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饭时候,经纪人世源将泰民找过去,“抱歉,难得的休息时间又来打扰你。”
这位跟着焘宇的经纪人哥哥接触下来,性格脾气都极好的,泰民面对他的时候也总是非常坦然而自在,“这算不得什么,只是不晓得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哥的忙吗?”
“是这样的,今天是我们焘宇的生日。”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却脱口反问,“焘宇的生日?”这一类私人的信息,除了家人也许只有粉丝会关心。
他算了算日子,再过十几天,就是他自己的生日。没想到两人的生日靠得这样近,“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心里好笑,只是惴惴的,有点儿紧张,“怎么这样巧?”
“可是一天当中过生日的人,全国也有好多,这就表明他们之间比别人的缘分更加特殊吗?”
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他脑袋里已经把这一系列的想法过了一遍。世源见他出神,并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是啊,和拍花絮的老师说好了,也给焘宇准备了蛋糕,想来想去,希望到时候你帮忙端上去。”
他一口答应下来,“这不过是很小的事情,”又笑,“因为我同他在剧中的关系?”
世源憨厚地摸摸后脑勺,短而肥的两手交叉在一起,有些拘谨,“是有这样的考虑。只是我个人来看,也认为这里头焘宇同你是最亲近的呢。”
又是这样的话。
泰民也不由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思考这背后的因由了。可是当他思忖着想要问他“为什么”的时候,又觉得这样追根究底仿佛很奇怪,于是也就没有再将对话持续下去。
趁着焘宇在前面的餐桌落座,泰民被引到后厨去拿蛋糕。雪白的奶油上点缀着新鲜的草莓,“焘宇今年恰好三十岁了”,他点燃上面的三根蜡烛,烛火摇曳,像他动摇的心。
泰民眨眨眼,不许自己胡思乱想。他坚信自己是情绪的主人,一个成熟的男人,是一定可以摒除杂念,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的。
给焘宇送上生日蛋糕,作为出演的搭档这是应当而合理的出场——并且,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等剧上映的时候,作为花絮的一部分也会收入作品集内。营造剧组和睦和演员友好的氛围,这已经是行业内约定俗成的了。
他对自己说,“从前,我也还同智信一起作为彩排的花絮,分享彼此的喜欢的食物。”
可是当手端起那柔软轻盈的蛋糕,真心希望过生日的那个人,脸上可以多一点儿发自内心的笑容。
焘宇和东熙很像。
就连他自己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在他的寡淡的性格背后,是避世的消极和淡淡的忧郁。
“祝你生日快乐”,他被世源从身后催促着,穿过狭窄的餐厅的长廊,掀开门帘,出现在了略显吃惊的焘宇面前,“祝你生日快乐!”
两人的眼神对上了,彼此都有点儿想要移开目光似的有点儿害羞。只是摄影机既然跟在周围,就不得不面带微笑,拿出落落大方的样子,“焘宇,生日快乐!”
焘宇立起来接过蛋糕,忙不迭地道谢,“泰民哥,谢谢你。”
众人的欢呼声,簇拥过来的人潮,几乎很快让这一刻变得拥挤而嘈杂。他们无形中被簇拥在了一起,手臂靠着,听见焘宇嗤笑,“什么啊”,他声音字字句句清晰,“怪不好意思的。”
泰民一面拍手,一面轻声回应,那声音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得见,“我晓得你讨厌这种热闹的场面,只是为了大家面上好看,做出些开心的样子罢。”
焘宇疑心似的看了他一眼,马上也露出笑容,正对着摄像机比“耶”,听见对方说,“两人再靠近些。”
索性放大了胆子,在泰民身后搂了一把,他脚下不稳,只得紧紧依着焘宇,“吓我一跳”,他不露声色,也依旧笑盈盈地将这热闹的派对进行下去。
身后的体温传来,是踏实的臂弯和沉着的胸膛。焘宇笑得发自内心,也就不在意这种过分的张扬和热闹了。
对于蛋糕这类甜食,泰民不很喜欢,不过吃了两口上面的草莓,奶油的味道到了嘴里,只觉得甜的发腻。
焘宇拿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边吃边同人谈天,今天他是主人公,当然应当享受所有人的关注。
就连平时总是独来独往的车瑞元,也不吝啬地举起酒杯同他简洁地道了一声“生日快乐”,老实说,此一时彼一时,他明白过来既然到了这山头,只能是唱这里山歌,“大家能相聚在一处,也算是一种缘分”。说道缘分这个词的时候,他仿佛是在口中咂摸了一下,就算是孽缘,也是缘分的一种呢。
因又拿余光看了看孔灿,因为打他而感到抱歉的念头一瞬间仿佛涌上心头。
但是很快,他撇过头去,认为那一瞬间的自己实在是好笑极了,“区区一个偶像歌手,年纪又是最小。”想当年自己的刚出道的时候,自然也是受过大前辈的气,挨打……更是家常便饭。
孔灿对这类事情,是早有了免疫力,见到车瑞元时总是笑眯眯的,“车前辈”,看不出上次事情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生日会上,他多喝了两杯酒,两颊红彤彤的,攀着车瑞元的手臂,亲昵地问,“前辈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车瑞元见众人都在,他又是喝醉了,不便同他计较,只是敷衍着说,“没有。”
“可是这口气听着不像呢?”他这时候说话是疯疯傻傻的,半真半假的,“可是大家不都是为了工作吗?”
“你说得对”,他转头将他的手很自然地从臂上扒拉下去,“都是为了工作——我们就相互理解就是了。”
孔灿笑笑,又要去喝杯子里的酒,“下次拍吻戏的时候,前辈还会给我一拳吗?”
车瑞元被他问的有点儿不耐烦,皱了皱眉,“不会”,他从他手里将杯子夺过来,“你喝的太多了。”
孔灿两手捧着脸,觉得脸颊烫的要烧起来,“不多啊”,他说,“焘宇哥过生日,大家高兴嘛。”
席上这两人其乐融融,旁人看了,倒以为是前嫌尽释,现在是亲近的前后辈了。
剧组的气氛素来是紧张而忙碌,难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放松,大家都借机放纵了一把。泰民帮着收拾残羹冷炙,见孔灿趴在那里,似乎醉死过去,口里嘟嘟囔囔个没完,“前辈……”
焘宇笑喊他“醉鬼”,将他先扶回宿舍去。回来时候见凌乱的桌面已经归置整齐,而泰民仍有条不紊地将垃圾分类,“看你做事情实在是一种享受”,他赞叹,“总是那么有条理。”
此时尽管只有他两个人相对,泰民反而不好意思,耳朵先红起来,“我说过,你擅长说这些使人难为情的话。”
焘宇自省,认为这话怎么看都不过是极其客观的,“不会啊,你看,这些事情原不该是你做的,大家都回去歇着了,你还在这里忙什么?”
他终于将大的黑色垃圾袋抓紧了,这一天的热闹仿佛在脑海里放着烟花,一刻也静不下来,“不知怎么,心里很烦乱。”
“为什么?”
“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又看了一眼焘宇,他的白色的毛衣绒绒的,白玉似的脸透着光泽,“生日快乐!”
“为什么又说一遍。”
他几乎不假思索,“这是我自己想说的嘛。”话一说完,反应过来时,两人都有点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