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撒下清辉。
弗朗睁开眼后,是一片刺目的白,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思绪才渐渐回笼。
他怎么到了医院?
记忆断在了回家的路上,之后脑中是一片空白。
“你醒了。”过来查房的乔伊斯见雌虫已经睁开眼睛,出声道:“刚好和你说下你的身体情况。”
乔伊斯说着翻了翻病例本,翻到雌虫这一页,扫了一眼,接着道:“你昏迷主要原因是因为失血过多,你身体多处鞭伤还有刀伤,没有及时处理,有发炎感染的迹象,已经给你上药处理过了。”
乔伊斯合上了病历本,注视着床上躺着的苍白面孔,“你身体最严重的问题是基因缺陷,这点你自己应该知道,从你体内残留的药剂来看,你已经停止使用一段时间了,我还是建议你继续使用,虽然市面上还没有药剂能够完全治愈这种病。但却可以延缓基因崩坏,减轻疼痛,不然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是撑不了多久的。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开一些。”
弗朗坐起了身,垂眸盯着腿上盖着的白色被子,目光呆滞似在走神,闻言声音微弱道:“不用了。”
“那行,离开时别忘记去缴费。”乔伊斯闻言,并不劝诫也不强求,而是转身前往下一个病房。
弗朗交完费就离开了医院,秋日的深夜,弗朗的衣着过于单薄,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冻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他却好似毫无所觉,木木地缓步在月色里前行,身体的沉重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不知道走了多久,弗朗终于走回了这个熟悉的道路,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但他却并没有推门而入。
好似终于感到疲惫似的,靠在门边,额头抵在了门上,冰冷的材质侵入秋日的寒凉,从额头传入弗朗的身体,他觉得思绪都清明起来了。
弗朗不再停留,推门而入,入目是老旧的装修和家具,但却干净整洁,也安静异常。
他穿过客厅,推开了卧室门,月光从窗户照进室内,弗兰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弗兰西,他还是同他早上离开时一样,分毫未动,只有胸口在微微起伏。
近一年前,弗兰西在战役中被星兽伤到了精神海后,就一直陷入昏迷。
只有C级雄虫的精神梳理才能够修复他的精神海,让他再次清醒,可是C级的雄虫,在这颗B级星上,C级阁下的数量屈指可数,每一位都不是弗朗能到接触得到的。
弗朗也没有那么多的报酬能够让C级雄虫帮助他治疗弗兰西。
弗朗能做到的只有获取低等阁下的血液,制成药剂,延缓弗兰西精神海的衰败,让他能够再活的久一点,仅此而已。
可是几个月前,他连这个也做不到了,自从知道低等雄虫的血可以延缓弗兰西精神海的衰败后,他就嫁给了之前追求过他的加西亚,成为了他的雌侍,他唯一的要求是每个月为他提供一管鲜血。
可是几个月前,加西亚有了新欢,便开始厌弃他了,也不再给他鲜血,还动则就对他打骂。
弗朗跪在了弗兰西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对方日渐消瘦的脸颊,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
手下的皮肤是温热的,可是却再也不会浮现出以往常常出现在他脸上那张扬肆意的笑,也不会嘴里说他笨,却会耐心教他把事情都做好,也不会再他受委屈时安慰他,也不会再喊他的名字,说可以吃饭了……
他把脸埋在了弗兰西的肩窝,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既难过愧疚自责,又迷茫不知所措,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泪早就在弗兰西才昏迷那段日子都流干了。
弗朗呼吸间都是熟悉的气息,让他觉得心安,他眷恋得不想起身。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弗兰西身体在一点点衰败,弗朗能清楚感受对方渐渐消逝的生命力。
他无能为力,无可挽回。
最后他趴在弗兰西的肩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弗朗梦见幼时他与弗兰西的初遇,在一颗D级星球的冬日初晨。
那是弗朗被遗弃后渡过的第一个冬日,因为天气严寒,他爬进了街边的垃圾箱躲避风雪,在快要昏睡过去时,被因饥肠辘辘而翻垃圾箱觅食的弗兰西一把提了起来。
他对上了弗兰西灰色的眼眸,弗兰西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在弗朗以为自己要被扔回垃圾箱时,却被对方揣进了怀里。
弗兰西与弗朗年岁相差不大,身体却比弗朗健壮结识的多,弗朗被他带回了一个破旧的废弃房子,那里成了此后他们生活了几年的家。
弗朗知道,如果不是弗兰西,他早就死在了那个冬日的垃圾箱里,就算侥幸活下来,没两年他也会因没星币买药剂而死于基因病。
弗兰西总能在生死关头一次次救下他……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室内,弗朗幽幽转醒,活动了下酸疼的身体后,他端了盆温水过来,他要给弗兰西擦一擦身体。
秋日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目,尤纳西照常快走完后,又尝试平板支撑,这次他断断续续坚持了十分钟,做完腹部手臂都十分酸疼。
尤纳西仰躺在垫子上休息了会儿后,又做了十几分钟的拉伸,才正式结束今天的运动。
吃了早饭,尤纳西回到卧室,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光与微风灌入室内,他一阵心情舒畅。
坐到办公桌前尤纳西开始进入工作模式,这次画的还是服装设计,他打算在下午上班前完成。
可是事与愿违,因为过度运动后,手臂酸软无力,握笔都有些吃力,画出的线条更是歪歪斜斜,尤纳西感觉手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完全无视他的指挥。
挣扎了一番后,尤纳西无奈放弃,下次决定平板支撑这项运动,还是放到睡觉前来做吧。
也幸亏今天是下午上班,这要是一会儿去上班,他收银时手抖的肯定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不过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上晚班了,想到这里,尤纳西突然惊觉,今天好像是匹配对象要达到的日子。
尤纳西仔细算了下日子,竟然已经过去十一天了,他又打开了匹配通知,发现通知上写的匹配对象约十天到达,并没有固定的日子。
那他昨天没到,那是不是今天到?如果是今天,又是在几点到呢?
