,害怕一天之内有三个人因为他出事。
“那个……昨天被打的那个孩子呢?”余谨问。
守卫想了会儿,每天有那么多小孩被打,他需要确定他说的具体是哪一个,“经常被打的那个吗?”
余谨摇了摇头,“是昨天被怀亚特拦下的。”
守卫面色如常:“那就是他了。”
余谨表情变得呆呆的,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他在外面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守卫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盒子,又问,“给他准备东西了吗,我可以帮你转交给他。”
余谨婉拒,“我想见到他。”
说完,他把手里的食盒打开,把给其他小孩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些,你先给他们分了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守卫看着那些精致好看的食物,摇头说:“经常给他们吃这些,他们就会吃不下去其他食物,但他们需要在这住很久。”
余谨顿住了,犹豫道:“那我下次……”
守卫说:“下次过来就不用带东西给他们了。”
余谨轻轻点了点头,想到和他有约定的孩子,他骨瘦嶙峋的,又经常被欺负,平时吃饭肯定都是吃别人剩下的,但这个年纪如果不吃一点好的,该怎么长大呢。
放好食物,余谨就提着食盒出去等了,他坐在距离维罗妮卡斜对角的偏远亭子里,侧面对着维罗妮卡,依旧没注意到那人阴沉的目光。
余谨坐在那等了会儿,每过一段时间就摸一下碟子边缘,等到吃的已经有些凉了,小孩才戳了戳他的背。
余谨感受到有人戳他,便把背直起来,笑着转过头看他,看见小孩把背在身后的两手拿到前面来,捧着一束花,花茎还有水珠,小孩手上也有些湿润。
小孩脸颊红扑扑的又有些粗糙,像粘上了花粉,余谨抬手抹了一下,看到大拇指上的灰粉后发现是尘土,便抽出帕子把他的脸擦了擦,又接过花,温声问:“自己摘的?”
小孩用力点了一下头,他不敢上前抱住余谨,因为他穿的是雪白的衣服,他怕自己身上的灰尘会把他的衣服弄脏,所以他拘谨地站在他面前,乖巧地任由余谨帮他擦着脸。
“给你带了些吃的,但是已经有点凉了。”余谨将食物摆好,看向食物的眼神里有着挥散不去的忧愁。
小孩坐在凳子上,边说“没关系的”边急忙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我吃冷的食物已经习惯了。”
嚼着时还说,“不冷!还是温的!”
余谨靠在桌上摸了摸小孩的头,目光柔和。
渐渐的,他听到一道声音越来越近,听出是谁的音色后,他也不抬头了。
维罗妮卡没走近就说:“首领和怀亚特因为你大打出手受了重伤,你倒有心思在这里喂一个和你素不相识,毫无关系的小孩。”
“你真是有恃无恐,闲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