尤纳西无法确定,但是联系又联系不上,想到网上对匹配中心一致的差评,他苦恼地叹了口气。
真是服了。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请假,好歹是第一次见面,是不是应该重视一下,最好双方可以留个好印象。
可万一请假了雌虫今天没来怎么办,难道明天继续请假,那他要是还没来,难道要一直请假。
最重要的是昨天上班时,一些雌虫问他是否今天还会来上班,他当时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去上班,话都说出口了,当然是要讲诚信的。
所以尤纳西不再纠结,还是决定照常上班,如果匹配对象真的今天来了,那这个招待的重任就只能交给073了。
考虑好后,尤纳西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题,随着匹配对象即将到来,又浮上心头,一时间思绪繁杂。
他内心祈祷,与匹配对象见面后,对方可以同意他解除关系的提议。
但如果他不同意的话,那尤纳西就要考虑如何与对方相处。
匹配对象就是伴侣,伴侣在尤纳西看来是一种及其亲密的关系。
而尤纳西最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而且他也无法建立亲密关系,更别说是和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虫。
难道要把对方当成室友来看待,在这方面尤纳西倒是很有经验,但他也不是和每个室友都能很好相处,这也要取决对方的性格。
万一对方一定要和他建立亲密关系怎么办,他觉得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这不是他自恋,是出于他这段时间与众多雌虫接触而得来的认知——雌虫对雄虫的,尤纳西无法理解的向往。
而且就雌虫的身体素质来说,但凡是想强制做点什么,尤纳西他自觉是毫无反抗的能力,想到这里他全身两百来斤的肉都跟着一颤。
当然他这是做的最坏打算,并不是所有的雌虫都会对雄虫向往,比如说他的工作搭子可西就算一个,不过这类虫尤纳西接触的比较少,因为但凡是能去店里排那么久队只为和他说两句话的雌虫,多少都算是雄虫的狂热爱慕者。
尤纳西头痛,幽幽叹口气后,他起身烦躁忧愁的在屋子里转起圈来,然后出了房门,在走道里转了几圈又去了客厅转,期间几次与073擦肩而过,每次073路过他时,胸前的电子屏幕都会变成心形。
最后尤纳西去了隔壁卧室检查了一番,一切都是新的,很干净整洁,他挑选的浅蓝色和白色搭配的极简风,是一种清新舒适的家居环境。
到了快上班的时间,匹配对象没来,尤纳西又嘱托了073一番,确定没问题后,才出门去上班。
忐忑不安又焦躁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尤纳西上班,甚至让他在上班时间走了两次神。
直到吃饭的时间,尤纳西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要吃一些,毕竟纳尔森都买好了,这段时间上晚班,纳尔森下班后会给可西打包带饭,然后在一起吃个饭,顺便也会给尤纳西带一份。
尤纳西也和他们混熟了,还加了好友,建了个三人小群,毕竟天天见面,所以偶尔才会聊几句。
等可西吃完回来,尤纳西离开收银台去了杂物间。纳尔森还没走,尤纳西向他打了个招呼后疲惫的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
是一份肉排饭,尤纳西很喜欢这家的饭,但今天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心,他默默往嘴里扒饭。
纳尔森支着脑袋,琥珀色如蜜糖般的眼眸随着尤纳西动作而跟着转动,他观察了一会儿尤纳西后,突然出声道:“听可西说你今天状态不好,你怎么啦?”